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博物馆物（muzeálie）、博物馆性（muzealita）与博物馆化（muzealizace）是以斯特兰斯基（Zbyněk Zbyslav Stránský）为代表的捷克布尔诺学派在构建“科学博物馆学”过程中所使用的三个关键概念。在参考捷克博物馆学期刊和国际博物馆协会博物馆学委员会（ICOFOM）研讨文献的基础上，梳理了三个关键概念的起源与意义，并辩证地看待斯特兰斯基的博物馆学观点。

【关键词】斯特兰斯基;科学博物馆学;博物馆物;博物馆性;博物馆化

【中图分类号】G26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38-0077-03

一、问题的提出

博物馆物（muzeálie）、博物馆性（muzealita）与博物馆化（muzealizace）是以斯特兰斯基（Zbyněk Zbyslav Stránský）为代表的捷克布尔诺学派在构建“科学博物馆学”过程中所使用的三个关键概念。斯特兰斯基对这三个关键概念的构思始于20世纪60年代中期①，并在之后的近半个世纪中逐步修正与完善对这三个关键概念的认识与理解。由于斯特兰斯基等人早期发表的文章以捷克語为主，他们的相关观点并不为国际博物馆学界所知晓。直到1976年国际博物馆协会博物馆学委员会（ICOFOM）成立，该委员会组织出版博物馆学工作文件（Museological Working Papers）和国际博物馆协会博物馆学委员会研究系列（ICOFOM Study Series），给博物馆学讨论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斯特兰斯基等人的思想得以在国际博物馆协会博物馆学委员会内外广泛传播，也引发了激烈的讨论。他们的思想在近几十年中被不同的博物馆学家采纳、反驳与修正，并开辟了博物馆学研究新疆域。2010年，由安德烈·戴瓦雷（André Desvalléese）和弗朗索瓦·梅海思（Francoise Mairesse）等人指导编纂的《博物馆学关键概念》（Concepts clésde muséologie）出版，书中对博物馆物和博物馆化两个概念做了详细解释，但博物馆性仅作为相关词出现。2011年以法语出版的《博物馆学百科全书》（The Dictionnaire Encyclopédique de Muséologie）中也没有博物馆性一词的专门词条。博物馆性的概念似乎难以捉摸，但其与博物馆物和博物馆化息息相关。因此，本文拟梳理博物馆物、博物馆性与博物馆化这三个博物馆学关键概念的起源与意义，以求教于诸位专家学者。

二、博物馆物

乔治·艾里斯·博寇（G.Ellis.Burcaw）在论及博物馆的起源时曾论述到人类有两种似乎是普遍而永恒的倾向或“本能”，就是搜集物品的渴望以及向他人展示的企图。②弗朗索瓦·梅海思也在授课中谈及现代博物馆的两条脉络：一条是藏品和收藏行为，另一条是以缪斯为名义地对知识和哲学的审思。对博物馆物的概念进行定义对认识博物馆的本质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斯特兰斯基认为博物馆学作为一门科学的学科必须有特定的术语和语言，他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开始思考一些博物馆学学科术语，其中博物馆物的概念是最早提出的。在1965年发表的《博物馆学研究的主题》（Predmet muzeologie）一文中，斯特兰斯基认为：“研究博物馆发展，思考它们对当今社会的责任以及它们对社会和科技革命的认识，给我带来了以下的解决方案。博物馆的使命是创建一个文献基础，一个系统的、关键的基础，包括主要文献（primary documents）——博物馆物——并保护这个基础，使其能够满足科学和教育的需要。” ③斯特兰斯基认为博物馆学研究的主题并不是博物馆，而是对主要文献（即博物馆物）的系统化和批判性（理性的逻辑思辨与评价）选择上。在1969年捷克斯洛伐克《博物馆学论文》（Muzeologické sešity）期刊的第一期中斯特兰斯基继续论述：“并不是每个物品都具有博物馆物的标志……只有某些物品可以被认为是所谓的博物馆物。正是在这些博物馆物的选择中，博物馆学及其学科的灵知学作用才得以发挥。” ④在《博物馆学论文》期刊的第五期，斯特兰斯基深化了他对博物馆物的认识：“博物馆学文献的特殊性主要在于记录特定于感觉的现实-博物馆学是要了解本身就是主要文献、证据和真实信息源的事物。” ⑤他同时指出博物馆文献（博物馆物）与科学学科知识来源的相似性，但并非所有科学学科的来源都是博物馆收藏的对象（文献）。在之后的《博物馆学论文》期刊里，斯特兰斯基进一步指出真实性是鉴定博物馆物的一个重要环节，真实性必须通过其自身的科学认知过程来证明。

三、博物馆性

1970年，斯特兰斯基在斯洛伐克《博物馆》期刊上首次提出并解释了充满哲学思辨的博物馆性概念，巴西博物馆学家玛丽亚·德卢尔德·奥尔塔（Maria de Lourdes Horta）在其博士论文《博物馆符号学：博物馆传播的新方法》（Museum Semiotics：A new approach to Museum Communication）中追溯博物馆性的起源时，指出斯特兰斯基的博物馆性概念可能借鉴于茨维坦·托多罗夫（Tzvetan Todorov）的文学性概念。提茨维坦·托多罗夫曾提议重新定义文学研究的对象，即研究“文学性”，而不是“文学”。⑥在同样的意义上，“博物馆性”的概念和研究旨在于重新定义博物馆研究的对象。M.M.波帕迪奇（M. M. Popadić）进一步指出“文学性”是由俄罗斯语言学家罗曼·雅各布森（Roman Jakobson）引入文学理论的，雅各布森是布拉格语言研究团体的一员，在布拉格和布尔诺任大学教授，斯特兰斯基曾在布拉格的查尔斯大学学习语言学和法律，他可能对当代文学理论有所了解或感兴趣，“文学性”与“博物馆性”之间存在着一种可能的联系。⑦1970年斯特兰斯基对博物馆性的解释是：“现实的方面具有这些特征，这些特征足以使它有理由保护它的携带者不受灭绝的性质的影响，并继续在科学和文化上使用它。” ⑧但随着他对博物馆学认知意图的观念的变化，他的博物馆性概念从价值类别转变为特定的价值取向本身。在1986年《博物馆学论文》第十期，他论述到“……博物馆对象的确定是基于人与现实的某种关系（博物馆性）。”这种关系的特殊性的动机是为了保护这些自然和社会现实的对象，使其不受变化和灭绝的性质的影响，而应用和保护这些价值是为了丰富和发展整个文化和社会。” ⑨斯特兰斯基有关博物馆性的论述引起了一些博物馆学家的讨论，例如维拉·舒伯托娃（Vera Schubertova）、辛普夫（Schimpff）、弗德里希·瓦达荷西（Friedrich Waidacher）、伊沃·马洛维奇（Ivo Maroevič）、彼得·冯·门施（Peter van Mensch）等。但是正如彼得·冯·门施所说，“博物馆性”一词既用来表达使用者的意图，又用来表达物品的属性，这让人感到困惑。⑩在2000年的《博物馆学导论》（Úvod do studia muzeologie）中，斯特兰斯基写道：“我把博物馆性看作一个广泛的文化价值范畴，它对人类的记忆具有重要的意义。” ⑪

四、博物馆化

博物馆化在斯特兰斯基发表的文章中出现较晚，第一次出现是1972年，直到1979年才再次出现。⑫事实上，这个词并不是斯特兰斯基自己创造的，而是引用哲学家赫尔曼·卢贝（Hermann Lubbe）的观点作为这个概念的主要来源。在这一时期，一些学者如让·弗朗索瓦·利奥塔（Jean François Lyotard）和让·鲍德里亚（Jean Baudrillard），以及亨利·皮埃尔·朱迪（Henri Pierre Jeudy）会在法语中使用这个词“museification”，这对斯特兰斯基来说意味着负面意义。斯特兰斯基把博物馆化定义为一种人类普遍倾向的表达，保护并对抗所有的自然变化和退化，客观现实的元素代表了文化价值，而作为文化存在的人，需要为自己的目的保护。他认为这是一个普世的过程，即赋予事物价值，这需要博物馆学重新设置它的基本目标，从创造价值的任务到对价值本身的研究。⑬但他的表达过于模糊，是一种被动的方法。相反，博物馆化依赖于一种积极的方法，其中包括他在博物馆学理论中确定的三个要素：选择（Selection）、归档（Thesaurisation）和交流（Communication）。选择能够识别物体的“博物馆性潜力”，而这种潜力可以由不同的科学学科提供。⑭选择本身，即从“原始情境”中移走“载体”（博物馆物品），将取决于对其“博物馆价值”的认识。归档被理解为插入一个物品到收藏或博物馆的新现实的文献系统的过程。沟通是一类收藏获得意义、变得可及并传播其科学、文化或社会价值的过程。沟通是对现实的博物馆学方法，它创造了一种与原始现实的相互联系，这种联系是在“定性的更高层次上建立起来的”。

五、余论

1995年，斯特兰斯基在博物馆物、博物馆性和博物馆化概念的基础上，深化提出“元博物馆学”（metamuseology）的概念，这个概念与博物馆学学科的认知、研究的范围、方法和科学的结构有关。一些博物馆学家指出，斯特兰斯基所提出的博物馆性概念是建立在笛卡尔唯心主义哲学的基础上，预设了一个脱离社会的（物质）现实的存在，这一方面是应当抛弃的;而另一方面，斯特兰斯基提出的选择、归档和交流理论以及元博物馆学概念是有可取之处的。在2020年《东南文化》第2期中，我国博物馆学者王思怡老师和严建强老师分别阐述了“科学博物馆学”的发展历程和博物馆化的拓展，可以看出斯特兰斯基的思想在我国仍具有很大的探讨空间。

注释：

①斯特兰斯基在捷克共和国第一届博物馆学研讨会上发表《博物馆学研究的主题》（Predmet muzeologie）论文。

②（美）乔治·艾里斯·博寇著、张誉腾等译：《博物馆这一行》，台湾五观艺术管理公司2000年版，第38页。

③Bruno Brulon Soares.Stránský： a bridge Brno- Brazil.Paris，ICOFOM，2017：35.

④Rutar，Václav.Geneze pojmů，muzeálie， muzealita a muzealizace na stránkách Muzeologických sešitů v letech 1969-1986. Museologica Brunensia.2012：7.

⑤Rutar，Václav. Geneze pojmů，muzeálie， muzealita a muzealizace na stránkách Muzeologických sešitů v letech 1969-1986. Museologica Brunensia.2012：8.

⑥Horta M.de L.Museum Semiotics：A New Approach to Museum Communiction：PhD thesis.Leicester，1992：41.

⑦M.M.Popadić.The Originand Legacy of the Concept of Museality.Вопросымузеологии.2017，2（16）：8-9.

⑧Rutar，Václav.Geneze pojmů，muzeálie，muzealita a muzealizace na stránkách Muzeologických sešitů v letech 1969-1986.Museologica Brunensia.2012：9.

⑨⑩⑪Rutar，Václav.Geneze pojmů，muzeálie，muzealita a muzealizace na stránkách Muzeologických sešitů v letech 1969-1986. Museologica Brunensia.2012：11.

⑫Bruno Brulon Soares.A History of Museology：Key authors of museological theory. Paris，ICOFOM，2019：81.

⑬Bruno Brulon Soares.A History of Museology：Key authors of museological theory. Paris，ICOFOM，2019：82.

⑭Bruno Brulon Soares.A History of Museology：Key authors of museological theory. Paris，ICOFOM，2019：83.

参考文献：

[1]安来顺.国际博物馆学基础理论研究中两个核心问题的述评——理论博物馆学读书笔记之一[J].中国博物馆，1992，（04）：10-21.

[2]史辰兰.类博物馆研究：一个博物馆的现象[D].臺湾师范大学，2019.

[3]苏东海.博物馆的沉思——苏东海论文选[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

[4]Bruno Brulon Soares.Provoking museology：The germinal thinking of Zbyněk Z.Stránský.Museologica Brunensia，2016，5（2）.

[5]Van Mensch，P.J.A..Towards a Methodology of Museology.PhD Thesis.University ofZágreb， Zágreb，1992.

[6]A. Desvallées，F.Mairesse （eds.）.Key Concepts of Museology.Paris，2010.

[7]Z · Z · 斯特朗斯基，肖大桂.实物——资料——我们是否知道自己正在收藏什么？[J].中国博物馆，1994，（04）：24-27.

作者简介：

薛仁杰，男，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博物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