黄克新

广西百色市隆林各族自治县沙梨乡初级中学

我的家乡是桂西北高原的一个小山村，虽然是山区，但因为有水库的水利灌溉，村前村后的山坡上都是层层叠叠的梯田，在这一片片稻田里，留下了我童年时代许许多多美好的记忆，尤其是那些稻田里的美食，让我至今都难于忘怀。

野菜

“播谷！播谷！快快播谷！”阳春三月，布谷鸟的声声啼叫里，山里人耙田春耕了。等到浑浊的田水沉静了，澄清了，田里平整的淤泥就密密麻麻地点缀着很多的小慈菇，这些稻田里野生的小慈茹，小的如筷子头，大的如手指头。把小慈菇捡回家，炒菜、煮汤或是直接放在火灶边上烤着吃，既充饥又美味。再过一段时间，稻田里又长出许多嫩绿的水生野菜，最好吃的莫过于水芹菜和荇菜，扯上一把，洗净了加点辣椒骨炒上一碟或煮上一碗汤，这在青菜“青黄不接”的春荒时节里就是美味佳肴了。

蚂蚱

盛夏时节，早稻成熟了，稻田里的稻谷一片金黄，稻田里的蚂蚱也长大了。抓蚂蚱的最好时段是在下半夜到第二天早晨太阳出来之前，这段时间有露水，蚂蚱特安静。特别是下半夜打着火把抓蚂蚱，禾杆上，稻穗头，田埂上的草尖儿，三三两两的蚂蚱在瞌睡，那是手到擒来，毫不费劲。当然，也有在大白天里抓蚂蚱的，那是大人们在田里收割稻谷的时候，躲在稻田里的蚂蚱四处奔逃，我们就在田边地头上四处围追堵截，忙得不亦乐乎。突然，一只蚂蚱从稻田里飞出来，落在田埂上的草丛里，我轻手轻脚地靠近，伸出脏兮兮的小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蚂蚱，转身在田埂上扯下一根狗尾草，穿过蚂蚱脖颈后的铠甲，顾不上抹一把汗，目光又盯上了不远处的一只蚂蚱……等到狗尾草上串满了蚂蚱，把狗尾草的头尾打个结就成了一个蚂蚱项圈，把蚂蚱项圈挂在脖子上就像凯旋的勇士般自豪。蚂蚱种类很多，最好吃的是“油蝗”。“油蝗”个子比较大，有的像大人手指那么大，身上有一层油亮的光泽而得名“油蝗”。稻田地、玉米地、甘蔗地、旱谷地，田边地头的草地里都有它们的身影。但这“油蝗”好吃却不好抓，它不但有很好的保护色，不容易被发现，还有两片能咬断甘蔗杆的大板牙，一般的小孩都不敢抓呢，所以抓到“油蝗”的小孩很受小伙伴们的崇拜。蚂蚱蛋白质很高，蚂蚱洗净，可烹制香辣蚂蚱、干煎蚂蚱、荷花豆腐蚂蚱、油炸蚂蚱等等菜肴，无论下酒送饭，或是当作零食，都是绝对的美味。就连餐馆里也把它当作招待贵宾必点的一道名菜，美其名曰：“飞蝗（黄）腾达”，价格不菲呢。

田螺

稻田里的美食除了野菜和蚂蚱，还有田螺、黄鳝、泥鳅等。每年的初夏时节，田野里一片繁忙景像，夏收结束后的稻田马上翻耕整耙，进行晚稻栽秧。等到晚稻秧苗刚返青，禾苗还没有封行时，正是捡拾田螺的最佳时节。此时，田螺正在孕育来年的小螺，稻田里的田螺个个硕大肥美。捡拾田螺是在傍晚太阳落山或早晨太阳还没有出来的阴凉时段，这时候田螺都出来觅食，捡拾起来很方便。清晨或傍晚，我和小伙伴们兴高采烈地提着小竹篓，像一群调皮的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在稻田里捡拾田螺。捡拾得来的田螺放在水盆里泡两天，等田螺吐尽了肚子里的泥沙，再用米汤喂养二三天去除泥腥味，敲掉尾部，油盐爆炒，再加水煮，放点辣椒、酸笋、薄荷叶，端出来的就是一大盆香气扑鼻、色鲜味美的特色佳肴。父亲喊来三五个左邻右舍的叔伯，围着八仙桌，边喝酒吃螺，边谈论着今年的庄稼长势，估计着秋天的收成；我们小孩家家的也在桌旁边吃田螺边听老人讲《田螺姑娘》的故事。

黄鳝和泥鳅

黄鳝和泥鳅营养丰富，被称为“水中人参”。稻田里捕捉黄鳝和泥鳅是每个乡村少年最美好的回忆。但捕捉黄鳝和泥鳅并没有像捡拾田螺那么容易，俗话说“滑得像泥鳅一样”，黄鳝和泥鳅身上都有一层滑溜的粘液，手刚碰到，“哧溜”就溜走了，捉黄鳝最好用黄鳝夹。黄鳝夹制作简单：两根烧火钳那么长的竹片并拢，在一头的三分之一处用铁钉钉成剪刀状，把上下剪刀口削成交错的锯齿就成了。黄鳝和泥鳅白天躲在洞里，晚上出来觅食，晚上最好捕捉。只要是晚上有月在天，亦或是天气闷热要下雨的前夜，黄鳝和泥鳅几乎都会出来乘凉和觅食。我和小伙伴们在腰间系上鱼篓，带上早已准备好的松明子和黄鳝夹，邀约着冲上村外的稻田。到了田边，我们点燃松明子，每个小伙伴相隔几米远轻手轻脚的下田。我一手拿着松明子照明，一手拿着黄鳝夹子，猫下身来，目光随着明亮的火光在水面上来回扫描，一见到那懒散的黄鳝一动不动地躺在水田中，我就慢慢地张开黄鳝夹，对准水中的黄鳝一夹，乖乖，一条黄鳝到手了。月亮西沉，我们哼着山歌，满载而归。捕获的黄鳝划开肚皮，除去内脏，再切成段，放入锅中，撒上辣椒、葱段后爆炒，或文火清炖，绝对美味。泥鳅比黄鳝短小灵活，不像黄鳝那样呆头呆脑的，一有什么“风吹水动，”身子一扭，往泥巴里一钻，逃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圈浑水，用黄鳝夹很难夹得了泥鳅。因而捕捉泥鳅一般都要两个人配合，一个人拿火把照明，发现泥鳅了，另外一个人就用双手小心地把泥鳅连泥带水捧起来放进鱼篓里。即便是因为水波晃动，泥鳅受惊吓钻进泥巴里了，立即在泥鳅留下的那一圈浑水下捧起一大捧泥巴来，也能捕捉到还没有逃脱的泥鳅呢。泥鳅内质细嫩，营养丰富。无论红烧、干煸、油炸，亦或是煮汤，都是鲜香美味。

一块块稻田，带给山村少年的是无尽的美味，无尽的情趣与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