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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的象征意义

2020-09-06刘文娟

北方文学 2020年12期
关键词:川端康成石榴

刘文娟

摘 要:掌小说《石榴》的主人公纪美子是一个纤细敏感的少女,在同母亲二人寂寞的日常生活中怅然若失,就仿佛枝头被遗忘了的成熟石榴。从出征前恋人启吉爱的目光中确认恋慕之情的纪美子,在启吉离开之后通过石榴实现了和他的结合,同时也感受到了“悲哀的喜悦”。这样的情感同母亲对亡夫的伤感之情重合进而升华,使纪美子体验到了和启吉间近似夫妻的情爱。石榴贯穿小说全篇,成为把纪美子带入想象世界的媒介,亦诠释着超越生死之爱,其象征意义是多层次、多角度的,在小说结尾处石榴再次被实物化,映射出纪美子伴随着哀伤感的恐惧内心。

关键词:川端康成;掌小说;石榴

1943年5月发表在文艺杂志《新潮》上的掌小说《石榴》改编自妇女杂志的投稿作品。小说以主人公纪美子的感性为中心展开描写,纤细敏感的纪美子和不拘小节立足于现实生活的母亲形成鲜明对比,作品中贯穿始终的“石榴”充满了生命力,让恋人启吉的爱得到了升华,那么“石榴”仅仅是生命的象征吗?本文在剖析作品表现的深层含义的基础上,考察“石榴”的象征意义。

一、纪美子的感性

作品以自然描写开篇,暗示出主人公纪美子的心理状态。晚秋至初冬的一夜寒风将石榴树的叶子全部吹落,渲染出萧索的气氛,掉落的叶子散落在树的周围“形成一个漂亮的圆圈”[1],却给人以清爽稳定之感。落叶往往在风中凌乱地纷纷四散,又暗含着这种安定何时会消失,为下文埋下了伏笔。“大吃一惊”“不可思议”来自纪美子敏锐的观察力。眼前的景象同主人公的内心世界紧密联系在一起。接下来再看启吉的出场。

在二楼做针线活的纪美子听到楼下传来启吉的声音,意识到启吉来了,仿佛浑身瞬间僵住一样,纪美子倾注所有的注意力跟随着他,猜测“大概木门是敞着的”,知道他“忽然绕道庭院”,感受着他“精神抖擞”的气势,在母亲的叫喊声中回过神来才慌忙把针插在针线包上。热切盼望见到启吉、纤细敏感的纯真少女形象跃然纸上。从楼上下来的纪美子感受到启吉“望眼欲穿似的用目光相迎”,止住了步伐。二人默默传达爱意“面面相觑,微微一笑”,纪美子“意识到彼此正相视而笑时,脸颊发热了”。此时,在眼神交错中她鲜明地意识到了自己对启吉的恋慕。

启吉走后,母亲拾起掉落的石榴递给纪美子,“纪美子皱起眉头,后退了一步,脸颊忽地变得火辣辣的”,之后“有点张皇失措”“老老实实地接了过来”。这一系列动作跳跃,字句间留下余白给读者以想象的空间。纪美子最初只因为石榴掉在地上“太脏”皱眉后退,但想到是启吉咬过的,这样的过度反应会不会让母亲产生误会从而觉察到她内心的秘密,脸颊“火辣辣”起来,为了掩饰紧张心理,接过石榴“若无其事地吃了一口”。通过吃启吉咬过的石榴实现了和启吉的间接接触,体验到和启吉融为一体。而这样的连结并不是现实意义上的身体接触,仅仅是通过石榴感受到的,纪美子胸中涌起伤感,“感到一种近似悲哀的喜悦”。那既是通过石榴连结的喜悦,同时伴随着无法真正接触的悲哀,也是为启吉即将奔赴战场而悲伤。小说描写了在悲剧别离之时拥有的瞬间幸福,刻画出在情感两端挣扎的主人公形象。

二、母亲的双重作用

半个月以前表亲家的孩子发现藏在树叶丛里的石榴,一直以来没有人留意到它的存在,而且那之后再次被遗忘,直到叶子落光的“今早”也不曾被想起。母亲的一句“忘了”让纪美子“想起自己家中的寂寞”,这寂寞从何而来呢?在发现石榴那一瞬间纪美子将心中的情感转移到了枝头的石榴上,母亲漠不关心“只瞧了瞧,又回到厨房里去了”,却重新把她拉回到现实生活中。于是她意识到自己寂寞得“连檐廊上的石榴也忘了”的生活。

作品中母女对比鲜明,母亲不拘小节,是不属于纪美子内心世界的人。启吉离开后,纪美子“还望着庭院木门那边”目送启吉时,母亲“伸手把石榴捡了起来”,在厨房里洗凈递给她。沉浸在自我想象中的纪美子常常受到母亲言行的触动回到现实,抑或陷入新的沉思中。母亲递来的石榴,引发了纪美子内心潜藏的同恋人结合的少女之心,吃下石榴的瞬间品尝到了“近似悲哀的喜悦”。可是母女之间心无灵犀,“母亲对纪美子向来是不关心的”,我行我素。

母亲慢条斯理地坐在梳妆台前说起亡夫的场景,流露出作为女人温柔的一面。头发渲染出的夫妇间的情爱感染着纪美子,使她想象着成为启吉的恋人,成为他的女人。母亲的行为诱发出纪美子内心潜藏的欲望,促使她在想象的世界里由少女转变成女人,实现了内心“质的变化”。由此看来,纪美子的内心世界和母亲紧密相连,不停地摇摆变化着。但是当感情到达顶点时,纪美子重新回到原点——给自己带来“催人落泪的幸福”的石榴时,却再度意识到与现实的距离感。她想到母亲也许仅仅因为觉得可惜才把石榴拾起递过来,那只不过是日常生活习惯使然。纪美子羞于直面母亲,她意识到自己的幸福感终究是无法同母亲共享的“秘密喜悦”,面对立足于现实的母亲,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感情。尽管启吉并不知晓,纪美子似乎接受了这样的分别方式,她觉得自己是可以永远等待着启吉的。

由此看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母亲的作用是双重的,母亲的言行把纪美子从想象拉回现实,令她重新审视自己的感情,同时又诱发出潜藏在她心底的欲望,成就了在想象世界中和启吉的关系。

三、石榴的意义

纪美子将眼中“好看的石榴”和自己的生命联系在一起,但母亲的言行时刻让她意识到眼前的日常生活,“走出庭院,用竹竿取石榴。石榴已经烂熟,被丰满的子儿胀裂了。放在走廊上,一粒粒的子儿在阳光下闪烁着,亮光透过一粒粒的子儿”。“烂熟”“胀裂”的石榴象征着纪美子的成熟生命。“被丰满的子儿胀裂”“用竹竿取石榴”等描写带有官能色彩,用暗示男性的“竹竿”取下象征成熟女性身体的石榴,提示出纪美子和启吉间的男女关系。石榴的象征意象深深定格在纪美子的脑海中,石榴在阳光下闪烁着,“透过一粒粒子儿”的亮光正是她沉浸在想象世界中的光彩。纪美子“似乎觉得对不起石榴”,是因为感到自己作为女性已经成熟的生命仿佛美中不足。

母亲坐在梳妆台前向纪美子提起亡夫,令她想起“母亲经常吃父亲剩下的东西”,在日本梳妆台可做嫁妆,此时浮现在她脑海中的一定是和启吉结为夫妇。在体味到心酸的幸福之后,纪美子觉得内心是永远等待启吉的,“她偷偷地望了望母亲,阳光射在隔着梳妆台的纸拉门上”,“阳光”的照射表现纪美子对想象的执着,但是纸拉门并不透光,这也象征着想象和现实的间隔,指向小说的结尾。

那么,纪美子为何如此执着于想象的世界呢?对于纪美子而言,她和启吉的爱是在想象中实现的,无论启吉能否从战场归来,都可以永存在心中。石榴从官能性的果实变成了纪美子心中把自己带到想象世界的媒介,甚至可以说是超越生死境界的爱之象征。小说结尾这样写道:“对于纪美子来说,再去吃放在膝上的石榴,似乎太可怕了。”正因为想到再吃石榴的果实,这一切也将烟消云散,才会感到“太可怕了”吧,而这也暗示着也许启吉再也不会从战场回来了。作品以描写石榴树叶子落光成为裸树的景色开篇给人以生命终结之感,又用以启吉战死的暗示结局,首尾照应。石榴贯穿小说全篇,既是把纪美子带入想象世界的媒介,亦诠释着超越生死之爱,其象征意义是多层次、多角度的,在小说结尾处石榴再次被实物化,映射出纪美子伴随着哀伤感的恐惧内心。

参考文献

[1]川端康成.掌小说 藤花与草莓[M].叶渭渠译.海口:南海出版社,2015(1):136–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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