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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线X”的语义内涵及流行动因研究

2020-09-06王倩

现代交际 2020年14期

摘要:随着“十八线女主播”说法的流行,“十八线X”结构再次大量出现在人们的社交圈中。但此时“十八线X”的语义重点并不在于描述对象X在所属群体中的排名靠后,而是意欲通过夸张、巨大的数字反差表现强烈的心理反差,进而凸显说话者的无奈、自嘲。它的大规模流行,除了互联网的快速传播,还因为它符合语言生成机制,通过数字反差凸显心理反差,与网页标题的主旨相符,顺应说话人求新求异的语用心理。

关键词:十八线X 语义内涵 语义重点 流行动因

中图分类号:H3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20)14-0086-02

受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影响,全国多个省市推迟了大中小学2020年春季学期的开学时间。为了保证孩子们的正常学习,教育界号召“停课不停学”,于是教师和学生们集体上线,纷纷将网课提上日程。此时,一个词语结构也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即“十八线女主播”。例如:

(1)火了!十八线女主播钉钉出道,一看竟是班主任?(腾讯新闻,2020年2月12日)

(2)疫情下的在线课堂:老师化身十八线女主播,00后变段子手攻陷钉钉。(蓝鲸财经,2020年2月13日)

这里的“十八线女主播”特指疫情期间,被迫在网上直播授课的女教师们,她们觉得自己从光荣的人民教师转岗成了一名十八线(没有名气的)女主播。其实网上直播授课的教师有男性也有女性,加上“女”这一限定词语的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在专门的主播群体中,女性是主力;二是在现今教育界中,女教师占比远远超过男教师。

“十八线女主播”并不是这类结构的唯一用例,我們还可以在网络上找到很多其他用例,例如:

(3)十八线小城市青年月工资2000,是如何在深圳买房的?(新浪新闻,2017年3月27日)

(4)任豪,当初演十八线配角无人识,如今粉丝喊着让他回去拍偶像剧。(百度新闻,2019年12月28日)

此类带有“十八线”的词语我们可将其称为“十八线X”结构,那么它的表述有何特殊语义?它的流行动因是什么?本文主要探讨这两个问题。

一、“十八线X”的特殊语义

我们通常用“数字+‘线”的组合方式来描述某一对象的名气、水平,如演艺界有一线明星、二线明星、三线明星之分,城市也有一线城市、二线城市、三线城市排名。“十八线”正是相对于“一、二、三线”衍生而来的。例如:

(5)生活的最高境界是:十八线城市也能活出一线城市的精彩!(百度新闻,2018年1月17日)

众所周知,“一线”描述的均是各个领域中排名最前、等级最高的对象,随着“二线”“三线”数字的递增,所评价对象的排名、等级也在逐步下降。比如,一线明星指的是在粉丝数量、资源、薪酬待遇、影响力等方面占据绝对优势的群体,二线明星占有以上各因素稍微逊色,三线明星基本上是这一群体中的底层人物了。因此,在大众意识中,“三线”已经是水平低、不出众的层次了,那么被划入“十八线”的群体更是不必说了,它特指那些没名气、没热度的边缘对象。

值得注意的是,此时“十八线”的语义重点并不在于描述该对象在所属群体中排名靠后,事实上我们也不可能将某一对象从一线一直划分到十八线。此时的“十八线”是通过夸张、巨大的数字引起心理反差,进而表现出说话者的无奈、自嘲。比如说很多教师都是一线的优秀教师,他们的工作地点是学校教室,如今转到网络上给学生开设网课,就如同将岗位转为主播。相比于那些专门的一线主播,教师们就不能算“一线”了,受情势所迫,“一线教师”只能无奈地戏称自己为“十八线女主播”,非教师群体用这一称谓称呼网上授课的教师也多是由于该表达方式新颖、幽默,顺应当下的语言潮流。

二、“十八线X”类表述的流行原因

“十八线X”这一语言结构的大规模流行,除了互联网的快速传播,还因为它符合新语言形式的生成机制,通过数字差距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反差,与网页标题的主旨相符,顺应说话人求新求异的语用心理。

1.符合语言生成机制

目前,很多流行语言形式都是在框架提取和变项填充过程中形成的,这是一种框填式流行语[1],提取的框架是一个语言结构中不变的成分,携带了核心的语义因素,填充的变项是一个语言结构中的可变成分,可根据不同的表述场景和表述对象进行转换,因此这种带有固定框架的语言形式只要替换掉其中的变项填充部分,就可以自由运用于各种场景。

按照框填式流行语的生成规律,我们可推测出“十八线明星”“十八线城市”“十八线主播”等流行语的流行路径:首先,人们从众多带有“十八线”的表述中可以发现这一流行结构含有两个组成部分:一是固定框架“十八线”,二是填充变项“明星、城市、主播”等。然后,人们提取出带有“无奈”“自嘲”语义的固定框架“十八线”和指向具体描述对象的变项填充物“X”,组成“十八线X”这个流行框架。最后,在遇到合适场景和描述对象的情况下,人们就会将这一流行框架带进新的交际中去。

因此,人们在创造新的语言形式时总是喜欢依据已有的语言形式,通过部分成分替换的方式来完成。目前框填式流行语的扩散途径大都如此,其语义并不总是附着在一个语言单位的全部成分上,有些成分与这些语义密切相关,离开了它们,流行意味便消失殆尽;有些成分仅仅指向具体的表达情境,替换它们并不影响流行语义的存在,反而能将其推广到更多交际场景中去,满足更多的交际需要[2]。

2.数字差距带来心理反差

语言形式附带着由特定文化环境赋予的文化含义,这是一种主观性的心理感受,存在于人们的思维中[3]。汉语数字也携带着特殊的心理内涵,若用数字作为表示等级的符号,那在所有人心目中“一”必然是最佳,“三”往往代表着逊色的下乘,若“十八”也用来表示等级的话,首先它在数字上就与数字“一”“二”“三”形成了巨大的差距,其次它在人们的心理上也引起了天壤之别的心理落差。但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很好地吻合了说话人意欲表现出的“无奈”“自嘲”之义。

除“十八线”外,还有“二十八线、三十六线、八十线、八十八线、一百线”等更夸张的说法,但这也只是将数字差距进一步拉大以凸显更大的心理落差而已,其语义与“十八线”重点突出的无奈和嘲讽一致。例如:

(6)没卖相没颜值,只靠两位二十八线的演员如何拍出年度最佳的网剧?(搜狐新闻,2017年5月9日)

(7)别看我现在混成三十六线,比十八岁还真没怕过谁。(网易新闻,2017年12月30日)

(8)炫耀一下八十线小城市的房产证。(百度贴吧,2019年4月10日)

(9)十级红毯妖风预警,这些八十八线的戛纳其实叫尴尬。(新浪新闻,2017年5月26日)

(10)坐标华北平原的一个一百线小镇,这建设程度什么水平?(虎扑网,2020年3月23日)

对这些表述进行分析后我们发现,“十八线X”类的表述占据数量上的优势,是最为常见的。那么,人们为什么喜欢选择“十八”这个数字呢?这是因为汉语中的数字有定数也有概数,而“十八”除了可表示定数外,我们还常常将其用作概数,表示“量多、量大”的含义,如“女大十八变”“山路十八弯”“九转十八弯”等分别表示了人的变化大、山道弯路多、河流河道弯曲多,都偏重程度上的量增。“十八线X”正是利用了概数这一“量增”的特点,在凸显巨大的数字差距之后,进一步凸显了“X”与“一、二、三线”相去甚远、名落孙山的主观感受。

3.与网页标题的主旨相符

我们每天都会从各种渠道接触到大量的新闻,但只有一小部分能引起我们的关注,尤其是当我们只能看到一个新闻标题的时候,我们往往是在好奇心的驱动下打开网页的。因此网络新闻的标题主旨就是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和好奇心,促使他们打开网页进行浏览,进而增加阅读量和网络流量。因此,有一个让人产生好奇感、求知欲的标题尤为重要。例如:

(11)四川人均GDP最高城市:不是成都也不是绵阳,而是这座十八线城市。(百度新闻,2020年3月15日)

(11)四川人均GDP最高城市:不是成都也不是綿阳,而是攀枝花。

例(11)作为标题可激起阅读者的好奇:究竟是哪座十八线城市超越了第一大城市成都和第二大城市绵阳?若将例(11)中的标题改为(11),那么人们仅从标题就可得知结果,类似于一条简讯,既没有阅读的欲望,也没有在心目中造成很大的震撼。

4.顺应求新求异语用心理

人们在使用语言时有求新求异的心理,对旧有的表达方式会产生本能的“审美疲劳”,会想方设法地追求新奇、陌生化的言语表达方式。特别是年轻人喜欢通过一些标新立异、打破常规的用法来表明自己特立独行、与众不同和时尚前卫的品格,从而显示其个性独特、张扬自我的存在价值[4]。这也是因为从说话人角度讲,有些语言现象的出现可能源于人类语言交际的一种重要倾向,用新颖的说法来唤起听话人的注意,以取得更强的语用力量[5]。而“十八线X”正好顺应了此种语用心理,它运用新语言形式准确表达了说话者的自我嘲讽、十分无奈,还产生了传统表述无法比拟的流行效应,获得了更强的语用力量。

三、结语

流行语已是当今语言生活中不可少的一部分,在年轻一代中的使用频率非常高;它们改造了传统的语言形式,在语义和语用上取得了更丰富的表现效果。在流行语的使用与传播上,我们更应注意语言的健康,坚持在正确价值观的引导下,为语言创造输入新鲜血液。

参考文献:

[1]俞燕,仇立颖.框填式流行语何以如此流行?[J].修辞学习,2009(6):71-80.

[2]刘振平,王倩.涨“X”结构的语义特征与流行机制[J].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19(3):183-188.

[3]谢晓明,王倩.新兴VVV类夸张叠用式探析[J].汉语学报,2019(4):87-96.

[4]刘云.新兴的“被X”词族探微[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0(5):102-106.

[5]HOPPER P J,TRAUGOT E C.Grammaticalization[M].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3:121.

责任编辑:赵世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