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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河县窝伙垤村彝语使用现状及态度调查研究

2020-10-14

红河学院学报 2020年5期
关键词:彝语年龄段彝族

(云南师范大学汉藏语研究院,昆明 650500)

一 概况

窝伙垤村属于云南省红河州红河县乐育镇窝伙垤村委会,窝伙垤村委会另有5个哈尼族自然村:龙为村、女东村、孟卡村、阿孟村、牛为村。窝伙垤,源自哈尼语,“窝伙”为“水井”之意,“垤”是“虾垤”水田的意思。相传古时建村人龙祖母领其子龙阿呆及儿媳来此地建村时,村西旁有一个大水井,泉边有一丘大田,故称。[1]据村委会统计,窝伙垤村共有328户人家,总人口1393人,其中除极少数外嫁此地的哈尼、汉等外族人外,均为彝族。自称“尼苏颇”(ne33su55pho21),据考从石屏、元江、建水一带迁来,村民只知建村已有几百年,但具体建村时间、来源因时间久远而无人知晓。村内几乎使用彝语交谈,与周边哈尼族交谈时使用哈尼语,与汉族交谈时使用汉语方言。乐育镇另有大新寨、阿布村、龙车、乐育上寨、麦子田、小邱等6个彝族自然村,所说彝语与窝伙垤彝语相同,同属于彝语南部方言。

窝伙垤村以种植玉米、水稻为主,有烤酒、养猪等产业,经济状况较好,居民基本入住小楼房,少数砖瓦房。现在外出打工人数增多,多前往昆明、个旧、蒙自等地,但少有外地人来此。1998年在原石板路村道上铺成水泥路,村委会有中班车通往县城迤萨镇。1993年通电,现已实现全村通水通电。村中现在有少数人识古彝文,据访谈村中一毕摩了解到,他年轻时是教书先生,曾向其学生教授过古彝文,也有收藏彝文文献。有一所小学,往年由1—6年级,2019年改为1—5年级,使用汉语教学。村民文化水平近年有所提高,有大专、大学毕业的学生。村民日常穿传统服饰,过大年及“六月半”等传统节日,女子会唱民歌也会跳民间舞蹈,继承着传统婚丧嫁娶习俗,信仰“万物有灵”,传统文化保存良好。

本文所用的是田野调查获取的第一手资料。此次调查主要采用访谈法和问卷调查法。前述窝伙垤村基本情况由访谈村委会党总书记与毕摩所得,语言使用信息由随机抽取窝伙垤村民填写调查问卷所得。共发出调查问卷14份,每份问卷均记录实名,问卷调查参考中央民族大学教授戴庆厦总主编的《甘洛民族语言使用现状及其演变》,[2]包含家庭各代语言使用情况调查表、家庭内部语言使用情况表、不同场合语言使用情况调查表和彝语语言观念调查表等四个部分。

在调查对象中女性有8人,占总人数的57.1%。其中:没读过书的有1人,占调查总人数的7.1%;小学的有7人,占调查总人数的50%;初中的有4人,占调查总人数的28.6%;大专的有2人,占调查总人数的14.3%。6—19岁有4人,占调查总人数的28.6%;20—39岁有4人,占调查总人数的28.6%;40—59岁有5人,占调查总人数的35.7%;60岁以上有1人,占调查总人数的7.1%。

二 窝伙垤村彝语语言使用情况及成因

(一)窝伙垤村彝语使用情况

据调查发现乐育镇窝伙垤彝村上到耄耋老人下到垂髫小儿都能熟练使用彝语交流,村内同族人之间交谈几乎全使用彝语,老人大部分会说彝语、哈尼语和汉语三种语言,而年轻人只会彝语和汉语两种语言。村民同哈尼族交流时基本使用哈尼话和汉语,与汉族交流时基本使用汉语。

1.家庭内部语言使用情况

从家庭内部使用调查表来看,家庭内部主要使用彝语。长辈与晚辈交流中大都使用彝语,只有少数父母对子女使用汉语交流。在晚辈对长辈交流时使用彝语的比例较大,但是也有一部分人使用汉语能力,一方面父母对子女使用汉语多是有意训练孩子的汉语口语,提高小孩的汉语水平,并不影响彝语的传承;另一方面少数外嫁此地的哈尼族、汉族媳妇不会讲彝语,只能用汉语与公婆交流,但也会出现各自说各自语言的情况。同辈之间同样大多使用彝语交流,极少数人使用汉语。在主人和客人交流时,通常是根据实际情况来决定使用哪种语言交流,同族人之间100%用彝语交流,对汉族客人同样100%使用汉语交谈,对哈尼族客人大多使用哈尼语,由于少数人未掌握哈尼语,转而使用汉语交流。具体如下:

表1 家庭内部使用调查汇总表

2.不同年龄段的语言使用情况

通过对上述14位调查对象及其家庭成员的年龄和掌握语言的情况进行了调查,共收集了43位家庭成员的语言信息。其中:6~19岁有9人,其中女性3人;20~39岁有15人,其中女性8人;40~59岁有14人,其中女性7人;60岁以上有5人,其中女性1人。

从表1中看出:6~20岁,几乎没有人会讲哈尼语,只会彝语和汉语两种语言的有8人,占同年龄段的88.9%;只会彝语的有1人,占同年龄段的11.1%。20~39岁,三种语言都会的有1人,占同年龄段的6.7%;只会彝语和汉语两种语言的有13人,占同年龄段的86.7%;只会汉语的有1人,占同年龄段的6.7%;40~59岁,三种语言都会的有5人,占同年龄段的35.7%;只会彝语和哈尼语两种语言的有3人,占同年龄段的21.4%;只会彝语的有4人,占同年龄段的28.6%,只会汉语的有1人;占同年龄段的7%;60岁以上,三种语言都会的有1人,占同年龄段的20%;只会彝语和哈尼语两种语言的有2人,占同年龄段的40%;只会彝语的有2人,占同年龄段的40%。

总之,窝伙垤村会说彝语的人数保持稳定,没有因为代际的因素大量增加或减少,但会汉语的人数随着年龄的减小而增多,会哈尼语的人数随着年龄的减小而减少,20岁以下几乎没有人会讲哈尼语,但是80岁以上的人也由于极少外出,一般也只掌握彝语。20岁以上,男性掌握的语言种类比女性多,三种语言都会讲的人明显是男性,会讲哈尼语的同样是男性比女性多,这是男性承担家庭经济来源而经常外出与邻村其他民族打交道的原因。

3.不同对象和不同场合语言的使用情况

语言场合方面,窝伙垤村彝族与本族人之间不论是见面打招呼、聊天、做买卖、看病、婚丧嫁娶或者是节日、集会都用彝语交流。在村委会开会或公务用语会有彝语和汉语都使用的情况。村民与汉族人交流时一般选择使用汉语,与哈尼族交流一般使用哈尼语和汉语。但是有一种特殊情况,如果对方能听懂彝语,就各自讲各自的语言,哈尼族讲哈尼语,彝族讲彝语。村内的广播有彝语和汉语两种语言。在学校内不论是课内或是课外都选择使用汉语交流。

这种语言使用情况不仅仅在窝伙垤村内,在整个乐育镇的言语社区内也基本如此。

4.语言态度

在彝语态度上,调查发现所有人都认为彝语是有用的,几乎所有人都将彝语作为第一语言传给下一代,有64.3%的人认为彝语非常有用,并且同样有64.3%的人认为掌握彝语的目的是为了传承本民族传统文化。有42.9%的人对会说彝语而故意不讲彝语的彝族表示反感,有78.6%的人认为将来有人不会说彝语是一个很可惜的现象,大部分人认为不会讲彝语的彝族是个假彝族或者不是彝族,表现出强烈的民族认同感。还有一小部分人对彝语的未来持非常乐观的态度,认为永远不会出现彝族不会讲彝语的情况。他们对与异族通婚表现出很大的包容性,几乎100%的人不反对族际婚。在对待汉语的态度上,有78.6%的人认为汉语和彝语同等重要,7.1%的人认为彝语更重要。有大部分人认为汉语的作用是为了与其他民族沟通,一小部分人是为了工作,表现出强烈的学习汉语的动机。

调查结果反映出了想要保护母语的态度与为了生存需要而学习汉语之间的矛盾。

5.EGIDS级别

著名语言学家Fishman设计了语言代际分级量表(GIDS),后扩展为扩展分级代际干扰量(EGIDS)表,[3]其中将语言活力程度分为10个等级,其中以运用FAMED的功能、习得、动机、环境和区分这五个可持续使用的条件来测评窝伙垤村的EGIDS级别。

第一,功能条件方面。彝语在日常生活中的许多场合都被广泛使用,并包含独特的知识体系,有彝文及彝文文献,但是,只有少数毕摩会用到彝文文献。习得方面,几乎所有父辈成员都将彝语传给自己的孩子,12岁以下的儿童基本都会说彝语,即使有少部分的在外地长大的孩子学习的第一语言不是彝语,但在后期回到窝伙垤村已全部掌握。第二,动机方面。认为彝语不论是在言语社区中还是在其他地方都发挥着很大的作用,认为学习彝语是非常有益和重要的。第三,环境方面。外部政策环境允许彝语的口头使用,甚至鼓励传统文化的传承,这些政策在实际中也是有助于彝语的传承。第四,区分条件方面,窝伙垤村民在什么时候使用彝语和在什么时候使用其他语言有明确的界限,在乐育镇内本族人之间都使用彝语,在与非本族人交谈或者是在学校才有其他语言的使用。

根据这五个条件可以看出窝伙垤村位于6a—活跃语言级别,仍然具有良好的可持续性传承。

(二)窝伙垤村彝语活力高的原因

第一,村寨偏僻,交通不便。窝伙垤村位于阿姆山余脉的陀山主峰上,海拔较高,四面环山,与周边村委会隔山或隔河相望。村内虽有一条弹石路通往县城迤萨镇,但是出行还是不便,班车较少,外来人口少,村内自给自足,村民很少出去,人口流动量小。因此言语社区的封闭性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彝语的可持续性发展。

第二,高度聚居,族际通婚少。在300多户、1300多个人口中,不是彝族的人屈指可数,使得言语社区内几乎全都使用彝语,彝语在窝伙垤村内是强势语言。村民虽不反对与异族通婚,但大部分都会选择族内通婚,因此下一辈从小自然而然学习的是彝语。

第三,升学率低,文化程度低。村民文化水平普遍偏低,上一辈有初中文化以上人数极少,大部分是小学文化。入学率低,九年义务教育后大多选择打工,女性选择嫁人,升入高中的人较少,具有大学文化的少之又少。较低的文化水平使他们局限于小城市或乡村,语言接触少,母语保存完好。

第四,对本民族认同感强。从语言态度调查一题项可以看出,所有人都认为母语有用,大部分人视不会讲彝语的彝语为假彝族或不是彝族。他们把彝语和汉语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认为彝语是不可缺少的,并且大部分人认为彝语应该作为传统文化传承下去。因此,他们会将彝语传给下一代,彝语得以顺利传承。

三 结语

本文以云南红河县乐育镇窝伙垤村为个案,对该村的基本情况、语言使用现状、语言态度和活力等级等方面做了调查分析。尽管在年龄、性别、文化水平上未尽完善,但尽力在不同角度去全面探析窝伙垤村彝语使用情况。得出该村几乎所有人都能掌握彝语,母语活力等级高,彝语可持续性发展较好的结论。

与此同时,也发现了一些潜在问题,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交通愈加便利,外出打工人数也逐年增加,在外出生、长大、上学的小孩也在增加,彝语的传承存在一些劣势。另外,汉语的作用越来越重要,汉语重要的意识也越来越强烈,彝语的未来可能会出现濒危。有人对母语持极其乐观的态度,危机性低,忽略了彝语传承的细微变化。所以在语言可持续性较好、活力等级较高的情况下仍然不能忽视对语言的保护。因而在此提出几点建议:

一是提倡彝汉双语教学。调查发现学生在学校内,不管是课上还是课下都是使用汉语,这不利于彝语的传承。彝汉双语教学既可以学习汉语,又可以持续传承彝语。

二是政府加大政策保护。提供彝语相关教师岗位,使他们认为自己的语言是有益的,才能更加积极地传承下去。

三是举办彝语相关活动。有关彝文经典、彝语故事传说,提高村民对彝语的兴趣,传授传统文化的意义,增强对彝语的保护意识,提高民族认同感和自豪感,从而使更多的人参与到母语保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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