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悖谬幻景与哲理沉思
——浅析埃舍尔的版画艺术

2020-11-05张其田深圳大学

艺术家 2020年8期
关键词:舍尔版画艺术家

□张其田 王 珅 深圳大学

版画作为传统绘画艺术的重要门类之一,通常根据艺术家印制版画所使用的材料不同,分别称为木版画、铜版画、石版画、丝网版画;以印制版画所采用技法的差异进行分类,分为平版、凹版、凸版和漏版。复数性与间接性是版画艺术的主要语言特点,复数性是指版画可以重复多次印刷,间接性是指版画艺术的创作需要借助木板、铜板、石板和丝网等材料为中介,间接印制在承印物上。这种艺术语言特点导致了版画艺术创作的程序性和制作技术的复杂性,对艺术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从手工印刷时代、机械复制时代再到数码微喷时代,印刷技术的进步推进了版画艺术的发展。在如今互联网大数据的时代背景下,数字图像处理技术的应用和普及,丰富了版画的形式表现语言,同时也开阔了艺术家与艺术接受者的欣赏眼界。回顾手工印刷时代、机械复制时代的版画作品,在众多版画家中有一位画家如此与众不同,让人念念不忘,他就是荷兰版画艺术家埃舍尔。

埃舍尔,1898年出生于尼德兰地区荷兰北部的小城雷瓦登城,童年时期的埃舍尔除有点绘画天赋外,其他方面并不出众,智力平庸,学习也不出色,身为水利工程师的父亲看到他的艺术潜质,为了他的未来发展着想,认为送他去建筑学校学建筑或许是一条出路,然而埃舍尔最终没有成为一名建筑师。在建筑学校学习的埃舍尔遇见了改变自己一生命运的版画家萨谬尔·马斯基塔。受他的影响,埃舍尔对木版画和石版画制作技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此走上了版画艺术道路。由于版画的创作非常讲究设计性和程序性,创作过程很辛苦,每一个步骤都需要艺术家谨慎对待,所以版画的创作非常考验艺术家的耐心,尤其是石版画和铜版画的创作。石版画的版材十分笨重,制作过程也相当烦琐。石板在绘制之前,需先用钢砂磨平石板材料,再用油性笔或者特殊的石版画油墨在石头上绘画,再经过弱酸腐蚀,隔天再用特殊化学材料去保护层,这时才能进入油磨印刷阶段;而木口木刻更需要精细刻画和非凡的耐性;在木口木刻和石版画技术方面的执着与精益求精的态度和高质量的版画作品,展现了埃舍尔在版画技术上的耐性和卓越。他在版画题材选择方面有其特殊的偏好,几乎所有的重要版画作品都是有关数学的探讨。但作为版画家,其作品“版画味道”却不浓,或者说由于其作品的秩序性,或者说设计感更强,以及图式整齐的安排方式、缺少绘画性等特点,使他整整十年都没有得到当时的版画家的认可,即使到现在,版画艺术界有关其版画作品艺术风格的争议也时有出现。所以有时候有人认为,称呼埃舍尔为图形艺术家或许比称呼他为版画艺术家更合适[1]。

观看埃舍尔版画作品,可总结为两点感悟:一是梦幻想象的审美空间;二是悖谬情境展示的哲理思考。前者以画家独特的视角,通过复杂精密的数学计算和图形分割等绘画技术处理手法,然后凭借单纯图形有秩序的不断重复、变异,转述了画家对天空、大地及整个宇宙的惊讶、敬畏之情,以及对大自然深深的爱;而后者则是画家用生活最为司空见惯的图形为载体,传达了其对大自然、宇宙的科学探索精神和对社会人生的理性思考。著名版画评论家齐凤阁在《超越与裂变——20世纪中国版画论评》说过:“艺术史对画家的取舍不是看他创作了多少作品,而是看他的创作是否超越了前人,是否有别于他人,即是否有不可代替性。(1)”虽然相对于很早以前只能用手绘进行创作的艺术家们而言,图像处理软件技术的普及,让普通人借助数字技术也可以轻松创作出画面效果惊人的图式,正如后现代艺术家倡导的人人都是艺术家,每个人都是设计师的时代到来了,但是他们制作的作品能否称之为艺术作品,还有待商榷。

美国著名哲学家、艺术批评家阿瑟·丹托在其著作《寻常物的嬗变——一种关于艺术的哲学》这一本书中,曾提出过这样一个问题,两件看似一模一样的东西,为何一件是艺术品而另一件不是?答案是:艺术品与其寻常世界中副本的区别,并不在于其物理属性,而在于它们之间各自所处的关系。视觉效果不是评判这件作品是否是艺术品的重要指针。两者都在埃舍尔的版画艺术中得到体现。埃舍尔不仅在版画史、艺术史上都确立了自己的位置,至今还对版画艺术之外的视觉艺术设计领域具有极大的借鉴意义,而且在和艺术几乎不搭界的数学界、科学界也拥有着大量的崇拜者。实际上,埃舍尔也的确是首先在数学界被引起关注,而后才在版画艺术圈打响自己的名声的。

埃舍尔版画作品的图式语言特点。对梦幻想象的审美空间和让人“惊奇”的版画艺术图式结构理性追求,伴随着埃舍尔的大半生。埃舍尔一生中最重要的版画作品,大都是以令人瞠目结舌的图式结构吸引着众多追随者的目光,他有一句名言:“惊奇是大地之盐”。(2)这种版画处理手法的灵感,源于20世纪30年代末的一次西班牙之旅,摩尔人在穆斯林教堂建筑上镶嵌的图案(马赛克)引起了他强烈的兴趣。以此为分界点,埃舍尔的版画艺术取向发生了历史性转换,埃舍尔对连续、对称、变换、循环、无穷这些念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结合对自己数学、建筑学和哲学的理解,创作了大量与此相关的版画作品。莫比乌斯带(3)也许是最主要的例子,埃舍尔利用它创作了许多作品。木口木刻《莫比乌斯带II》中跟踪蚂蚁的路径,你将发现它们不是在相反的面上走,而是都走在一个平面上(见图1)。石版画《上行和下行》中,上行的僧侣不断地往上走,下行的僧侣不断地往下走,按常规来说每行的第一个僧侣不应该和最后一个僧侣碰头,但他们在视觉上碰头了,而且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循环瀑布》这幅石版画作品,瀑布既像在平面流动,又像在上下之间流动。在埃舍尔的绘画中,这种水流由下往上的循环在画面视觉中似乎是真实可能的。

图1 《莫比乌斯带II》

在他最著名的这幅木刻版画作品《白天与黑夜》(见图2)中,通过观看画面我们可以发现,图中首先是左方的白色渐变为白色飞鸟向右飞翔,右方的黑夜渐变为黑色鸟飞向左方,苍天与厚土、白昼与黑夜、飞鸟与天空、土地与飞鸟,它们之间相互反复演化,渐变中走进自己的对立面。画面的特点是画作中的整个过渡区域的相似形边缘轮廓线共用,犹如中国传统木器的榫卯接头和古老的周易阴阳八卦图的扣合,妙合无垠,形成一个共生现象,巧合一体。

图2 《白天与黑夜(Day and Night)》

埃舍尔版画作品背后的哲理倾向。生活中常见的图形,用理性的数学计算方式处理完成的版画作品,传达了画家在人类思维能力和表现能力方面的探险和思考。埃舍尔在作品中,用我们最为熟悉的物体,创造出让人惊异的具有梦境和梦幻般的视觉画面效果。在埃舍尔看来,透视法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手法。在他的许多版画作品中,他把自己所见到的三维物体完全在平面上表现出来,这种矛盾颠倒,使从数学的角度看本不可能见到的东西,变成了可能。木口木刻《龙》这幅版画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龙只是在纸上画出的二维图案。让龙头从其翅膀上的孔中钻出,而让其尾巴从同一侧的另一个孔中露出,这样二维的龙看上去就酷似三维的。埃舍尔同时还利用这种视觉幻象来表达自己对无限、循环、秩序的眷恋之情。石版画《魔镜》中,你不仅看到一个小动物从平面图案变得栩栩如生、振翅欲飞的成长过程,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是一个镜像对称的世界,用二维的方式表现三维的能力,显示了艺术家对空间维度的关注。《瀑布》(见图3)这幅石版画作品更耐人寻味:画家利用了多点透视的手法,从各个局部来看,水在不断下流,可是不断下流的水柱怎么又能回到起点?这浸润着他对循环、再生、悖论、相对性等方面的思索与感悟。而在石版画《艺术画廊》中他探索了空间逻辑与拓扑的性质。在石版画《天使与恶魔》中埃舍尔艺术地引入了更多的矛盾对比,并使用平面镶嵌的办法予以表现,体现出埃舍尔双曲宇宙观[2]。

结 语

埃舍尔的每一幅木版或石版画作品,都是他谱写在木块与石板上的奇幻乐章,是他内心深处思想探险的一个记录和总结。对于在现代社会忙忙碌碌的芸芸众生和众多默默无闻的绘画艺术工作者,乃至思维缜密的理工科学家而言,欣赏埃舍尔的版画作品都会有所触动。他是一位思想家,只不过他的思想不是付诸语言,而是形诸画面。作为一位独特的版画艺术家,埃舍尔与同时代的版画艺术家很少进行交流,几乎是孤身一人进行着他在版画艺术道路上的探索,并创造出不可思议的具有童话般神秘的版画艺术世界。

图3 《瀑布(Waterfall)》

注释:

(1)齐凤阁:《超越与裂变——20世纪中国版画论评》243页。人民美术出版社,2005年。

(2)布鲁诺·恩斯特:《魔镜——埃舍尔的不可能世界》,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02年出版。

(3)公元1858年,德国数学家莫比乌斯(Mobius,1790—1868)发现:把一个扭转180°后再两头粘接起来的纸条,具有魔术般的性质。爬遍整个曲面而不必跨过它的边缘!我们把这种由莫比乌斯发现的神奇的单面纸带,称为“莫比乌斯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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