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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八)

2020-09-10高尔基

语数外学习·高中版下旬 2020年3期
关键词:伊凡姥爷姥姥

《童年》是苏联作家马克西姆·高尔基以自身为原型创作的自传体小说三部曲中的第一部(其他两部分别为《在人间》《我的大学》)。

该作品讲述了阿廖沙(高尔基的乳名)三岁到十岁的童年生活,生动地再现了十九世纪七八十年代沙俄下层人民的生活状况,写出了高尔基对苦难的认识,对社会人生的独特见解,字里行间展现了他对美好生活的期待。

姥爷突然把房子给卖了,卖给了酒馆的老板。

在卡那特街上另买了一所宅子,宅子里长满了草,宅子外的街道却很安静、整洁,一直通向远处的田野。

新房子比以前的房子要可爱,正面涂着让人感到温暖的深红的颜色。

有个天蓝色的窗户和一扇带栅栏的百叶窗,左侧的屋顶被罩在榆树和菩提树的浓荫里,十分美丽。

花园里有很多僻静的角落,最适合捉迷藏了。

花园不大,可是花草极其凌乱无序,这太让人高兴了。花园的一角有个矮小的澡塘,另一个角有个杂草丛生的大坑,里面有一根粗黑的木头,这是原来的澡塘被烧毁以后留下的痕迹。

花园挨着奥甫先尼可夫上校的马厩的围墙,前面是卖牛奶的彼德萝芙娜的宅子。

彼德萝芙娜是个胖胖的女人,说起话来像爆豆,吵吵嚷嚷的。她的小屋在地平线之下,矮小而破旧,上面长着一层青苔,还有两个小窗户,注视着远方覆盖着森林的原野。

原野上每天都有士兵在走动,刺刀在阳光下闪着白色的光芒。

宅子里的房客都是陌生人,我都没见过。

前院有个鞑靼军人,他的妻子又矮又胖,这个女人从早到晚嘻嘻哈哈的,弹着吉他,唱着歌,歌声嘹亮。

“只有爱情是不够的,还要想法找到它。沿着正道走啊走,自有收获在前头。”

军人也胖得像个皮球,坐在窗户边儿上抽烟,鼓脸瞪眼地咳嗽,声音很奇怪,像狗叫。

地窖和马厩的上面住着两个车夫:小个子的白发彼德和他的哑巴侄子斯杰巴。

还有一个瘦长的鞑靼勤务兵瓦列依。

最让我感兴趣的是一个叫“好事情”的包伙食的房客。他租的房子在厨房的隔壁。

他有点驼背,留着两撇黑胡子,眼镜后面的目光十分和善。

他不太爱说话,不大被人注意,每次让他吃饭或喝茶,他总是说:“好事情。”

姥姥也就这样叫他,不管是不是當着他的面:

“辽尼卡,去叫好事情来喝茶!”

“好事情,你怎么吃得这么少?”

他的房间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箱子,还有许多书,我也不认识上面的字。

还有许多盛着各种液体的瓶子、铜块、铁块和铅条。

每天他都在小屋子里忙来忙去,身上沾满各种各样的颜色,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他不停地研究着什么,在小天平上称着什么,有时候烫着了手指头,他就会像牛似地低吼着去吹,摇摇晃晃地走到挂图前擦擦眼镜。

有时候,他会在窗口站着,长时间地呆立着,闭着眼,一动不动,像一根木头。

我爬到房顶上,隔着院子从窗口观察着他。

桌子上,酒精灯的火势映出他黑黑的影子,他在破本子上写着什么。

他的两片眼镜像两块冰片,放射着寒冷的青光,他在干什么?这太让我着迷了。

有时候他背着手站在窗口,对着我这边发呆,却好像根本就没看见我似的,这很让我生气。

他会突然三步两步地跳回桌子前,弯下腰像是在急着找什么东西。

如果他是个有钱人,穿得好的话,也许我会望而生畏,可他很穷,破衣烂衫的,这使我放了心。

穷人不可怕,也不会有什么威胁,姥姥对他们的怜悯以及姥爷对他们的蔑视都潜移默化地让我认识到了这一点。

大家都不大喜欢“好事情”,谈起他都是一副嘲笑的口吻。

那个成天高高兴兴的军人妻子叫他“石灰鼻子”,彼德大伯叫他“药剂师”“巫师”,姥爷则叫他“巫术师”“危险分子”。

“他在干什么?”我问。

姥姥严厉地说:“别多嘴多舌的,与你无关……”

有一天,我鼓足了勇气走到他的窗前,控制着自己的心跳,问:“你在干什么?”

他好像被吓了一跳,打量了我半天,向我伸出手来,那是只满是烫伤的手:“爬进来吧!”

他让我爬进去,从窗户爬进去,啊,他真了不起!

他把我抱了起来,问:“你从哪儿来?”

每天吃饭喝茶都见面,他居然不认识我!

“我是房东的外孙……”

“啊,对了!”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可马上又默不作声了。

我觉着有必要给他解释一下:“我是别什可夫,不是卡什林……”

“啊,别什可夫,好事情!”

他放下我,站了起来:“好好坐着,别动啊……”

我坐了很长时间。看他锉那块用钳子夹着的铜片,铜末落到了钳子下面的马粪纸上。

他把铜末儿放到一个杯子里,又放了点食盐似的东西,又从一个黑瓶子里倒了点东西出来。

杯子里立刻就咝咝地响了起来,一股呛人的烟冒了出来,熏得我一个劲儿地咳嗽,可他却颇有点欣然地说:“怎么样,挺难闻吧?”

“是。”

“这太好了,好极了!”

“既然难闻,那还有什么好的!”

“啊?不见得。你玩过羊趾骨吗?”

“羊拐?”

“对,羊拐!”

“玩过。”

“来,我给你一个灌了铅的羊拐。”

“好哇!”

“那你快拿个羊拐来!’'

他走过来,眼睛盯冒着烟的杯子:“我给你一个铅羊拐,以后你别再来了,好吗?”

这实在让人生气。

“你不给我铅羊拐,我也不来了!”

我撅着嘴走进花园,姥爷正忙着把粪肥上到苹果树根儿上,因为秋天到了。

“过来,帮把手!”

我问:“‘好事情’在干什么?”

“他?他在破坏房子!把地板烧坏了,把墙纸弄脏了!我要让他滚蛋了!”

“应该!”我十分解气地叫道。

如果姥爷不在家,姥姥就会在厨房里举办非常有趣的晚会。

秋雨漫漫,大家无所事事,便都到了这儿来:车夫、勤务兵、彼德萝芙娜,还有那个快乐的女房客。

“好事情”总是坐在墙角的炉子边上,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哑巴斯杰巴和鞑靼人玩牌,瓦列依总是用纸拍鞑靼人的鼻子,一边拍一边说:“魔鬼!”

彼德大伯带来一块白面包、一罐果酱,他把抹上果酱的面包片分给大家,每送给一个人都要鞠一个躬:“请赏光!”

别人接过去以后,他要看看自己的手,如果上面有那么一滴两滴的果酱,他就会舔掉。

此外,彼德萝芙娜带了一瓶樱桃洒,快乐女人带了糖果。

于是,姥姥最喜欢的娱乐——宴会——开始了。

秋雨绵绵,秋风呜呜,树枝摇曳,外面又冷又湿,屋里面却是温暖如春,大家紧挨着坐下,气氛和谐。

姥姥特别高兴,讲着童话故事。

她坐在炕炉沿上,俯身面对被火照亮的人们的脸。她高兴的时候总会坐上去,还会说:“好啦,我要开讲了,不过得坐在高处!”

我坐在她的身边,脚下是“好事情”。

姥姥讲了一个勇士伊凡和隐士米郎那的故事,故事十分美妙:

从前有一个凶恶的督军高尔康,心狠手黑赛蛇蝎,满脑子都是坏主意,欺弱压残谬真理。他最恨谁?最恨隐士米朗那。米朗那捍卫真理,扶弱助残,心肠好。

督军来找勇士伊凡:“伊凡啊,去杀掉那个老家伙,骄傲的隐士米朗那!砍他的头,割他的喉,拿他的肉来喂狗,我才解气!”

伊凡得令动了身,一路上不断思考:“事不得已去杀人,上帝定我命如此!”

将快刀利刃藏到了身上,伊凡来到老人前。鞠躬行礼,并问安:“老人家身体好吗?上帝可佑您安全?”

未卜先知的老人笑了一笑,轻启双唇说了话:“算了吧,小伊凡,笑里藏刀又何必!上帝无所不知,善恶均在他的手里!你来的目的,我心里已经有底了!”

伊凡一听脸通红,

又不敢违背主人的命令,只好握住刀,说道:“米朗那,为你为我为全人类,我不得不杀掉你!”

米朗那双膝跪地,对着小橡树行了个礼,小橡树摇头像在笑。

姥姥开始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好事情”好像有一點心神不安。

一会儿摘下眼镜,一会儿又戴上,两只手来回乱动,不停地点头,摸脸,擦额头,像是有满头大汗似的。

如果听众中有谁乱动而打扰了姥姥讲故事,他就会竖起一根指头:“嗤……”示意人家注意。

姥姥讲完了,他一下子站起来,来回走着,激动地做着手势:“太棒了,记下来,应该记下来,好极了……”

他在哭!泪水顺着两颊往下流。

他笨手笨脚地在厨房里奔走,磕磕绊绊的,很可笑,也很可怜。

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姥姥说:“可以,您写吧,我还有好多类似的故事呢……”

“就要这个,地道的俄罗斯味道!”

他站在厨房中间,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大讲特讲了起来,反复地说:“不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是的,是的!”

突然,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了看大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他们轰地一声笑了,姥姥叹息着。

彼德萝芙娜问:“他生气了?”

“没有。他就是这样。”彼德大伯回答,他又说:“这些先生们啊,喜怒无常……”

“恐怕是单身汉的怪脾气吧!”瓦列依说。

大家都笑了。

我觉得“好事情”很让人吃惊,还有点可怜。

第二天午后他才回来,样子很狼狈,很谦卑地说:“非常抱歉,昨天没生我的气吧?”

“什么气?”姥姥很诧异。

“唉,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乱插嘴……”

姥姥好像有点怕他似的,躲着他的目光。

他又凑近了说:“我没有亲人,很孤独,跟谁都想谈谈……”

“那您为什么不结婚?”

“唉!”他叹了口气,走了。

姥姥闻了闻鼻烟,表情严肃地对我说:“小心点,别老跟着他,谁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可是我偏偏觉得他有吸引力。

他说“很孤独”的时候的表情深深地打动了我,那是一种我能理解的能触动心灵的东西。

我不由自主地又找他去了。

他的房间里非常凌乱,一切都毫无秩序地乱摆着。

我发现他坐在花园的坑里,以头枕手,靠在那段烧黑了的木头上。

他眼望前方,出神地凝视着天边,好半天才自言自语似地说:“找我?”

“不”

“干什么?”

“不干什么!”

他擦了擦眼镜,说:“过来吧。”

我过去,挨着他坐下。

“好,坐着,别说话好吗?你脾气怎么样?拗不拗?”

“拗。”

“好事情。”

沉默。

秋天的傍晚,五彩缤纷的草木瑟瑟地在凉风中抖动;明净的天空中有寒鸦飞驰而过。

寂静充斥了整个空间,郁郁的心也无声地凉了下来,人也变得有气无力。只剩下思想在飘荡。

飘荡的思绪裹着忧伤的衣裳在无垠的天际行走,翻山越岭,越海跨江……我倚着他温暖的身子,透过苹果树的黑树枝仰望泛着红光的天空,注视着在空中飞翔的朱顶雀。

我看见几只金翅雀撕碎了干枯的牛蒡花的果实,在里面找花籽吃,看见蓝色的云彩下,老鸦正姗姗地向坟地里的巢飞去……多么美好的自然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问:“美吗?冷吗?湿吗?啊,多么好啊!”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他说:“走吧……”

走到花园的门边儿上,他又说:“你姥姥太好了!”

他闭上眼睛,念道:“我们不该听从坏人的话,要忠于职守,要分善恶,助纣为虐没有好下场。啊,你得记住这些话,记住!”

他拉着我问:“会写字吗?”

“不会。”

“要赶紧学,把你姥姥说的记下来,很有用的……”

我们成了朋友。

从那天起,我随时都可以去找他了。

我坐在他的破箱子上,不受阻拦地看他熔铅、烧铜,看他手里不停地变换着工具:木锉、锉刀、纱布和细线似的锯……他往杯子里倒各种各样的液体,看着它们冒烟。

满屋子弥漫着各种气味儿,他咬着嘴唇不时地看书本,不时地唱上那么一句:“沙良的玫瑰哟……”

“你在干什么?”

“做一件东西。”

“做什么?”

“啊,不好说,你不会明白的……”

“我姥爷说,你是在做假钱……”

“你姥爷?他胡说。怎么会呢……”

“那你用什么买面包””

“买面包?啊,那要用钱!”

“还有,买牛肉也要!”

他轻轻地笑了,揪住我的耳朵:“你把我给问住了!咱们还是不出声吧……”

有的时候,他不工作。我们遥望窗外,看秋雨在房顶上、草地上、苹果树枝上漫漫地飘洒。

除非特别必要,他从不说话。如果想让我注意一下什么,他常常只是推我一下,向我眨眼睛。

我经他这么一推、一眨眼睛,就觉得好像所见到的东西就特别有意义了,一下子就记到了心里。

比如,一只猫跑到一潭水前猛地停住了,它瞅着自己在水中的影子,举起爪子要去抓!

“好事情”说:“猫总是很多疑的……”

大公鸡往篱笆上飞,差一点掉下去,它显然是生了气,引颈大叫!

“噢,好大的架子,可惜不够聪明……”

瓦列依踩着满地的泥泞走过去,他抑起头来看天,两个颧骨突起很高。秋日的阳光照在上衣的铜扣子上,闪闪发光,他不由自主地摸着扣子。

“他在欣赏自己的奖章呢……”

“好事情”成了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内容,有痛苦或欢乐的时刻,我都有点离不开他了。

他虽然很少说话,却不阻止我讲出我所想到的—切。这和姥爷不—样,姥爷营总是兑:“闭嘴,没完没的了!”

姥姥则变得心事重重,很少听别人讲话,也不过问别人的事了。

只有“好事情”常常聚精会神地听我说话,笑着说:“这不大对头吧,是你瞎编的吧……”

他的三言两语的评论总是恰到好处。

我有时是故意编一套不着边际的事,像真的似地讲给他听,可听几句,他就识破:“噢,又瞎说了……”

“你怎么知道?”

“我能看出来……”

姥姥常带我去先娜文挑水,有一回,我们看到五六个小市民正在打一个乡下人。

他们把乡下人按倒在地上,没命地毒打。

姥姥扔掉水桶,大步向他们冲去,同时向我喊了一声:“快躲开!”

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个劲儿跟着她跑,捡起石头子儿扔向那些小市民。

姥姥无所畏惧地用扁担打他们,又来了一些人,小市民们跑了。

乡下人被那伙人打得遍体鳞伤,他用流血不止的手指按着撕开的鼻孔,哀嚎着,咳嗽着。

血溅了姥姥一身,她浑都在抖。

我回到家,立刻就把件事告诉了‘好事情”,他呆立着,目光苛刻地审视着我,突然说:“太好了,就该这么办!”

我刚才看到的一切深深地震慑了我,我不顾他的反应,继续说着。

可他搂住我,激动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好了,好了,你已经讲得很全面了,太好了!”

我有点委屈。

可我立刻就明白了,我是在不停地重复!

“噢,你不能总是重复!这不是最好的记忆资料!”

类似这样的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常常让我记上一生。

我跟他讲了我的故人克留会尼可夫,是个大脑袋的孩子,是个打架能手。我打不过他,谁也打不过他。

“好事情”听了,说:“这是小事儿,都是些笨力气,真正的功夫在于动作的速度,懂吗?”

从此我就更重视“好事情”的话了。

家里的人越来越不喜欢“好事情”,连猫也不往他膝盖上爬了。

我因此打过这只猫,为了让它别怕“好事情”,我差点气哭了。

“可能是我身上有酸味儿吧,它不喜欢!”

姥爷知道我常去“好事情”哪儿,狠狠地揍了我—顿。

这事儿我没有告诉“好事情”,不过我说了别人对他的看法:“姥姥说你在搞邪门歪道!”

他淡淡地一笑:“这我早知道!”

“真的?”

“是啊……”

他最終被赶走了。

有一天,我一早跑到他那儿,看见他在唱《沙朗的玫瑰》,在往箱子里装东西。

“我要走了……”

“为什么?”

他看了看我:“你不知道?这房子要腾给你母亲住……”

“谁说的?”

“你姥爷。”

“他胡说!”

“好事情”拉着我坐下,悄声说:“别生气!我还以为你知道而瞒着我呢,错怪你了……”

我感到十分惆怅。

“你还记得我不让你到这儿来的事吗?”

我点点头。

“你当时生我的气了?”

我又点点头。

“我知道,如果咱们俩成了朋友,你家里人一定会骂你的!你明白我为什么给你讲这个吗?”

“当然。”

“噢,那太好了,正应如此……”

我心里很难受。

“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你?”

“我是个外人……”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拉着他的袖子不松手。

“别生气,也不要哭……”

他几乎是在耳语,可他自己的眼泪却滚了下来。

沉默地坐了许久。

晚上,他走了。

我走出门,看他上了大车,震动的车轮摇摇晃晃地走在泥泞的路上。

他刚走,姥姥就开始冲洗那间房子,我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故意打扰她。

“快走开!”

“你们为什么把他赶走?”

“这不是你该问的!”

“你们都是混蛋!”

“你疯了?”

她抡起了拖把,吓唬我。

“我没说你!除了你,都是混蛋!”

吃晚饭的时候,姥爷说:“谢天谢地,看不见他了!这家伙让我心窝堵得慌!”

我恨恨地把勺子弄断了,又挨了一顿揍。

我和我祖国的优秀人物的第—个友谊就这么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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