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

午后，夏禾搬把椅子在院里晒暖。

“夏禾在家捂白脸呢？”夏金库喊。夏禾应着开大门走到柏油路上。夏金库递来根烟。夏禾摆摆手：“戒了。”夏金库摸摸肥硕的脑袋，说：“今年发现很多人戒了烟。”

夏金库腰间挂的豪车钥匙晃晃荡荡，反射着午后的阳光，刺进夏禾眼睛里。眼睛疼起来。夏禾忙揉几下眼睛，缓解掉不少疼痛，可是缓解掉的疼痛扑扑嗒嗒全落进了心里。

夏金库说：“夏功凌晨两点回来的，这点儿了，也睡得差不多了，走，骚扰他去。”村里，夏禾、夏金库、夏功同龄，玩得最好。近些年都天南海北打工，相见也就在过年这几天。

夏村，东西长，南北窄，东西平行着两条路，房子依路而建。南路多是新建的楼房，空地也停满小车。北路虽是柏油路，挨着的房子却多是旧的。夏金库走了几步，要往南拐。他想走南路，然后往东直走到东南角夏功家。夏禾说：“走柏油路，光净。”夏金库收回脚。

夏禾问：“金库，你咋知道夏功凌晨两点回来的？”

“那家伙，刚进村就给我打电话。我正睡得甜呢。”

夏金库在深圳干装修，几年时间就财大气粗了。夏功在西安开了个饭店，一年也有几十万的进账。他俩先后把村里旧房子翻盖成三层楼，先后买了小车。夏金库去年又在县城花五十多万买了套房子，光装修就是小十万。装修的钱顶夏禾一年多的工资了。阳光照在背上，夏禾觉得后脑勺有点烫，这烫又蔓延到脸上了。

夏功气派的楼房前停着气派的小轿车。

夏功穿着棉睡衣忙沏茶，说是二十八年的普洱。夏功问夏金库县城哪个小区好，想在县城买套房，言语间表明不计较钱，只要相中。夏金库说帝景好，一套七十多万，家具电器什么的都配齐，顶不出去一百万。两人来来往往说得热闹。夏禾默然喝茶。

夏功给夏禾添茶，说：“夏禾，一起买呗，还做邻居。”

夏金库说：“嗯嗯，是呀，村里就咱仨玩得好，夏禾你要和夏功买一处，我那套房子赔钱卖掉，也买帝景。”

夏禾一口茶哽在喉间，差点噎着。说：“儿子还小，不急买房，不急买房。”最后那句“不急买房”竟然变成了别别扭扭的普通话。

夏功说要去县城玩。夏金库不同意，说去市里玩。

夏功說：“我请洗温泉做中医疗养，住星级酒店。”

夏金库说：“我开车，请吃饭、唱歌。”

大家从夏功高雅的会客室出来，午后的阳光还是灼人。夏禾快走几步，掏出手机，说：“好的，好的，知道了。”夏禾晃着手机对夏金库、夏功说：“对不住，我老婆刚才说有点头晕，我不能去玩了。”

夏功说：“嫂子咋了？”

夏金库说：“要不带弟妹去医院检查下？”

夏禾说：“没事没事，老毛病，血压有点高。”

夏禾急慌慌地走回家去。

马小兰和了面，说晚上做手擀面吃。

夏禾说：“下点荠荠菜。”

夏禾的目光从马小兰点头的动作上滑走，落在抱着书读的儿子身上，停了一会儿，接着滑到房顶几片脱槽的灰瓦，一闪，目光消失了。他闭上了眼睛。

夏禾有点头疼，大概是午后的阳光太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