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掌柜

世上总有一些离奇的事，从小就扎根在记忆里，像一个影子，时隐时现地伴随你的一生。

这几天，我一直被头痛折磨。最初疼得一动不敢动，每动一动，脑中无数的细胞，就像被巨大的力量挤压或撕扯，随时要炸开。我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地缠绵于病榻，等待着疼痛的减轻。

又至深夜，肿胀又尖锐的痛感让无尽的黑暗嘈杂跳动。突然，我感到脑门有一股热量灌入，它将我引领至一个幽深的山洞。我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只见洞壁长满青苔，倒挂的钟乳石上，时不时有水滴滴落，发出低婉悦耳的“啪啪”声，看不到山洞的尽头，四周传来的阴凉之气，驱赶着我的疼痛，灵台也似清明起来。

正茫然间，一只九尾狐出现在山洞的深处。我清晰地看见她长着尖尖的小嘴，新月般的双眼里，似含着一泓春水，洁白得不忍让人触碰的毛发，在这黝黑的洞境，格外扎眼，九条长长的、绒绒的尾巴，俏皮地摆来摆去。

我认识她！小时候她就来找过我，但我记不得她来找我做什么。

跟随了我无数年的念头，此刻又一次跳出脑海。难不成我在若干次的轮回里曾是九尾狐？！

几件旧事瞬间涌入我的脑海。很多年前，我与一众好友去“绿石谷”游玩，那时景区刚刚对外开放，整个山谷青翠幽静，小溪潺潺，时有散养的狐狸于小径旁出没。我掏出包里的吃食，边走边喂跟在我身后的它们。说来也怪，那几只狐狸对我的朋友們很有戒备之心，却对我如影随形，我蹲下它们也不跑。若不是我有防备之心，或许抱抱它们也是可以的。朋友们都打趣我，说我一定是狐狸变的，身上有同类的气味，还有人说，长得也跟狐狸似的。

还有一次，闺蜜在四川青城山景区给我打电话：“曼姐，你说怪不，我本来都走过去了，却像被什么拽了下，一回头，看见一枚狐狸戒指，当时我就觉得咋那么像你……”

还没等她说完，我笑得不行，“你这是玩的得失心疯了……”

“真的，你还别不信，我就这感觉。我已经买下了，回去送你，你自己看吧。”她有些小恼怒地挂了电话。

这是一枚藏银质地的饰物，狐狸尖嘴上的小鼻头圆圆的，头顶和长长尾巴上的颗粒使它充满毛发般的质感。我着实喜欢上这个小东西，但因指寸大，哪个手指也不适合，不曾戴过一次。眼前的九尾狐突地让我想到了那枚戒指。

她似乎在等待着我走过去。我走啊走，却怎么也无法靠近她。

剧烈的痛感再一次袭来，撑开了我闭着的眼睛，九尾狐在那一瞬间消失了。她淹没在空气中，却有一丝气息实实在在地附在我的灵魂里。

我努力闭上眼睛，试图再次回到那个似梦非梦的境界，可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第二天太阳老高的时候我才醒来，发现自己可以下床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枚戒指。它安静地躺在首饰盒里，看不出丝毫异样。我拿起它，套进我的食指，发现尺寸竟然刚刚好。它服帖地依偎着我的体温，一如孩童躺在怀里。

那夜，我有了一场奇异的梦境：狂风裹挟着暴雨，雷电在天空肆虐地闪来闪去。在一棵百年苦楝树下，昨夜那只九尾狐周遭环绕着灵瑞的紫气，她的毛发和美丽的长尾，正在一层层褪去。一忽幻成长袍大袖妖媚女子，一忽幻成素衣长发端庄如尼，一忽目光如电茹毛饮血，一忽温顺如猫款款含情。突然，她变成了我的模样，声若婴儿，缥缈如烟地唱道：“如露又如电，应作如是观……”

我被这奇异的景象惊醒了。月光从窗帘的微小缝隙中透进来，食指上的白狐戒指在月光下散发着清幽的光。头痛的症状不知何时荡然无存，躺在脚下的狗狗站起身，摇摇晃晃扑进我怀里。一切，都似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