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 易墨

2020年8月底，残忍杀害舞蹈老师艾萱萱的凶手吴益栋被执行死刑。艾萱萱的母亲姚明蓉在女儿生前卧室的灵前，哭着将这一消息告诉了九泉之下的她：“渣男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的囡囡，你可以安息了……”

意外成网红：勾起渣男魔鬼欲望

2018年5月的一天，浙江省宁波市一家公司的老板娘姚明蓉，在休息时分随手划了几下手机，居然划到了自己女儿艾萱萱的视频。

视频中，萱萱跳了一段她擅长的现代舞。优美的舞姿与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青春活力，为她赢得了180多万的点赞，留言里更是好评如潮。

姚明蓉问女儿是在哪里拍的，谁帮她拍的？艾萱萱说是吴益栋拍的。她只是觉得好玩，便即兴跳了一段。他坚持要上传，她也就依了他。

闻听此言，姚明蓉的眉头皱了起来……

艾萱萱是姚明蓉的第二个孩子，她上面还有个哥哥。姚明蓉生女儿的时候遭遇难产，拼尽全力生下女儿后，看着女儿粉嘟嘟的小脸蛋，她觉得生产时所受的苦、所遭的罪完全不值得一提。

萱萱从小就乖巧懂事，数年学习下来，奖状塞满了一抽屉。尽管父母开有一家公司，家境优越，但在严格的管教下，萱萱不仅没有沾染一点不良嗜好，而且特别勤俭。有一年夏天，已经十几岁的萱萱突然跳到姚明蓉的床上，要和妈妈一起睡，目的竟是为了少开一台空调省点电费。大学毕业后，艾萱萱在宁波市一家幼儿园任教。第一个月的工资发下来后，她带着全家人一起吃了顿大餐……

不管在工作或生活中碰到多么奇葩的事情，只要一看到女儿萱萱那张单纯阳光的灿烂笑脸，姚明蓉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爱女入骨的姚明蓉提前为女儿买好了房子、汽车，作为她将来的嫁妆。对未来的女婿，姚明蓉的标准只有一个：人品要好，其他方面都是次要的。

2017年春，姚明蓉发现女儿空闲时经常傻笑。作为过来人，姚明蓉意识到女儿可能恋爱了。

“囡囡，告诉妈妈，小伙子叫什么？做什么的？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姚明蓉的问话单刀直入，充满了慈母的关心。

艾萱萱的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哎呀，妈……我和他是在酒吧玩的时候认识的。他是本地人，自由职业。我都交代了，这下您满意了吧？”

听说女儿和男友是在酒吧认识的，姚明蓉略微皱了皱眉头。不过转念一想，酒吧本身就是年轻人爱玩的地方之一，他们在那儿认识也不奇怪。她叮嘱女儿要慎重对待感情，尽量多了解对方。

“对方的学历、经济条件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有好人品，对我的宝贝女儿好。”姚明蓉说。

“好啦，妈妈，您的叮嘱女儿已经收到并收藏下了，会随时复习的。”艾萱萱搂着妈妈的脖子说。

艾萱萱的男友名叫吴益栋，比她大5岁。吴益栋的父母在外地做生意，他从小跟着外婆一起长大，没念过大学，在职高学了几年烹饪，毕业后卖过服装。他瘦瘦的，眉目还算清秀。这大概是他向萱萱讨要微信和手机号时，她没有果断拒绝的原因吧。

得到艾萱萱联系方式的吴益栋，此后便对她展开了疯狂的追求，涉世不深的艾萱萱就这样和吴益栋谈起了恋爱。

艾萱萱本想待彼此的感情更牢固一些后，再向父母禀告，既然母亲主动问起，她便如实招了。

女儿本就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如今谈了朋友，按说姚明蓉该为女儿高兴才是，但她莫名地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惴惴不安的感觉。她没有将内心的担忧告诉女儿，宁愿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然而，怕什么还真的来什么。

艾萱萱和吴益栋在一起不到一年，便狀况频出。2018年2月，萱萱说她的车被吴益栋给拦了，钥匙也被他拿走了，让爸爸帮忙拿回钥匙。4月的一天凌晨，艾萱萱哭着给哥哥打电话，说她的家门被吴益栋踢破了，为此两人还闹到了派出所……

几番下来，姚明蓉恼了。当天，女儿下班回家后，姚明蓉郑重其事地劝说女儿：“小吴这个人不靠谱，你趁早和他分手，免得以后吃苦头。”

艾萱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显然内心十分纠结。见此，姚明蓉说：“是不是他威胁你了？还是有其他方面的原因？要不，我和你爸一起找他谈谈？”艾萱萱头摆得像拨浪鼓：“他这人脾气不好，说话又冲，您和爸还是别搅和了，我会处理好的。”

姚明蓉以为女儿所说的“会处理好的”，是果断地与吴益栋分手。然而，过了一段时间，她发现女儿和他仍在交往中，不由得忧心忡忡。

其实，艾萱萱确实向吴益栋提出过几次分手，尤其是他在乱发脾气、无理取闹之后，她更是想与他分开。可每当此时，吴益栋便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甚至下跪：“萱萱，我太在乎你了，所以才这么冲动，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萱萱，你是我今生的最爱，我不能没有你……”

心肠柔软的艾萱萱，架不住吴益栋的眼泪与恳求，每次都原谅了他。

2018年5月，艾萱萱和吴益栋一起到杭州游玩。乘坐游船时，受过专业舞蹈训练的萱萱，来了一段即兴舞蹈，引发其他游客的阵阵喝彩。

吴益栋将此段视频上传到一个短视频平台。当天，这条视频便成为全平台最热门的视频之一，点赞量节节攀升，奇迹般地达到了180多万！

“萱萱，以后你负责跳，我负责拍和传，咱们也来做个网红，你说好不好？”吴益栋用难以掩饰的兴奋语气说。萱萱笑着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好玩，你说的这些，我还真没想过。”

当姚明蓉从女儿的嘴里获悉这一切后，内心的担忧更甚了。

流量的诱惑：逼迫女友为变现而舞

姚明蓉的担忧是极有道理的。

案发后，据吴益栋供述，自从萱萱的第一条舞蹈视频来了个开门红之后，他便敏锐地嗅到了商机——如果坚持拍下去，保持热度不减，以萱萱的魅力，以巨大的流量接拍一些服装广告，或者借此开店，将流量变现为真金白银的收入，那该多好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吴益栋便要求艾萱萱争取每天拍一条视频。起初，萱萱自己也觉得很好玩，既可以向公众展示自己的舞蹈艺术，又能够收获一些粉丝由衷的赞美。这种新鲜感和满足感，是她最初一段时间不停地跳舞的动力所在。

但艾萱萱毕竟是有正式工作的人，这和吴益栋有着本质的区别。上班时间，她属于幼儿园的孩子们;下班之后，她还会分出一部分时间，教培训班的孩子学习舞蹈，或者参加一些当地的文艺演出。她的兴趣爱好一向很广泛：逛街，健身，看电影……

跳舞只是艾萱萱生活的一部分，而将舞蹈拍成视频上传到网上，连一部分都谈不上。她从未想过将此当作生活的重心，更未想过以此谋利、谋生。

所以，当艾萱萱渐渐地失去了为视频而“舞”的兴趣时，她和吴益栋之间的矛盾便再次爆发了。

那天，艾萱萱下班后，吴益栋像往常一样接到她，并要求她和他一起找地方拍视频：“昨天又火了一把，我们再接再厉。”萱萱摇了摇头：“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算了吧？”

吴益栋火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耍我呢？”一向温柔的艾萱萱也恼了：“我怎么耍你了？你那么爱拍，找别人去拍得了，我不喜欢这样子。”

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回家后，艾萱萱将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妈妈。姚明蓉坚决支持女儿：“本来就是，他想赚钱是他的事，利用我女儿，没门！萱萱，我再次劝你，赶紧和他分手！”

然而，母亲的警告仍未起到实际作用，艾萱萱和吴益栋的感情还在继续着。

吴益栋尝试过找其他人拍视频，但哪个会跳舞的女生，会心甘情愿地当他的赚钱工具呢？绕了一大圈碰了一鼻子灰的吴益栋，又回来求萱萱：“求求你了，机会实在难得，看在我没有工作的分上，你就再配合配合我吧。”

艾萱萱心一软，又妥协了……

2018年7月初，吴益栋拍了50多条艾萱萱的舞蹈视频，也获得了一些收益，但仍不满足。

那天，下班后的艾萱萱赶往舞蹈培训班，给孩子们上课。其间，吴益栋接连给她发了几条微信，说等她下课后，他们一起去拍视频。当天，疲惫不堪的萱萱，没有回他的信息。

见此，吴益栋气急败坏地威胁萱萱：“你不回信息是怎么回事？非要我去培训班喊是吧？”

艾萱萱倔强地没回信息，铁了心要和吴益栋分手的她再也不和他联系了。吴益栋故伎重演，先是卖惨，接着恳求，但萱萱对他的这些老套路已经产生免疫力，无论他怎么表演，她都不为所动。

失去财路又遭遇失恋的吴益栋，开始将威胁升级。两人恋爱期间，吴益栋送过萱萱一只宠物狗。萱萱决定分手后，将狗还给了他。吴益栋在家里残忍地虐待小狗，拍成视频发给萱萱，并留言：“我要你看着它死。”“是你亲手害死它的。”

艾萱萱将吴益栋威脅自己的情况，如实告诉了父母和哥哥。一家人反复商量了很久，他们认为，吴益栋太自私、太极端，为人处事完全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与感受，而且暴力倾向十分明显。和这样的男人相处，女人不知得吃多少苦头。

如今，萱萱既然铁了心一定要分手，就没有必要去和吴益栋过多纠缠，先冷处理一段时间，最好能够让他自己“退场”，以免萱萱受到他的伤害。

但艾家人的隐忍与善良，换来的不是吴益栋的良心发现与悬崖勒马，而是变本加厉与日益嚣张。

隐忍的代价：潦倒男友杀气腾腾

2018年7月下旬的一天，吴益栋将艾萱萱的汽车车标折断、车身剐花。艾家人报警。警方通过调取监控发现，吴益栋经常凌晨时分出现在艾家附近。为此，警方告诫吴益栋不要再骚扰艾家，同时，叮嘱艾家人做好自身防护，必要时报警求助。

担心吴益栋狗急跳墙，那段时间，姚明蓉将公司的事务完全放下，她每天都到女儿任教的幼儿园，接送女儿上下班。

其间，逐渐陷入丧心病狂模式的吴益栋，不停地给艾萱萱打电话。被拒接后，又一条条地给她发信息，言语之间杀气腾腾：“我警告过你了，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完了，你彻底把我惹毛了，一起去死吧……”

2018年8月初的一天下午，艾萱萱给妈妈发信息：“我今天下班后去看电影，看完再回家。”姚明蓉回复：“注意安全！”

看完电影后，意犹未尽的艾萱萱来到人头攒动的闹市商业街，玩抓娃娃机的游戏。

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萱萱的身边。

案发后，据现场监控及目击者回忆：一个戴着口罩的20多岁的男子突然走向正在抓布娃娃的女孩，用刀捅向她的脖子和腰。在女孩凄厉的惨叫声与旁人惊恐的尖叫声中，该男子迅速离开现场……

艾萱萱头臂干被刺破，急性大失血，当场死亡。

当晚，吴益栋向警方投案自首，随即被刑拘。

接到女儿被害的噩耗后，姚明蓉和丈夫、儿子迅速赶到现场。在女儿的遗体前，姚明蓉数度昏厥。

2018年8月中旬，吴益栋被批捕。

案发后，成千上万的网友，以各种方式声讨嫌犯，祭奠艾萱萱。也有少数人被一些谣言所左右，称受害人是“网红”“拜金女”。这些颠倒是非、恶意满满的话，无异于在姚明蓉和家人已经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2019年5月底，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宣判吴益栋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判决书特地强调，受害人在此案中无任何过错。

宣判当天，姚明蓉来到女儿的下葬地，将判决书烧在了女儿坟前。判决过后，那些中伤艾萱萱的谣言也逐渐消散。

但吴益栋本人却不服判决。他认为此案系恋爱矛盾引发，有自首情节，一审量刑过重，遂提出上诉。2019年12月底，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此案：维持一审原判。

女儿惨遭杀害后，姚明蓉整天以泪洗面。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将案犯正法！

几百个日日夜夜里，姚明蓉经受着女儿离她而去的痛苦煎熬，一遍又一遍地泣血呼喊着女儿的小名：“囡囡，我的儿啊，你的命好苦啊！两年了，有人劝我不要去想了，身体要紧。我能理解大家的好意，但我怎能不去想我的女儿啊！囡啊，你想妈妈吗？”

2020年8月，最高人民法院核准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维持第一审对被告人吴益栋判处死刑的刑事裁定。当月底，吴益栋被执行死刑。

当天，姚明蓉哭着将这一消息告诉了九泉之下的女儿：“渣男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的囡囡，你可以安息了……”

（因涉及隐私，除案犯外，文中其他人物均为化名，相关信息做了技术性处理。）

[编后]渣男脸上不会写着“渣男”二字。如果女孩们找对象时，不幸遭遇了渣男，正确的处理方式是果断分手。如果对方个性极端，则慎重把握好分手的时机、方式，必要的时候，寻求家人或警方的保护。只有这样，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编辑/戴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