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娇

企业家一词来自法文“Entrepreneur”，意为从事组织、管理并承担经营风险的人。在不同历史时期，经济学家对企业家赋予了不同含义，当经济不断向纵深方向发展时，企业家扮演的角色也就越加多样。

2014年11月，在亚太经合组织工商领导人峰会上，面对来自数十个国家和地区的1500多位工商界代表，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特别提及企业家精神，“我们全面深化改革，就要激发市场蕴藏的活力。市场活力来自于人，特别是来自于企业家，来自于企业家精神。”

企业家在中国经济发展的道路上，篳路蓝缕，以独特的面貌和精神气质开启山林。今年7月2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京主持召开企业家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他强调，激发市场主体活力，弘扬企业家精神，推动企业发挥更大作用、实现更大发展。

不同时代语境下的企业家，带着智慧与活力、执着与韧性，为改革发展添砖加瓦，成为中国经济实现转型的关键角色。企业家精神潜移默化进入企业血液中，不断迸发出新的活力，循环反复，企业在成长，社会在进步。

企业家有祖国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中国和世界的间隔如此之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中国和世界的对话如此之多。“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正在对传统观念、现有业态和供应链格局产生巨大冲击;超级全球化收缩、倒退和停滞增大了全球系统风险;我国处在推动高质量发展、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的新时代，两者同步交织、相互激荡。”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首席研究员张燕生向《经济》杂志、经济网记者提到，今年习近平总书记召开企业家座谈会别具深意。

“当前国际经济形势颇不乐观，疫情反复，贸易冲突，市场衰退，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体系正在重塑、重构，需要我们辩证看待、主动适应、积极应对。”张燕生表示，中国受新冠肺炎疫情冲击的最坏情况已经过去，中国经济恢复的曙光就在前方，但挑战重重，任务依然艰巨。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新近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报告》预测，2020年全球经济将萎缩4.9%，其中发达经济体将萎缩8%，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将萎缩3%。在此大背景下，中国需要早做准备，积极应对，紧紧围绕“两个循环”，有效发挥好国内市场的作用，有效保护和激发市场主体活力，为做好“六稳”“六保”工作打下坚实的基础。

“与2018年召开的民营企业家座谈会背景不同，你可以注意到今年企业家座谈会邀请的企业家横跨多个行业，各个市场主体的代表囊括其中，参会企业就当前经济形势、保护市场主体、加强科技创新、深化企业改革、吸引用好人才、‘十四五规划建设等提出意见和建议。”在张燕生看来，习总书记谈到的“企业营销无国界，企业家有祖国”，是将企业拧成一股绳，为中国经济发展凝聚起强大的正能量，也向世界发出一个信号：不论国企民企、内资外资、大中小微企业，中国会平等看待、一视同仁。国家是广大企业家最坚强的后盾，广大企业家也是国家发展的重要带头人。

中国一直以开放、包容的姿态，着眼未来，不断用行动回应全球经济一体化趋势，中国也用实际向世界证明实力。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上半年国内生产总值456614亿元，按可比价格计算，GDP同比下降1.6%。分季度看，一季度同比下降6.8%，二季度增长3.2%。目前疫情防控形势持续向好，复工复产复商复市加快推进，上半年我国经济先降后升，二季度经济增长由负转正，主要指标恢复性增长，经济运行稳步复苏，基本民生保障有力，市场预期总体向好，社会发展大局稳定。

“中国经济是一片大海，而不是一个小池塘。大海有风平浪静之时，也有风狂雨骤之时。没有风狂雨骤，那就不是大海了。狂风骤雨可以掀翻小池塘，但不能掀翻大海。”习总书记提到，中国经济是一片大海，大海之大就在于韧性强、潜力足、回旋余地大。

张燕生表示，世界应该看到，中国经济韧性十足，未来机遇在中国，希望也在中国。中国愿与世界携手合作应对发展中面临的难题，因此关于企业如何在中国落地生根、茁壮成长，一批“大礼包”将接踵而来。

护企业转危为机

新冠肺炎疫情造成的经济损失和影响，无论企业大小，靠一己之力，无法化解也无力化解，这一观点已在国际上形成广泛共识。

国际评级机构标准普尔在7月已下调了对全球经济的预测，称今年全球GDP将收缩3.8%，比此前预计的收缩2.4%还要糟糕。即便疫情转好，经济也将长达数年处在疫情前的水平之下。为此，各国政府被疫情点燃了规模空前的财政刺激狂潮，在政策力度、政策方向、落地途径、措施方法等方面发力，祭出临时性财政支持、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这也使得动用了大量财政支出，而收入仍遭打击的一些政府，陷入两难之境：若要削减财政支出，极易引起社会动荡;而要继续增加开支，又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习近平总书记在企业家座谈会上指出，必须集中力量办好自己的事，充分发挥国内超大规模市场优势，逐步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现代化水平，大力推动科技创新，加快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打造未来发展新优势。

一个“国内大循环”，一个“国内国际双循环”，指明了当前中国经济必须依赖的两大条件。前者是主体，后者是补充，把国内大循环抓好了，中国经济稳定就有了基础，再做好国内国际双循环，中国经济就能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北京大学民营经济研究院研究部副主任张维智在接受《经济》杂志、经济网记者采访时表示，对于企业来说，不同的企业面临的压力不同。“国有企业大多分布在国内经济活动的上游，主要压力来自于国企改革以及科技创新等国家战略层面的期许;民企则面临巨大的生存压力：内向型企业面临消费降级和需求低迷;外向型企业面临断供或断销。”

外向型企业指的是建立在国内，以国外市场为主要销售场所的企业，其生产和经营面向国际市场，直接受国际市场变化的影响。它比内向型企业具有更大的风险性。

在国内，因复工中断和延迟，面向国际市场的生产和供给受到妨碍，耽搁了国际订单的按时交货;在国际上，资金投资、国际经贸、商业订单、技术合作、劳务合作等业务因国内疫情，出现较多限制因素，减少甚至部分终止与中国企业的合作，致使外向型企业的国际业务遭受打击。

因此在这场企业家座谈会上，让张维智印象深刻的就是落实好纾困惠企政策和打造市场化、法制化、国际化营商环境。企业遭受外界严重冲击，不仅仅关系到企业的本身发展，更关系到我国对内经济竞争力提升和对外开放能力的维护与建设。“召开此次企业家座谈会，是保护和激发市场主体活力，目的不是熬过难关，而是落点在企业如何转危为机，实现更好、更快发展。”

新时代精神的新内核

每一个时代都有光环围绕的企业家， 时间沉淀下的企业家精神， 是历史留给现代的巨大财富。

“改革开放40年以来，企业家精神是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重要动力，在不同时期都发挥了突出的作用。”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金融系教授、经济管理学院中国金融研究中心主任何平向《经济》杂志、经济网记者列举出不同时期，企业家精神的外在表现：

40年前，中国作出了决定自身命运的关键抉择。在改革开放初期，一大批优秀的乡镇企业家迸发出了极大的勇气和魄力，当时市场经济地位还未确立，商业生态还不成熟的时期，这批人弃农经商，给经济注入了全新的活力。这一时期企业家精神的核心内容是“冒险精神”，敢为天下先，充分利用了改革开放初期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市场不均衡所带来的商机，快速地推动了企业的发展和市场的成熟。

随着对外开放的不断扩大，外国资本技术和先进的管理经验进入中国市场，中国承接了全球产业的转移。这一时期，大批的政府公务员和事业单位工作人员下海经商，企业家精神的核心内容是“学习精神”，学习国际先进的技术、理念和管理，快速帮助中国经济融入了全球产业链中。

进入互联网时代，以互联网技术为代表的信息产业快速发展，深刻地改变了中国的商业生态和市场竞争格局，涌现出了大批优秀的民营企业家。这一时期企业家精神的核心内容是“开拓精神”，借助互联网将西方市场比较成熟的商业模式快速在中国推广，从沿海到内陆，从城市到农村，让互联网产业和中国经济深度融合。

随着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的深化与中国双向开放步伐不断加速，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融入到全球合作与竞争中。回望过去，中国企业国际化的速度、广度和力度令人瞩目。

近日美国《财富》杂志发布了最新的世界500强排行榜。其中，中国内地和香港上榜公司数量达到124家，历史上首次超过美国（121家）。加上台湾地区企业，中国共有133家公司上榜。全球500强企业排行榜上数量大增。

企業也是一张国家名片。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企业形象更与一国的国际形象息息相关。联想、海尔、华为、中石油、三一重工……一系列中国品牌正逐渐在全球为人熟记，许多中国企业凭借实力，在国际产业价值链中不断升级，跃入世界强手之林。中国企业的竞争触角逐渐向世界范围内延伸，与此同时，企业家精神和社会责任感得到全面升华，中国企业在向世界展示峥嵘触角时，也开始承担企业应当承担的责任。

勇于开拓担时代重任

1942年，“创新主义经济学之父”熊比特指出，要使“企业家”这一独特的生产力要素成为最重要要素。“做别人没做过的事，以别人没用过的方式做事。”熊彼特这样解释企业家精神。企业家被称为“创新的灵魂”。

通过地方调研，张燕生清晰地感受到新时代企业家的变化。“我这段时间跑了很多地方，与地方企业进行深入交流，我惊讶于现在的企业家成长得如此之快，和过去5年前的企业家完全不一样。”

在接受采访的前一天，张燕生在山东参加了一场企业交流座谈会，了解中小企业的生存现状、转型难题和发展瓶颈，一家做轮胎的企业家所谈内容集中在产前、产中以及产后的智能应用与管理，例如国产轮胎的高端芯片如何量产、智能轮胎传感器技术提升、生产线机器化操作、车联网应用……“你会发现现在的企业家谈的是新经济、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这已经跟5年前的企业家谈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从这个角度来讲，企业家在成长。因此习总书记举行这场企业家座谈，很大程度就是要解决企业家关注的问题——创新发展要成为第一动力。”

浙江大学管理学院院长魏江曾表示，“企业家精神”首先是一种使命与情怀，同时也是一种创业精神。但这种创业精神不同于就业型创业和生存型创业，而是在全民创业的年代，以创新为驱动的创业，能推动经济转型升级的战略型创业。

企业努力经营发展的心愿大致相同，创新的方式各有不同。从实践中看，理念创新、制度创新、科技创新、文化创新、产品创新、品牌创新、营销创新、管理创新等内容和举措都是可以发力的方向。许多专家接受采访时都提到了技能人才的培养，人才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促进企业科技创新的突破口，加大在技能人才培养上的投入力度成为了催生技术进步新动力的必然要求。

在市场竞争环境中，市场主体如人体细胞一样，有生有灭、新陈代谢。弘扬企业家精神，就要勇于创新。“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张燕生表示，企业家精神，通过科技创新、管理创新、制度创新、要素创新、产品创新、市场创新、技术创新来推动社会的发展，提高劳动生产率，就是由汗水驱动的资产变成智慧驱动的增长。

组织引领企业谋突围

近年来，我国市场主体普遍面临比较突出的困难，主要表现为市场拓展难度加大，收入增速下降，利润水平下降等。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经济研究部研究员张立群向《经济》杂志、经济网记者指出，今年的疫情对市场主体造成严重冲击，市场主体的困难进一步凸显。我国市场主体超过1亿个，大量的中小微企业、个体工商户，其抗冲击能力普遍偏低，面对多方面压力，其生存状态更为堪忧。从行业看，服务业里的住宿、餐饮、旅游等，受疫情的影响更为严重。

到2019年底，我国已有市场主体1.23亿户，其中企业3858万户、个体工商户8261万户。“企业的生存状态、行为特点、创新能力和效益水平等，从根本上看，取决于体制机制和制度环境。”张立群认为，保护和激发市场主体活力，首先要特别重视体制机制和制度环境的完善，其次必须理顺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持续推进放管服改革和依法行政，构建亲清政商关系。

习近平总书记在此次座谈会上再次强调：要勇于创新，做创新发展的探索者、组织者、引领者，勇于推动生产组织创新、技术创新、市场创新，重视技术研发和人力资本投入，有效调动员工创造力，努力把企业打造成为强大的创新主体。下一步要加大政策支持力度，激发市场主体活力，使广大市场主体不仅能够正常生存，而且能够实现更大发展。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刘勇在接受《经济》杂志、经济网记者采访时表示，在现代经济学中，生产要素已成为一个基本范畴，覆盖了社会生产经营活动所需的各种资源，一般认为其包括劳动力、土地、资本、企业家才能四种要素。我国改革正处在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的攻关期，各方还需完善。

结合当前经济形势，从高质量发展角度，何平从以下三方面给企业支招：

一是扎根市场，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和国内外环境的变化给原有的经济运行模式带来诸多挑战，但也带来了新的市场机遇。新冠肺炎疫情推动了线上活动对线下活动的加速替代，产生了新的产品和服务需求，这要求企业加速自身的信息化和数字化转型，捕捉、挖掘、培育新的需求。同时，在当前全球市场萎缩的外部环境下，企业需要依托国内市场谋求生存，连接国内和国际市场提高效益。

二是擁抱科技，科技将是带领企业克服疫情冲击，在国内外竞争立于不败之地的核心支撑。5G、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数字技术的发展将进一步催化线上商业模式的创新，带来产业结构、生活方式在线上和线下的重构，这为企业依靠科技的力量进行发展提供了新思路。国内外环境的变化要求企业家着力争夺高端科技的制高点，弥补自身产业链的短板和不足，不断提升中国在全球产业链中的定位。

三是协同创新，各市场主体需要根据各自的特征，在新的环境中积极寻找自身的定位，发挥比较优势。国内外环境的变化将重构产业链，产业分工碎片化和产业集群化同时并存。核心大企业的业务边界会缩小，部分职能会弱化甚至消失，核心大企业可能会与其他企业或商业机构联合提供产品或服务。核心大企业的功能将逐步平台化，而中小微企业则会成为各垂直领域的重要创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