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周

想起十几年前在河南郑州念大学的时候，学校北门有一小吃店，连锁加盟，专营“武大郎烧饼”。说是烧饼，其实比街面上常见的烧饼要小得多，上面也没有芝麻，就是比较厚，也比较酥，趁热吃，香得很。

最近好多年没有去郑州了，不知道那家店面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我一定还会去那里买一枚武大郎烧饼大快朵颐，吃完以后再跟店老板聊聊天，劝他摘下“武大郎烧饼”那面招牌。

那位说了：“你吃饱了撑的，凭什么要劝人家摘招牌？”原因很简单：武大郎烧饼这块招牌有问题，人家武大郎根本就不賣烧饼，他老人家在《水浒传》里卖的是炊饼。

炊饼跟烧饼有区别吗？当然有。炊饼是蒸熟的，烧饼是烤熟的。炊饼是单层的，烧饼是多层的。最明显的区别是它们的长相，打个不太好听的比方，炊饼上面圆圆鼓鼓，下面平平展展，长相丰满，像个小坟头;而烧饼就是扁乎乎的一张大圆盘。

如果说到这儿您还不理解，那我就直截了当说一句：烧饼是烧饼，而炊饼却是馒头。

炊饼怎么会是馒头呢？它名字叫“饼”，难道不应该是扁乎乎的大圆盘？事实上它还真不是大圆盘。在宋朝市面上，叫“饼”的食品至少有几十种，除了“胡饼”，长相扁乎乎的并不多见。比如“索饼”指的是面条，“环饼”指的是麻花，“糖饼”指的是方糕，“乳饼”指的是奶豆腐，这些饼跟咱们现代人心目中那些扁乎乎的食品统统没有关系。

宋朝人心目中的饼，既可以扁，也可以圆，既可以是圆柱体，也可以是正方体，总之没有固定形状，反正只要是用面粉或者类似面粉做成的主食，都可以叫饼。像武大郎卖的炊饼，无论在北宋，还是在南宋，无论在元朝，还是在明朝，一直指的是馒头，跟烧饼扯不上一毛钱关系。

馒头在北宋前期本来叫“蒸饼”，意思是蒸熟的馒头，后来宋仁宗即位，他名叫赵祯，“祯”跟“蒸”发音很像，为了避他的讳，“蒸饼”就改成“炊饼”了。

就算我们不凭考证，单靠常理推想，也能判断出武大郎卖的不可能是烧饼。看过《水浒传》的朋友都知道，武大郎每天起个大早，把做好的炊饼挑出去卖，总是卖到傍晚才回家（后来听了武松的话，半天卖完，未晚便归，结果被潘金莲大骂）。您知道，烧饼最讲究趁热吃，一凉就“疲”了，所以卖烧饼的都是站在路口边烤边卖，要是像武大郎那样提前做好，再放进担子里捂半天，傻子才会去买。

（选自《羊城晚报》）

【赏析】

本文从“历史考证”和“常理推想”两方面详细介绍了“武大郎不卖烧饼而是卖炊饼”，具有科普性的同时又带有趣味性，让读者了解了炊饼的历史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