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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好运(小小说)

2020-09-08庞滟

北方文学 2020年25期
关键词:皮皮虾手把大网

庞滟

那是一个乌云翻滚进大海的日子,闷得无聊,我和皮皮虾们一起到海面透气。没想到,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毁掉了我们海洋的快乐,号称“小拳王”的皮皮虾们也在劫难逃。

我以一只龙虾的身份,给大家讲一讲我九死一生的故事。我出生在一片被人类霸占的海域,别看我的个头很小,但我要做妈妈了,和我一样早熟的还有好朋友皮皮虾们。她们整天哼着小曲:皮皮虾我们走,一起去找蓝(男)朋友。

问我们为什么早熟啊?听父母说,是人类的过度捕杀,导致我们不尽快早熟去繁衍后代,就会种族灭绝。

从大网出来,我们被分装进一个个大桶,乘着大船上了岸。在阵阵汽油味的颠簸中进入了喧嚣的大城市。我陷入绝望——听祖奶奶讲,龙虾一生最悲哀的终结是被送进火爆的厨房,再进入人类无所畏惧的大胃。

一片金色的火苗阳光一样召唤我,麻辣的气流已升起,我叫同伴们赶紧逃,它们昏昏沉沉打不起精神。我纵身一跳,抓住白胖子的衣襟滑落到肮脏的地上,拼命躲避各种踏来踏去的鞋子,用力跳啊跳。终于挤出门缝,见到了花花世界。

横在我面前的是一条坚硬的黑色河床,好多圆滚滚的胶皮轮子载着铁棚子飞快地跑。我躲避着太阳的炙烤,被难闻的汽油味熏得头昏眼花,用力跳到人们踩不到的树下。一双灰色旅游鞋停在我面前,两根苍白的手指伸向我。糟糕!我急忙举起两个不算强壮的双臂迎战,那手指换成半透明的塑料袋罩下来——我被一个男孩俘虏了。

经过一路晃悠,来到一个很小的屋子里。男孩找来一个盛水的透明碗,把我放进去,又找来一些面包屑给我吃。

门开了,一个满身汗味的跛脚男人走进来,喘着粗气说:“今个儿天真热,活儿不好干呐。儿子,那是龙虾吗?正好,炖到白菜汤里借借鲜味,你好几天没吃肉了。”

男孩冷冷地说:“我宁可一年不吃肉,也别炖这只龙虾。它从海里来到这个城市,再逃生到大街上,遇到我,是个奇迹。”

“儿子,的确是个奇迹。你想养活它吗?”

“不,我想把小龙虾放生到河里去,给它自由。”

“好,儿子说话有道理,这是条好运龙虾。明天我往大河那边送木料,一起带去放生。”男孩递过来一杯水,转身时轻声说,“谢谢爸!”

男孩爸高兴地应了一声“嗳”,搓着大手,眼睛里放着光芒,像得了什么宝贝。

天还没亮,我被男孩爸带着上路了。装我的塑料袋里有着清凉的水,在倒骑驴的车把上荡秋千。一阵阵风来撩拨我,终被掠到路边,无情地抛弃了。不知情的男孩爸越走越远,扎紧口的塑料袋里温度越来越高——我悲叹:好运,要命绝此地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粗糙的大手把迷糊的我拾了起来——是男孩的爸爸耶。他哎呦呦叹息着,说为了找到我,耽误了他的送货时间。一路上,他絮絮叨叨给我讲他和儿子的故事,说他带着没妈的孩子来城里上学;说我的到来缓解了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儿子变乖听他话了;说他给儿子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郝运……

男孩爸氣喘吁吁把货送到时,等着收货的人骂个不停,男孩爸一直在赔笑脸说好话,汗珠子噼噼啪啪往地上掉。我开始担心,他会不会把我碎尸万段,以解因我被人羞辱的怨气。

又经过了好长一段路的颠簸,我被一股潮湿的风唤醒。那双大手把放我进了清凉凉的大河水里。男孩爸对我挥手,慈祥地说:“嘿,好运,好运龙虾,快回家去找爸妈吧,再见!”

在一片灿烂的阳光里。我对着一路高低不平走远的身影,使劲挥着双臂祝福他好运。一个浪头打乱了泪雨纷纷,我向着百川汇海的方向游去。

特约编辑  袁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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