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

【编者按】今年，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十三五”规划的收官之年，也是脱贫攻坚的决战决胜之年。伟大的历史时刻，尤为需要一种凝聚人心的榜样精神，一种催人奋进的道德力量。为此，河北省文明办、河北省文联组织文学艺术家深入采访近年来河北大地涌现的道德模范、“中国好人”，创作短篇报告文学、新故事、散文、短篇小说、诗歌等。本刊特推出“榜样”专栏，刊发“榜样”系列小小说，让社会主义道德的阳光温暖人间，让文明的雨露滋润社会，为新时代全面建设经济强省、美丽河北提供强大精神力量和道德支撑。

你爱看星星，常常一个人坐在石头上，两手托腮，望着深邃的天空发呆。那星星像钻石，一闪一闪的，就把你的心闪活了，你想飞到太空去。

但你没飞到太空去，却带着一帮人，给星星披上了护身铠甲。

铠甲？是的，来自地球的你，给太空中遨游的卫星、飞船披上了铠甲，就是太阳能电池板上那些亮晶晶的玻璃盖片，比头发丝还薄，能抗辐照，有了它的保护，就不怕宇宙粒子的撞击啦。

今天晚上，你却破例约了人，跟你一起看星星。

星光下的厂院里，周围挺立着一些白杨树，树下小花小草默默地吐露着芳香。院子左侧停着一辆面包车，轮胎瘪瘪地压着地面。

小张来了，往车里望了眼，靠在面包车上。

小李来了，往车里望了眼，也靠在面包车上。两人就聊天。

哎，白天的事儿挺闹心，卢总哪儿来的兴致看星星啊？

是啊，大姑娘坐轿头一回，还约咱们一起来看。

你家那口子，同意选哪个？

“蓝玻璃”呗，他也说生产手机、相机滤光用的东西，能赚钱。你家里的咋说？

我那口子听我的。哎，你看那大牛急赤白脸的，把卢总的水杯都给蹾出水来了。

你轻轻咳了一声。

两人都听见了，循声望去，天啦，卢总坐在车顶上！

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星星。

面包车是报废的，你花低价买来，改装后当办公室，你原先的办公室腾出来做了车间。

白天你就是在车里，面对一摞大企业的合作意向书。

小王倒掉你水杯里的茶叶根儿，沏了新茶，眼光热切地盯着你的脸，仿佛从你脸上就能盯出公司的兴旺，盯出日子的红火。

你却告诉大家，公司接到新任务——生产航天产品，这与“蓝玻璃”生产线，鱼和熊掌只能留一个。

一下子炸锅了。

航天玻璃全国也没几家生产，应该是大有前景。咱们不是给俄罗斯、给咱们国家生产过玻璃盖片了吗？形势越来越好，怎么能扔呢？

“蓝玻璃”是民用企业，现在谁不用手机、相机？需求量大，质量容易过关，这个钱好赚。放弃的话，投资了700万，花了三年心血建成，不就打水漂了？

嘁嘁喳喳的议论中，猛地挺出一位壮士，腾腾踏上车，车身颤了颤。来人黑黑的脸膛上因为激动泛着红光，厚厚的嘴唇一张一合，我给“蓝玻璃”投票，盼着多得奖金，给闺女化疗呢。不行的话，我就辞职！

你心疼了一下，眼前晃起小女孩没有血色苍白的脸。你拍了拍那副宽宽的肩膀，说，大牛，我支持你。

员工们差不多都来了。你说，秦皇岛的夜色多美呀，我约大家来，就是一起看星星，谁也不用说话，就静静地看。

谁也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啥药，站的站，坐的坐，仰着头，望向深蓝的天空。

天空像浩瀚的海，月亮像海里一艘小船，放射着清辉。星星布满了海洋，一闪，一闪，闪烁着无穷的奥秘。真是奇妙啊，有的星星发光，有的反射光。有的围着别的星星转，有的自转。有的一下子划破天际不见了，留下长长的尾巴。有的勺子状，有的梭子状。还有着许多美丽的传说。

你想起几年前的夜晚，你把媳妇拉进院子，对着满天的星星说，我飞不上天，就做铠甲，给星星披上去。媳妇摸着你的脑门，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是你听隔壁的玻璃厂老板说，航天玻璃不好做，干不下去了，就让国家从外国进口吧。你就觉得气血上涌，说啥也得造出合格的航天玻璃，让咱们的卫星披上中国的铠甲，你不干我干！

你咬着牙告诉媳妇，你就等着瞧吧。

媳妇这一瞧，就瞧到你卖了家具店，天南海北学技术，瞧到你东拼西凑租厂房买设备，瞧到你没日没夜熬红了眼熬白了头，甚至瞧到你卖了家里唯一的车子和房子，举家搬到姐姐家串房檐……

但是……你想。

卢总，让我说句话吧。老严打破了沉默，本来我也很犹豫，但是下午你带大家参观咱们厂，设备是咱们自己研制生产的，航天用OSR基片和高强度抗辐照玻璃盖片，都获得了国家发明专利，咱们星箭公司被航天集团确定为国内同类产品唯一合格产品指定供应商，要是放弃……老严声音哽咽了。

是啊是啊。大家附和着。

不说工作，只看星星。你止住大家。

继续看星星。

宇宙真神秘啊！你们看见什么了，跟我们有关的？你问。

牛郎织女星，牛郎就要跟织女见面了。一个声音说。

爆发出一阵笑声，牛郎织女跟你有关系啊？

我看到了。你说。

看到啥？大家问。

你说，看到宇宙里有卫星，有飞船，它们的翅膀上披着咱们星箭人的铠甲。

哦，一串恍悟的声音。

大名鼎鼎的航天员杨利伟，载着“神舟”五号飞船，在太空绕了地球十四圈，向全世界打开了中国国旗，多么激动人心啊！那时，你正在家里，边看电视，边漫不经心地拆开一封航天用户寄来的感谢信。突然你双手颤抖起来，冲出屋子，仰望天空，仿佛长了千里眼，穿透云层，看到了飞船两翼上亮晶晶的铠甲。你扯起嗓子喊，铠甲，我们星箭人的铠甲！

“神舟”五号！小王喊了一嗓子，我想起来了，卢总一知道咱们的产品用到国家首次发射的载人航天飞行器上，连夜买了红纸写上这个好消息，第二天早上一上班，我们都从门口的墙上看到了。

大家都看到了，用心看到了，那份神圣、自豪的感觉溢上了脸庞。

我们应该继续为中国的卫星、飞船、空间站、月球车等中国所有的航天器披上護身铠甲，插上遨游宇宙太空的翅膀。大家说的时候，神情那样严肃，你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热流在人群中升腾。

你站在大家前面，你说，昨天晚上，一头是星星，一头是财神爷，比着劲儿拉扯了我一夜。谁不想多挣钱过上好日子呢，我决定，放弃航天玻璃，“蓝玻璃”开工！

大家愣住了。

不行，必须造铠甲！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厂门口奔过来。大牛喘着粗气，手里捏着一个信封。大牛说，晚饭前小王去我家，送来一沓钱，说是大伙捐给我闺女化疗的。我心里有愧呀。

小王低声告诉他，几次捐款的钱都是卢总的，他怕你不要，就说大家捐的。

大牛眼里潮湿，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紧握着你的手说，给“星星”做铠甲，别人想做都没有这个机会，我坚决支持！

万一再遇到什么困难，工资发不起，我可对不住大家呀。你说。

有困难大家一起顶着！

对对，一起顶着！大家异口同声。

你弯下腰，给大家深深鞠了一躬，好，一边是责任，一边是利益，我们都选择了责任，星箭人都是好样的。有句话我说在前边，700万泡汤了，是我一个人的事，不跟大家沾一点边儿。来，看星星！

你默默吩咐小王，把准备好的答复发了出去。

你还是看星星，但从那以后，就带着媳妇看，带着员工看，一、二、三……数着数着，就数到了那些卫星和航天飞船，上面披着星箭人制造的护身铠甲，你们的心就跟着飞上了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