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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女性形象解析

2020-11-14

电影文学 2020年8期
关键词:松子性爱男权

王 强

(德州学院,山东 德州 253000)

由影像、音响、文本等构建起来的电影世界是社会精神实质的综合体现,是在现实社会的物质支撑下承载人类社会的经验、表达象征性秩序的重要中介,也是权力压迫与反叛的场所,因而我们能从电影中所呈现的男性女性的媒介形象一定程度上透视到社会中男女之间的地位与权力关系。从电影诞生之日起,男性就一直是电影的主要展示对象,虽然也会有女性形象的出现,但是更多的都是从男性视野出发,在由男性所主导的虚拟电影世界的逻辑基础上进行的女性形象表达。这种表达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完全从商业盈利目的出发,将女性特征利用各种修辞手法放大使其成为色情的消费对象,从而得以成为男性的生活补充和权力的附庸;另外一种则将女性列入主要描述对象的行列,会给予更多的关注与认同,但是多出于同情与怜悯,即便有对女性的情感与精神世界的探索,但是只能作为其他以男性思想为核心的电影类型的修正。

随着现实社会中的男女关系走向平等,性别的权力关系发生了变化,内化于社会成员的社会性别角色、阶级角色的认知的象征秩序也出现了动摇,女性不再是被固定了的概念化符码,而是渴望进行真正意义上的情感与精神表达的自由主体,女性的媒介形象从男性主体的世界中剥离成为必然,女性主义电影应市场与社会的呼吁产生并发展壮大。在女性地位较低的日本社会,女性主义电影成为日本女性争夺平等权利、摆脱男权制文化统摄、解构男性中心文化的重要渠道,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便是典型,借助外表形象与精神形象,表达以松子为代表的女性对男权社会的愤怒与抵抗。女性主义电影在探索带来全社会女性自觉意识觉醒的路途中,不断尝试以女性色彩去削弱长期以来男权社会中单一男性色彩的社会色调构成,撼动男权社会。

一、女性身体:男性凝视对象的反抗

在传统电影中,为完成男性角色完美形象的立体化打造,浓密柔顺的秀发、湿润透亮的眼眸、娇嫩欲滴的嘴唇、柔软傲人的胸部、吹弹可破的肌肤、修长的大腿等女性身体的部位一直是重点描绘对象,导演会竭尽所能地在利用视听语言的呈现中为其赋予各种优秀品质,打造女性特有的身体美,然后将身体集中了所有完美性质的女性角色作为男性角色人格魅力装饰。她们承担着对男性角色追求、崇拜、爱慕和怨恨等情感职责,当然在电影中也多会设置男性角色对女性身体的正面回报:许诺战乱后的幸福、浪荡后的专一、富贵发达后的念旧情……试图传达只有男性角色才能赋予女性角色人生幸福的意义,以此体现男性角色的自尊与自信,维系男性的社会中心地位,这也是满足现实生活中男性追求优越社会地位心理投射的重要依托。在长时间以男性为中心的电影所打造的拟态环境中,是否与具有优秀外表形象的女性角色发生爱恨纠葛也成为判断男性角色优秀与否的重要标准,男性的凝视对象——女性身体也被赋予了一个荒谬的逻辑:女性身体越美好,越容易获得男性赐予的幸福。

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中主角松子是一位长相出众的女性,导演花了诸多特写镜头进行了细致的描绘。童年时期的松子长得像瓷娃娃一样惹人怜,小鹿般一双湿漉漉的圆眼睛总是充满期待地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笑起来时眼睛弯弯像是闪耀的星星,向上的嘴角露出俏皮可爱的虎牙,但是这个几乎完美的女童女性形象并未获得松子父亲这个男性形象的正面回报,偏心的父亲将几乎所有的关爱都给予了病弱的久美,可怜的松子在整个童年只能从为数不多的父爱中汲取温暖。在校任音乐教师时的松子,优雅得像一只天鹅,乌黑的秀发精致地盘在脑后,阳光照射下的耳朵覆着精致柔软的绒毛,精致得体的连衣裙包裹着的身段不经意地流露出凹凸有致的风情,但美丽典雅又温婉大方的松子不仅没能通过自己的美貌获得心上人的喜欢,反倒成为一切悲剧祸端的开头:暗恋自己的学生偷钱后栽赃嫁祸,教导主任以此为威胁对其潜规则;旅店老板出尔反尔报警控告……

即便是被自己的情人殴打后的松子也是美丽的,未施粉黛的五官依旧精致,湿润的眼眸、通红的鼻尖,脸上缠着的绷带加上凌乱的秀发,狼狈中的病态美与凌虐之美打动了银幕前的观众,却未软化硬心肠执意断绝家族关系的哥哥,也没能得到落魄情人的怜惜,殴打与强奸依旧无情地落在松子身上。在传统电影中作为男性凝视对象的美丽的女性身体,并未按照原有的女性身体越美好,越容易获得男性赐予的幸福的逻辑运作,有的时候甚至成为悲剧遭遇的导火索,顽强抵抗不幸命运的松子的完美身体的存在成为男性主权社会的讽刺,他们已经失去了原有男权社会臆想的能够随意赋予女性幸福的权利。人已中年甚至瘸了腿依旧气质出众的松子,在放下了所有的执念后自我放弃,原本完美的身体形象变得肥胖、油腻、污秽且丑陋,这是松子个人利用自己身体向社会、命运表示抵抗,也是女性主义电影中女性角色极力摆脱女性身体上被牵绊着的荒诞逻辑的明证。

二、色欲性爱:男性权力场所的忽略

在社会的象征秩序与权力结构中,色欲与性爱一直以来都是重点关注的议题,尤其是在男权至上的社会中,为不断强化男性的优势地位会将其看作是男性权力实现的重要场所,并且这种性欲机体不局限于色欲与性爱本身,而是会泛化、拓展到尽可能广的表达形式中,在指涉色欲和性爱的表达形式中不自觉地贯穿或融入男权传统对女性符码的蔑视与控制欲。包括电影在内的各类影视作品中,导演利用色欲与性爱的场景构建完整剧情、立体化人物性格、营造场景氛围已经成为一种常见的处理方法,正如学者玛丽·安·窦恩在其著作《女人的电影:占有与求爱》中所指出,“在传统电影中,通常会设计一个或多个为男性角色与男性观众提供色欲的女性角色,并依托身体性爱来实现”。

关于色欲与性爱的场景描写已经成为一种目的性内容,尽可能地向观众传递男权社会的权力逻辑信条:色欲与性爱是男性权力的场所,社会性别与社会性别关系能在其中被充分建构。在一些电影中,色欲与性爱的场景一度被奉为经典,导演李安的经典作品《色·戒》中,无论是王佳芝失身于梁闰生的场景,还是与易先生隐忍纠缠的画面,暧昧的光影、急促的呼吸、紧绷的肌肉、压抑的呻吟……让观众充分感受到在色欲与性爱中几乎溺死的女性的无力感,离个人意义越来越遥远的无价值感,以及与此相反的男性从中获取的强者地位与物化女性的优越感。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中,导演中岛哲也运用了诸多近景与特写镜头展现了松子特有的女性之美:精致的锁骨、瘦削的肩颈、紧致的腰线、傲人的乳房、修长的大腿……无疑是传统电影中凸显男性地位、实现男性权力的最佳场所,但是导演并未刻意营造色欲氛围,也并未重点展现性爱镜头,更多的是实现其完整剧情、使逻辑更为流畅的功能。

在女性形象上原本被刻意赋予的实现男性权力场所的功能被消解了,女性的形象与色欲、性爱的绝对关系被有意识地忽略,与松子性爱交融过的男人的人生轨迹并未获得明显的飞跃,这不仅不是女性肉体失去了承载色欲与性爱功能的表现,反倒是女性性别意义上获得重大成功的明证,女性已经认识到色欲与性爱是男性想要实现权力、控制女性的场所与手段,女性要获得真正的性别层面的独立与强大必须与这个象征秩序进行坚决的斗争。电影中描写的躯体已经成为一种忽略“他”功能、“反色情”的手段,松子在色欲与性爱中摆脱和对抗象征秩序,虽然最终都没有追求到男性带来的幸福生活,但是重塑了女性完整的躯体意义,并贯穿了不被男性眼光左右、不为男权社会牺牲、对男性中心主义的质疑和批判以及对女性自身欲望的精神探索。

三、松子的性格:男权社会的剥离与重建

人物性格是一种源自现实生活中复杂社会关系和社会矛盾,经过长时间的外在现实和内在心理的碰撞走向稳定的人物特征,这种特征的形成能使其区别于他人,在文艺作品中的人物则是能够被读者、观众所感知到的思想、品质、行为、习惯等的总和特征。电影在塑造人物形象时,为了使叙事更有记忆点、人物行为更具感染力,除了外在特征需要重点描绘,人物的性格特征也成为重要的关照内容。受男权社会文化、观念等影响,传统电影中为描绘男性角色的性格特征所费笔墨的比重最大,尽管会分出部分精力塑造具有一定性格的女性形象,但是,从某种意义来讲,是利用女性的性格特征来衬托、对比、凸显男性角色的性格特征,起到的是一种装饰性作用,男性角色这一方面也是处于绝对性的主导作用,他能决定赋予哪种性格特征的女性角色以肯定。

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中,这一绝对性则被打破与重建。因为父亲从小的漠视而导致了松子怯懦、脆弱、极度渴望爱的病态讨好型人格,也使得松子一生都因性格的缺陷而充满悲剧色彩,但是从中我们不难感受到从松子这一人物形象的性格特征上表达出的对男权社会的强烈不满,以及渴望从中剥离并重新建构性格特征的强烈意志。松子从幼时开始便围绕父亲打转,傻傻地苦守父亲的背影,期待父亲能回头看到自己的存在,像疼爱久美一样地疼爱自己,但是直到离家出走松子也未能等到父亲的温柔关怀。长大后的松子在与众多情人的纠缠中,每一任都全身心地投入,哪怕众叛亲离、出卖肉体、抛弃朋友、摔断了腿、深陷死亡威胁……松子都甘之如饴,可是情人们一个个都离她而去,松子还是没能等来情人的爱。即便是完全抛弃了自我意志、顺从于男权社会规则的松子也等不到传统电影中牺牲自我性格特征该有的男性认可与恩赐的回报,意识到这个残酷现实后的松子的性格特征出现了变化。

松子变得易怒、粗暴、自私、无理、懒惰,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男性所认为的女性应有的优良性格与品质,追求男人的爱已经不再是她的生活部分,她将自己从男权社会中完全地剥离,彻底删除男性在她身上留下的影子,她为自己而活,不再需要克制饮食,也不需要化妆打扮,虽然生活在狭窄又肮脏的出租屋中,但是生活得意外地平稳,没有漠视、殴打、强奸、利用、背叛与遗忘,松子通过彻底颠覆原有的性格特征实现了在男权社会中的自我意义重建,最起码能给自己没有痛苦的中年生活。在松子悲剧一生中完成的性格剥离与重建中,艰难地表明女性的性格特征不应该是获得认可和幸福而必须向男权社会付出的代价,而是与生俱来的自我定义的自由权力。

以《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为代表的女性主义电影,拒绝将女性形象作为男性凝视对象、男性形象的装饰品和男权文化影响下女性观众的自我投射,而是从二元对立的男性中心叙事中跳出,将女性作为重点描述的对象,并且以一种更完整和客观化手法完成女性的形象塑造。无论是外在形象还是精神形象都在尽可能地对传统电影文本中女性形象背后所隐含的男权社会的意识形态霸权的抵抗与重构,从男权社会下被支配甚至是被奴役的不公平中逃离,找回女性的“自我主体”身份与价值意义的自定义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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