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浦东

中国人为什么爱嗑瓜子？机票价格都是怎么定的？如何拯救秃头？无骨鸡爪是如何脱骨的？生于1994年的吴松磊，每天都在研究这些成年人的“十万个为什么”。

三年前，他创立了知识类短视频节目《回形针PaperClip》，用3～5分钟，解答一个个令人好奇却又时刻都在身边发生的小问题。吴松磊觉得好奇心是人类的共性，而他想做的，就是当代生活的百科全书。

青年人的当代生活百科书

吴松磊毕业于江西师范大学，所学专业是城市建设学院的工程管理。刚上大学，他就不太喜欢自己的专业，于是想折腾点什么。

大学期间，他最想做的职业是产品经理，一直在研究APP设计之类的东西。当时APP Store刚刚上线，随便做一个APP就能大火。不过等到2015年毕业的时候，吴松磊找到了一个新的风口——短视频，于是他毅然换了方向，毕业之后成立了一个叫“面壁实验室”的工作室，做短视频节目。

他尝试着做了一期《鲁本斯为何要画三颗星》，讲的是画家鲁本斯在代表作《农神食其子》中一个有趣的细节——画面顶部的三颗星。吴松磊就解释给大家听，鲁本斯为何要画这三颗星。

没想到这种以有趣的角度来讲严肃知识的节目受到很多观众欢迎，大象公会公司看中了吴松磊，邀请他到北京做类似的内容。

吴松磊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因为大象公会在社科类内容方面具备很好的研究能力。他加盟后的确在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而且作为内部孵化的创业项目，吴松磊有很大的自由度去组建团队，实现自己的想法。

吴松磊发现，在中国，知识类视频大致分两类。一类是给小朋友看的科学故事，语言轻松幽默但内容偏低龄化；另一类，是学者或专家直面镜头，干巴巴讲解知识。

正因为发现了这个缺口，加上坚信每个人对世界都拥有最基本的好奇心，吴松磊决定和团队做不一样的知识类视频：深度、硬核、有趣，用高密度的可视化信息呈现这个世界运转的原理，就像是一本青年人可看并且喜欢看的当代生活百科书。

2017年11月30日，他的团队推出了《回形针PaperClip》这档节目，当天发布了第一期内容——《摄像头如何监控十三亿人》，研究的是中国的监控摄像头。

过去十年，中国是监控摄像头增长最快的国家。根据咨询公司IHS Markit 2016年的数据，中国共装有1.76亿个监控摄像头。视频里看似晦涩难懂又难获取的资料，其实并不难获取，但却需要用心研究。吴松磊找到了平安城市、天网工程招标的文件，研究了摄像头拍摄的视频数据应该怎么样传输、硬盘需要多大的容量、摄像头的布点和设计等等。

做这期节目的时候，只有吴松磊和另外一个同事。前期的资料、写稿、设计等所有工作都需要他们来做。他们避开扁平的动画风格，去探索新的视觉语言，用文件、报纸、新闻和真实物体的图片去展现信息内容。节目播出后，“回形针”的微信公众号就积累了一万多名关注用户。这也让吴松磊坚定了信心，自己选的方向没有错。

视频版的“十万个为什么”

两年多的时间里，吴松磊和团队做了近百期视频，研究的内容可上天可入地，比如如何拯救秃头？如何打造顺滑好写的圆珠笔？跑车凭什么这么贵？周遭的一切都可以引发他的追问。上至高铁、民航、原子弹，下至平常不太关注的路灯、冥币、圆珠笔，几乎没有他们不涉猎的。

更难得的是，他们居然能够把枯燥的科普类节目做得如此生动有趣。精心制作的画面、详尽的科学数据、严谨的推理过程、深入浅出的解说，短短几分钟的视频，非常适合现代手机族的碎片化观赏。

对待工作，吴松磊要求既严谨认真又幽默十足，关键是能把一个问题透彻地讲清楚，这是要花很多功夫的。《中国人为什么爱嗑瓜子》是一期蛮有趣的选题，要研究透这个问题，吴松磊和团队提出了更多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这到底是不是一个事实？有没有相关的数据和证据证明中国人热爱葵花子？其实是有的。全世界都有消费坚果的习惯，但是全民消费瓜子的国家并不多见，中国有全世界唯一一家通过卖瓜子上市的公司，就是洽洽。

第二个问题：中国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嗑瓜子的？比较可靠的答案是“清末”。一个法国传教士来到中国，他的笔记里写道：“中国每个地方都有嗑瓜子的人，中国就像一个啮齿动物王国。”

其实，当时中国人吃的是西瓜子，于是就有了下一个问题：中国人为什么喜欢吃西瓜呢？在中国古代，人民消暑的需求非常强，而含水量高于90%、含糖量高于6%的水果只有三种：西瓜、杨梅和葡萄。杨梅和葡萄在当时的条件下很难被运输和保鲜，只有西瓜可以。所以，中国人喜欢吃西瓜。在食物匮乏的年代，所有食物都不能被浪费，所以西瓜皮和西瓜子这种含脂肪和蛋白的食物，都没有被浪费。

这还没完，后面还需要继续想：西瓜子是什么时候变成葵花子的？中国什么时候有了葵花？葵花子什么时候开始流行？回答了这些问题，吴松磊终于能在节目中建立起一个完整的逻辑链。

“爆红”与“出圈”

从节目开播到现在，每到年底，吴松磊都会出一期特别节目《“回形针”如何赚钱的》，详细列出了一年的收支，以及对公司未来的规划，据说是不想让“粉丝”担心他们“活”不下去。最初“粉丝”想打赏，但吴松磊拒绝了。现在，通过创意化的品牌广告植入，“回形针”每年有上百万元的盈利，日子过得很滋润。

之前，他们“红”只是在小众圈子里，2020年初，他们“爆红”在大众眼中。2月2日上午9点，“回形针”在官方微博平台和B站上传了科普视频《关于新冠肺炎的一切》。视频发布后，因为制作视频已经熬了几个通宵的吴松磊，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补觉上。他压根没想到他们就这样“出圈”了。

短短不到24小时，这个视频播放量破亿，高居热搜榜前五。这期节目主要分为四个部分，分别是：感染、传播、口罩、勇气。长达10分钟的视频，有病毒如何感染患者、传播是如何产生、口罩的过滤原理等一系列公众欲知而未知的专业分析。

从内容创作者的角度来说，“回形针”这期视频无疑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严肃专业的知识类视频内容能获得如此高的传播量和讨论度，并不多见。“这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最好的科普视频，感受到了真正学识的力量。”一名网友说。

“回形针”的爆红“出圈”，最激动的还是“粉丝”，这个以90后和男性为主的群体，在社交网络上疯狂“安利”起来。在年轻人聚集的B站上，“回形针”拥有不俗的“粉丝”基础，甚至衍生出了“哪个男孩不想成为吴松磊”的梗。

有人会问：研究中国人的当代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吴松磊说：“看我们的视频，不会让你的生活变得更好，但它能满足人的一个基本的需求，就是好奇心。”当代生活看似熟悉实则陌生，如何在现代社会中重拾自我的秩序感和安定感，“回形针”或许是其中一种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