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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塞罗那不倒的哥伦布雕像

2020-10-09张舒扬

世界博览 2020年17期
关键词:伊莎贝拉新大陆哥伦布

张舒扬

今天的巴塞羅那是名副其实的海港城市,是地中海区域的第三大贸易港和最受欢迎的豪华游轮停靠地。

2020年7月4日,美国独立日庆典这一天,又一座哥伦布雕像轰然倒下,为2020年份的阴霾又添上一笔浓墨。

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发表讲话:“我们将捍卫、保护以及维护美国式的生活方式——从1492年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开始的那种方式。”话音未落,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的一座哥伦布雕像被毁。在此之前,波士顿、迈阿密、洛杉矶、芝加哥等城市的哥伦布雕像或是被斩首,或是被推入河中。视频画面中,无论是石雕还是青铜像,哥伦布的脸上、衣襟上都被泼了红墨,或被比喻为嗜血,或被诅咒为魔鬼吞噬。雕像被扯飞,甩到一旁重重砸在地上,伴随着众人的欢呼声,像极了中世纪的嗜血断头台现场。

判处哥伦布雕像“死刑”的是反种族歧视示威人群,美国非裔男子弗洛伊德遭白人警察暴力执法死亡后引发的示威游行迅速蔓延全美,哥伦布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示威者认为,正是哥伦布发现美洲大洲开启了欧洲殖民的历史大幕,印第安文化被毁灭,黑人奴隶的贩运由此在美洲和欧洲大陆之间罪恶地流淌了近半个世纪。即便黑人奴隶制被总统林肯废除,白人与黑人之间的种族歧视问题却早已深深扎根于西方社会,是任何法律、制度都无法填补的鸿沟。

看到哥伦布雕像轰然倒地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跟着被重重地砸了一下。我不会站在美国社会被撕裂的两派之间,也不想跟着学者们重申“不应该用现代社会的矛盾来评判争议历史人物”。我只想说,这个“疯子”,又被打劫了一次,这对他来说,只是后世崎岖道路上的小坑而已,我真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才能凑够九九八十一难。

在美国旅行时,我没注意过这些哥伦布雕像。但是,在欧洲大陆,倒是有一座根本看不清脸庞的哥伦布雕像,永久地矗立在了我心中,从此被定格为“疯子”和勇士。

他在西班牙的巴塞罗那。

在西班牙式浪漫中遇见哥伦布

巴塞罗那是西班牙之行的最后一站。欧洲的冬天,一路走来一路下雨,到巴塞罗那的前夜,大雨更是直接把飞机拦在塞维利亚,硬生生地耽误了一天的行程。

初见巴塞罗那的那个傍晚,天空阴郁得快要哭泣。也许是为了照顾我本已沮丧的情绪,它在天际边界用紧缩的眉头截住了快要留下的眼泪,雨,终究没有洒落在格拉西亚大街上。

我始终相信,一个人和一座城市之间是有着奇妙的缘点的,那或许是一个你曾在书本插页中被惊艳到的建筑,亦可以是走过一条小街时无意瞥见的一扇被阳光铺洒的窗,也可能是一个历史人物,或是谁曾在这座城市留下的一句话。总之,每个人和这座城市间建立起链接信号的那个触碰点,都应该是不一样的。

但那确实是一种非常主观和抽象的城市印象。

巴塞罗那,于我而言,仿佛就是关于一个“疯子”的城市。

雨停的那天晚上,我散步至哥伦布广场,被巴塞罗那港口的浪漫气息所吸引。西班牙的浪漫很独特,既不是法式浪漫那种优雅和艺术感,也不是韩式浪漫那种被宠爱的少女心爆棚,而是一种散发着自由散漫的无拘无束,让人彻底敞开心扉去面对每个人内心深处关于浪漫的无二诠释。所以,西班牙的浪漫是多元的、奔放的、自在的。既可以相依偎地牵手漫步,也可以欢笑着追逐着嬉戏,更可以静静地坐在栈桥尽头的木板上,沐浴着月光渔火,望着一双倒影想象满头花白的相许。

在这种心境的环绕中,我跑到广场正中央的通天立柱下,站在云巅的正是哥伦布。他左手抓着羊皮书卷,右臂平举,掌心握拳,食指坚毅地指向海的方向。月光洒在他头顶,却还是遥不可及地看不清脸庞。正因如此,这一副霸气地指点天下的站姿,却比任何清晰的面容更深刻地印在了我脑海里,那一刻的哥伦布帅呆了。

纽约举行哥伦布日的庆典游行。

的确,这一尊哥伦布雕像比美国那些被推倒的、正襟危坐的雕像更像一位胜者,定格在他一生最辉煌的时刻,而不是后世成为争议历史人物的斑斑迹迹。

1493年4月,发现新大陆归来的哥伦布在巴塞罗那受到全城盛大而隆重的欢迎,名震欧洲大陆的西班牙双王——伊莎贝拉女王和费尔南多国王在宫廷里平气凝神地听他讲着“登陆天堂”的故事。

还在被西班牙式浪漫感染的我,站在这座哥特式的纪念碑下不住地跳脚,伸手想要摸摸云端的哥伦布的脸。我学着他的样子,左手假装架本书,右手沿着他手指的方向指去,并眯着一只眼找寻指尖的方向。那方向是随港口延展出去的一望无际的海。夜幕中的海天一色,浑然一体地漆黑,被月光调拨的浪花泛出层层晶莹,与点点繁星呼应着。

“你指的方向是美洲大陆吗?”我冲着哥伦布喊。

从天空传来海鸥飞过的嘲笑声。

我默默掏出手机,打开地图比对着。啊?美洲大陆与我和哥伦布指的方向完全跑偏。我拿着手机沿着美洲移动,抬头望手指落定的地点,远处,那是一座山峰,半山腰若隐若现一座城堡。

兰布拉大街是巴塞罗那市所建的第一条宽敞的大街。流浪艺人进行各种游艺表演,五花八门的“真人雕塑”沿街林立,吸引着来自各地的游客在这里云集。

一幅繪画作品重现了当年哥伦布归来时的情景。

哥伦布雕像在巴塞罗那港口矗立百年,所指之处是否是他发现的美洲大陆已不重要,因为他的目光与手指的方向始终是大海。

那是他扬帆出发的地方,也是他一生梦想的起点和归宿。

1492,天堂登陆

这一路西班牙走来,处处与哥伦布相见。他曾站立于首都马德里市中心大道的正中央,2条主车道为他绕行半圈。在塞维利亚大教堂,他的灵柩于1898年由古巴运回西班牙后安置于此,女王与国王的雕像双双为他扛起灵柩,皇室的光辉为他架起了在西班牙至高无上的荣耀。而在巴塞罗那,这一座写满了丰功伟绩的哥特式纪念碑同样是有西班牙双王的护佑,5位女神凌空飞舞,8只石狮守护,碑文上刻着醒目的西班牙文字:光荣属于哥伦布!向哥伦布致敬!

为什么这座飞天般的哥伦布雕像没有出现在首都马德里?为什么西班牙双王是在巴塞罗那迎接哥伦布,而不是他发现新大陆归来登陆西班牙的塞维利亚?为什么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从一开始就对哥伦布的“东印度”发现之旅心动,却硬生生让他在宫廷待命7年后才资助他启程?1492,对伊莎贝拉、哥伦布、西班牙、甚至是整个世界都意味深长的历史时刻,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暗流涌动?

航海探险事业的先驱是葡萄牙人,葡萄牙王室“光辉的一代”也构建出了一种全新的世界观,即远土的殖民扩张。这些都被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看在眼里。但这个中世纪欧洲最有影响力的女人却没有立刻追赶葡萄牙的脚步,而是专注地打着一场内战,即格拉纳达战争。

地球究竟有多大?海平面到底能不能触到边际?从一个地方出发,一直按一个方向行进,会不会最终又回到原点?基督指引的天堂之外,会不会还有真正的人间天堂?在那个迷茫的中世纪欧洲,总会有人异常清醒,疯子般地质疑被宗教和世俗固化的定义。

早年丧妻的意大利人哥伦布,经常带着年幼的儿子坐在海边礁石上,望着天际处的海平面。

“儿子,快看,天边冒出一根长竿,那是一艘船的桅杆,它会越变越长,然后露出船身,最后你会看到那艘巨大的船朝我们的方向行驶过来。你说为什么一开始我们看不到船身?它不可能从水底下冒出来。这只能说明海平面不是平的,地球是圆的。船是从我们脚下相反的水域行驶过来的。对不对?”

5岁的儿子糊里糊涂地点着头,平静地看着身旁的父亲在沙滩上跳跃欢呼。“没错,儿子,地球是圆的,我们从这里驾船出发,一定能登上地球另一端的大陆。对!儿子,我一定是对的。”

航海家哥伦布的克拉克帆船“圣玛利亚”号油画。

哥伦布相信,向西航行,绕地球一周,就能抵达东印度群岛。这是当时没有被证实以及没人敢尝试的环球航行,即便已经有8次独立尝试经验的葡萄牙航海探险大队,也不敢轻易触碰跨越大陆的航行。大洋之间遥远的距离既是人们对世界认知的盲点,更是对无畏之心的极限挑战。

哥伦布将自己的计划第一个向葡萄牙国王和盘托出,他得到的回应是“放肆的幻想家和没有根据的狂想”。他又转向英格兰国王,答复更简单:胡说八道!

“疯子”哥伦布由此诞生。

从意大利飘落到里斯本,又再度鼓足勇气来到卡斯蒂利亚的哥伦布,在这里受到了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宫廷座上宾的欢迎。女王和国王津津有味地听了哥伦布疯子般的豪言壮志,对探索新大陆有很坚实知识根基的伊莎贝拉,在第一次听到哥伦布的环球航行计划时就已暗许。只是,她需要时间。

随后的7年间,女王或把哥伦布安置在宫廷里,或把他支到修道院里去,或者干脆让客栈老板们轮流供养他。只是,她总会看中时机再隆重接见一下这位天才航海家,聆听他的登陆蓝图。女王的态度似乎总是游离在暧昧之间,这令哥伦布心中的希望亦随之潮起潮落。

如今,在巴塞罗那的港口停满了帆船和游艇。

热情的街头艺人跳起了西班牙著名的弗拉明戈舞。

整根连蹄带骨的生火腿是西班牙最美味的美食特产,吃的时候必须手工切薄片,但一切下来很快就会变干走味,所以一定是随叫随切。

此时的伊莎贝拉和费尔南多正孤注一掷,在格拉纳达与从北非跨越直布罗陀海峡进入欧洲的伊斯兰世界进行殊死之战。中世纪百年,10次十字军东征让基督教世界和伊斯兰世界越打越胶着,深陷对方的领土与文明。欧洲大陆最后的防线就是西班牙,将伊斯兰势力赶出欧洲的最后一道关卡就在格拉纳达,而上帝将这个重任就在此时交给了双剑合璧的西班牙双王。格拉纳达之战胜,则基督教世界胜,欧洲领土与文明得以保全。

所以,在格拉纳达战争传来最后的捷报之前,伊莎贝拉女王不能出资让哥伦布兴师动众地去探索新大陆。欧洲基督教世界存亡危机尚未定论,她只能圈住哥伦布,不能让他的大航海计划落入别国手中。她深知新大陆的发现终将会把西班牙推向辉煌的巅峰。

1492年,格拉纳达之战,西班牙双王胜。这场被称为“再征服”的战争,让伊莎贝拉与费尔南多完成整个卡斯蒂利亚的统一,从此西班牙置身于欧洲强国之林。

同一年,哥伦布正式获得王室的远航许可。1492年8月3日的黎明前夕,他率领着3艘大船和近百名水手开启了探索新大陆之旅。

2个月过去后,依然漂流在浩瀚大洋之中的3只航海船像极了银河系中3颗落寞的孤星,颤颤巍巍地在不知对错的轨道中自转,每每即将被黑洞吞噬之际,又闪着奄奄一息的光芒救赎着自己。漫漫水波中,人们始终看不到陆地的踪影。每过1个小时,恐惧就在水手们心中越发猛烈地撞击,很多人看到自己寻找新大陆的希望正在逐渐消散,这般绝望也残酷地动摇着大家对哥伦布的信任。而这个坚毅的“疯子”却用篡改航海日记的方式来打消水手们的质疑。这一招儿很管用,只不过给研究哥伦布环球航行的后世们添了不少麻烦。

1492年10月12日清晨,海上漂泊的第71天,陆地终于出现了。

哥伦布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吟唱《感恩赞》。

眼前这个棕榈花香的热带岛屿以及岛上他们从未见过的稀有动植物、赤裸着身体拥抱自然的土著,都是那样地令人迷醉,如天堂般明媚。

荣归巴塞罗那

那晚从港口归来,我爬到酒店露台上。欧洲的酒店,不管星级高低,有露台就能标高价。我裹着厚厚的棉衣,帽子围巾手套全部配齐,只为能在露台上多停留一会儿。

入夜的巴塞罗那已收起热情奔放的浪漫,披上了一层恬静而亲柔的睡衣,静静陪伴着不眠的人们。楼顶露台的风足以吹起泳池的阵阵波澜,飘散些许灵气,让蜷缩在沙发里的人不觉得孤单。

一杯西班牙红酒,几片伊比利亚风干火腿,这是这座城市在我味蕾中浓浓的记忆。微风趁机卷来微醺,我往港口的方向找寻,远远寻见哥伦布纪念碑上那尊闪闪发光并颐指气使的雕像,遥远地更加看不清脸庞,只觉得他像根定海神针,炫耀着他于这座城市的意义。

在哥伦布登上新大陆的半年后,他收到西班牙女王的来信:“堂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你的功绩对上帝,以及对我们和我们的国家,都是卓越的贡献。我们希望你已经开始的工作在上帝的佑助下继续进行并拓展,同时也希望你到我们身边来,到巴塞罗那来……”

“堂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这个骑士头衔曾是哥伦布提出的探险条件之一,也曾被葡萄牙国王以“放肆的理由”拒绝,而现在西班牙女王慷慨地给予了他这身堂吉诃德式的“盔甲”,“疯子”探险家成为了“疯子”骑士。

当哥伦布登上巴塞罗那港口时,他肩上立着欧洲人从未见过的五彩缤纷的鹦鹉,水手们捧着大块黄金和用宝石与鱼骨制成的面具,队伍中还穿插着身穿土著服装的印第安人。人们蜂拥而至,为“人间天堂”的来客而欢呼。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以及那片被称为“印度”的土地,在卡斯蒂利亚触发了中世纪以来欧洲人少有的遵从内心呼唤的激情。

新大陆,在西班牙国民心中意味着命运的乐趣和未来的希望,在西班牙双王眼中意味着无尽的财富和信仰的传播。两位君主全神贯注地听完哥伦布的讲述,然后跪倒在地,举起双手祷告。

“这一刻仿佛充满着天堂的喜悦。谁能描摹国王、女王和贵族们洒下的热泪?他们得到了上帝的恩宠,让他们找到这么多等待皈依基督教的异教徒。”拉斯·卡萨斯写到,这位未来的西印度群岛探险家当时还只是宫廷里的一名年幼侍从。哥伦布荣光归来,震撼了很多年少驿动的心。这其中,有拉斯·卡萨斯,有出版《印第安通史》的航海学家斐南德斯·奥维多,还有当时只有14岁的少年侍从斐迪南·麦哲伦。

沿着大街向海边走,仿佛看见了当年哥伦布从意大利一路过来,寻求航海资金援助,最后得到西班牙女王的赞助,终于从巴塞罗那港口扬帆出海。

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一世画像。

在露台被风吹透了的我,不得不逃到楼下玻璃房里的咖啡厅取暖。服务生又推荐了一款西班牙红酒,价格亲民却口感极好。我端着酒杯环顾四周,问他为何在这里看不到哥伦布雕像了,他叼着烟斗说:“哥伦布随处可见啊。”

“我怎么没看到?”我误以为真。

“你知道烟斗是怎么来的吗?”他问。

我摇摇头。

“哥倫布发现美洲新大陆之后,他的一位水手在古巴看见土著人用烟斗吸食烟草,于是他将烟斗和烟叶带回西班牙,并迅速传播到整个欧洲。看,这就是哥伦布带回来的烟斗。”他嬉笑着把烟斗递给我。

“哥伦布真是了不起。”我回应着他。

“是的,他是一个伟大的人,改变了这个世界。”这位西班牙酒店服务生的话至今常常闪过我的脑海。

哥伦布的末日: 西班牙女王瓜分了一半地球

然而,“疯子”就是“疯子”。哥伦布具备了一个伟大的人常常困顿的性格分界线:执着或是执拗,激情或是狂妄,豪放或是不羁。在随后的几次远航中,他对女王的宫廷爱情般的“放肆”,对国王情人毫无顾忌的染指,对新大陆上无尽财富的贪婪,以及对土著人混乱的“殖民”统治,无疑都暴露了他航海天赋之外的致命弱点,将他引向自己的命运悲剧。

回到巴塞罗那6个月后,哥伦布在女王的属意之下再次出发了。这一次他拥有了17艘大船和无数贵族追随者的阵仗。他给女王的信中写道:“我的欲望的钥匙,已经在巴塞罗那给了陛下。如果您品尝了我善意的滋味,就会发现,自那时起,它的芬芳与甜美增加了许多。在巴塞罗那,我将自己全身心奉献给陛下,没有任何保留,包括我的心灵、我的荣誉和我的家财。”

这般放肆示爱之后,他在巴塞罗那附近一座港口小镇与国王的情妇共度春宵,让全体船队在海上苦苦等待一夜才奔向新大陆。而在被哥伦布执拗地误认为是印度的美洲大陆,则以暗流涌动的危机和杀气迎接着这位新大陆“主人”的回归。

哥伦布第1次远航时留下的西班牙定居者竟然全部被土著人杀害,尸体被悬挂在丛林中。据说,他们是因为与印第安人抢夺黄金和女人而被杀。哥伦布并没有对印第安人采取强硬立场,这让他在航队内部备受诟病。然而,他对土著人的宽容也并没有为他赢来安稳的喘息机会。他们遭遇印第安食人族的挑战,对方的箭头涂抹了毒药,这种毒药会攻击人的神经系统,令中箭的人发疯致死。最残酷的事实是,岛上荒淫无度的西班牙人被印第安人传上梅毒,这个中世纪绝症从此被帶入欧洲。西班牙外科医生伊斯拉写道:“梅毒在欧洲的最早出现是在西班牙,时间是1493年,地点是巴塞罗那城。”

在哥伦布看来,对待土著印第安人,无论是宽容友好还是凶狠治理,他都会遭到批评。这位伟大的航海家自视为新大陆的大统领,却一次又一次地证明自己竟是一个软弱无能的管理者。在伊莎贝拉女王关于向新大陆传播基督福音的叮嘱下,哥伦布彻底把这份重任扭曲成了殖民统治,在往西班牙塞维利亚港口运送黄金的船队上,出现了印第安奴隶的身影。

然而,在哥伦布从一位勇敢的探险家到一位失败的行政管理者的沉沦中,西班牙统治者伊莎贝拉却以武士女王之躯瓜分了世界。

在哥伦布启航发现新大陆的1492年,同样还有一件影响深远的事情在距离巴塞罗那不远的梵蒂冈发生。这一年,西班牙人罗德里格·博吉亚当选为教皇,即亚历山大六世教皇。这是历史上第2次有西班牙人成为基督教世界最高领袖。而与此同时,已经追赶并超越葡萄牙远洋探险事业的西班牙,面临着如何名正言顺地把新大陆据为己有的博弈。亚历山大六世的登基,成为了伊莎贝拉手中最尖利的武器。

“在北极与南极之间划定一条子午线,该线距离一般所称的亚速群岛与佛得角应有100里格。在该子午线以西和以南已发现和即将发现的所有岛屿与大陆,无论是印度还是其他地区,只要未被其他基督徒国王占据,均属于卡斯蒂利亚与莱昂的统治者。”这是1493年5月4日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诏书,意味着世界被一分为二,教皇将半个地球赐给了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

哥伦布画像。

1502年,伊莎贝拉派哥伦布进行了第4次、也是最后一次远海探险,船只只有4艘,哥伦布的末日不言而喻。然而这却是他最艰险也是最成功的一次航行,因为他发现了巴拿马运河的所在地波托韦洛港,从新大陆通往欧洲大陆的航道从此畅行,美洲的财富源源不断地运往西班牙,据说当今世界上现存黄金的1/3都曾经过这个港口。只是哥伦布承诺给西班牙双王的大量黄金在他死后才被开采出来。他的直觉和判断没有错,只不过,他的狂妄已令宫廷容不下了。

哥伦布的末日并不是他生命的终点,而是被他视为生命源动力的环球航行事业的终结。也许,当伊莎贝拉女王派遣替代他远航的年轻探险家和优秀的管理者博瓦迪利亚出发的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就在新大陆燃尽了。博瓦迪利亚给哥伦布戴上手铐脚镣,押回西班牙,理由是他犯下残暴统治等累累罪行。进入巴塞罗那港口时,船长允许去除他的镣铐,却被“疯子”哥伦布拒绝,他狂妄地叫喊,说除非女王下令,不然他就一直戴着这副刑具。女王真的下令了,却不是解下镣铐,而是把他直接关进监狱。

哥伦布纪念广场通往巴塞罗那市中心的,是一条名叫兰布拉的步行大道,树木成荫、形形色色的街头艺人把浪漫和美好铺洒了一路。巴塞罗那人说这是世界上最美的一条步行街。西班牙诗人费德里戈·洛尔卡也说过,“兰布拉大道是世界上唯一我希望永远不会结束的街道。”的确,它美得让人想浪流。

当然,几年前加泰罗尼亚独立骚乱也是在此发生。以巴塞罗那为中心的加泰罗尼亚地区有着繁复的历史纠葛,一直想要独立于西班牙。

所以,在这座城市,会看到听到很多标志性的历史符号,比如伊比利亚火腿、卡斯蒂利亚女王、加泰罗尼亚首府。在彻底搞明白这几百年的历史之前,我曾统称它们为“哥伦布之后的西班牙”。

最后一次航海归来的“罪人”哥伦布在2年后,贫病交迫,卒于西班牙。他的遗体在随后的几个世纪里被不停地在欧洲和美洲大陆传递,最终还是回到了西班牙。航海家奥维多曾写道:“对于西班牙领土扩张贡献最大的人,莫过于哥伦布。如此之多的黄金白银与货物流入西班牙。其他任何一位西班牙人都没有为自己的祖国带来这么多财富。”

自那以后,欧洲终于走出了黑暗的中世纪,西班牙成就了海上霸业,在随后的整整2个世纪里,以不可阻挡之势崛起于世界。而新大陆上的土著人,一半被欧洲人带来的病菌杀死,剩下的绝大多数与西班牙人通婚,在伊莎贝拉的统治下,被称为西班牙裔。印第安文明也随着哥伦布的陨落,沉没于他发现的新大陆。

(责编: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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