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小飞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听话寡言的孩子，到了初二下学期却有了新情况，刚满14 岁的他竟有了女朋友!开学不久的一次家长会班主任告诉我，一向成绩不错的小飞，近来上课经常偷看“口袋书”，老师叫起来答题，他也神思恍惚答非所问。同学经常看到他和班上的女生小玲拉着手逛街。上课时，还趁老师不备，“哥哥”“妹妹”地传纸条。“初二是承上启下的一年，小飞要是照这么胡闹下去，中考都成问题。”一向矜持的儿子怎么做出这种放肆的事来，我窘得满脸通红。

14 岁的儿子竟然有了“女友”，联想起几天前妻子对我说，小飞的床单上已画了“地图”，我顿时紧张起来。儿子刹那间长成了“大人”，我这个当爸爸的一时倒不知如何面对。说起来，我和儿子接触不多，他4 岁时我就到美国留学去了，待到博士学位拿下回国，儿子已经小学毕业了。他5岁多也到美国住了2年，可当地的华人孩子少，他和周围的“小黄毛”格格不入，呆了2年就回国了。在国外看惯了父母对孩子的“大撒把”，我一直觉得国内的家长给子女的空间太少，所以回来以后，除了儿子必需的生活问题，其他的事我很少过问。现在听老师一说，才觉得自己对孩子的了解太少了。

回到家，小飞还没回来。我在他的书橱翻了翻，除了有不少《至尊的情妇》《情落风心》等情色小说外，还有《交换》《太子兄弟》等同性恋漫画。看得我悚然心惊！我学过生理，以小飞的年龄正处于“异性渴望期“，那些堆得乱七八糟的口袋书，仿佛诉说着儿子无处宣泄的焦躁和苦闷。如不及时疏导，幼稚的孩子很容易步入歧途。不过，怎么才能引导他走出青春期的困惑和焦灼呢?

第二天，我请假到书店里徜徉了一天，捧了十几本性启蒙读本回家，一一翻完，基本上不是枯燥的说教，就是“受精卵”“染色体”等生硬的知识灌输。这样的书我都得硬着头皮看。厌烦“大道理”的儿子怎么能“吞”得下去呢?思来想去，忽然回忆起国外的性教育提倡直观教学。我不妨洋为中用，一来给小飞补上性教育这一课；二来借此放下架子和孩子平等交流，儿子才会畅所欲言地说出他的苦恼；三来，少男少女发乎于情、止乎于理的正常交往，也是一种社会学习。

正巧1 0天后是我和妻子的结婚纪念日，以往全家出去吃顿饭，或看个电影就完了。这次我就势安排了新节目，请家人看我的自制幻灯片“爱的历程”，我担任解说。征得妻子同意后，事先我就向儿子透了点风，内容是有关爸妈谈恋爱的。小飞果然感兴趣，笑眯眯地表示到时一定捧场。

那天，我在家里支上了幻灯机和投影仪，再把窗帘一拉，“爱的历程”开始了。伴着轻柔的背景音乐，充当银幕的墙上出现了蓝天白云的画面，其中的内容是我上大学时写给妻的第一封情书，里面记述了我徘徊在她宿舍前渴望制造“邂逅”的焦急，生怕约会被拒绝的忐忑。当观众的小飞对我的情真意切有点不以为然：“爸，你当众送妈一支玫瑰花表白不就完了。”“要是你妈不愿接受怎么办，她会不会尴尬?”我对儿子说，“爱”就要尊重对方的感觉，即使不爱，男女相处也要顾及对方的感受，一味死缠烂打只会给彼此造成伤害。小飞听完一愣，脸红了。

几张图片后。眼前映出了我和妻接吻的画面，儿子低头“扑哧”乐了。我解说：“性接触分四级。接吻是相恋男女的第一步性接触。”待一至四级性接触的禁忌讲完，妻插话：“咱俩谈恋爱时可都20岁了。“对。”我趁机发挥：“对未成年人来说‘性’是‘禁果’，因为青涩的果实不会带来幸福。”我顺手打出了小飞表哥和女友在英国的照片。两个不到17岁的孩子都在英国当小留学生，为了排遣孤独，相识不到2个月就同居了，不久女方又怀孕、做人流，从此分分合合争吵不断。不但感情受创，学习也没进展，在英国呆了2年还没过语言关。和表哥从小生活在一起的小飞，今天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不禁黯然。

接下来我用图片讲解了生命的开始和孕育，其中还穿插着妻怀孕时不同阶段的照片，最后是小飞呱呱坠地的大头照。我作了结束语：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标志着“爱的历程”再次开始。女孩来月经，男孩遗精，都是走向成人的第一步，这其后会发生一个个的小故事，有激情也有困惑，欢迎随时交流。妻子带头鼓掌，儿子若有所思。

事情真是一波三折，正当我们为儿子的“旱恋”煞费苦心时，小飞竟又“失恋”了。放完幻灯没两天，儿子就面色沮丧地交给我一张小纸条，我一看是小玲给他写的“绝交书”：“我不想和你交往了。这段时间你所有的功课没得过一个‘优’，自己成绩往下滑，还影响我，没出息。”小飞愤愤：“是她先给我递纸条的。上周的物理作业还是我给她做的。来什么劲呀!”我打趣：“人家刚不理你，就说人家的坏话，这也太不‘哥们’了吧。”儿子不好意思了：“爸，你放幻灯的意思我明白。可您和妈是‘绝配’，我和小玲不行，这次就是她不和我断，我也有点烦了。班上有的女生比她好得多。爸，我这样想是不是太花心呵?”

我知道儿子对我说的是真心话，在他这个年龄很容易对异性产生好感，可这好感大多不专一，很容易转移。如果家长不抓住时机因势利导，这些“朝三暮四”的“热恋”会消耗掉孩子大部分的学习精力。我启发儿子：“‘花心’就不是爱，爱的特点就是专一。明知不是爱还投入，这不是犯傻吗?”小飞怔住了，半晌：“爸。我真没您想得那么远，我只是忍不住……会想。”他脸红了。我告诉儿子：“你的朋友太少，感兴趣的活动也太少，思绪才会缠在那些‘花心’的事上。”话没说完，儿子已满脸通红，一言不发地回屋了。

第二天儿子就给我发来一封电子邮件：“爸爸，昨天您批评我朋友少、活动少，我觉得这应该怪您和妈妈。我刚懂事时，您要我到美国，言语不通使我成了‘傻子’。2年后回国，对国内的情况不了解，又成了班上的‘弱智’。我妈老是抱怨我：‘你能赶上你爸的十分之一就不错了。’为了像您那样优秀，我不敢交朋友，不敢‘玩物丧志’，一心学习。高高在上的您从来不夸我，一句‘再接再厉’就算表扬了。接到小玲给我的纸条，是我14年来第一次感到被人欣赏的自豪，要不我也不会投入。爸，您说要多交朋友多参加活动才能跳出‘花心’的怪圈，您愿意成为儿子的朋友吗?”

想不到，原来我的“忽视”也是儿子“早恋”的原因之一。细想起来，从小到大我对他的关注确实不多。在父母面前感到自卑压抑的小飞，把和女同学的“卿卿我我”当成了自我心理补偿，包括一些“出位”举止。实际上也是想博得同龄人认同的一种反应。

“解铃还需系铃人”，做儿子的良师益友责无旁贷。我给儿子回信：“爸爸为‘过去’向你道歉，希望我们父子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接下来我和儿子制订了“作息计划”，除了由我执教儿子学习游泳外，一周至少一次全家集体出游。我又去找了班主任，请她有意识地安排小飞多参加一些集体活动，如出墙报、管理图书、为校蓝球队当啦啦队等，以充实他的业余生活，扩大交际圈子。

半年过去了，儿子再也没有传出“绯闻”，人也开朗多了。年初我和他一起去爬雾灵山，爬到山顶我已气喘吁吁，小飞倒精神抖擞：“爸，人从高处往下看，眼界开阔多了。”

“对，你要再爬到泰山顶上往下看，眼界更开阔了。其实事业、生活都是这样，每登高一个台阶，眼界就会开阔一点。再回过头，看自己走过的路会觉得很幼稚。”我有感而发。

儿子只顾看着起伏的群山，憨憨地笑。对一个15岁的孩子来说，生活里还有很多诱惑等他抉择，不过不要紧，有我们和他一起守望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