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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伏鳟二小说中关于“另类人”问题的思考

2020-09-06刘腾

参花(上) 2020年10期
关键词:山椒科林常人

摘要:根据科林·威尔逊有关“另类人”的理论,日本作家井伏鳟二的小说可以理解为一种思考“另类人”问题的小说。其处女作《山椒鱼》描写了一个典型的另类人形象;《遥拜队长》突出了另类人眼中毫无自由的常人世界;《燕子花》则在此基础之上否定了另类人问题解决之道中的极端方式;经典之作《黑雨》从形式和内容两方面艺术性地展示了作者解决另类人问题的个人心得——通过对自然生命力和“唯有离别才是人生”的顿悟获得高峰体验,从而觅得真正的自由。

关键词:井伏鳟二 另类人 自由

井伏鳟二(1898—1993)是日本近现代文学史上颇负盛名的小说家,在其文学生涯中留下了诸多著名小说,其代表作《山椒鱼》《遥拜队长》《燕子花》《黑雨》等都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至今为止,对井伏小说的研究有了一定的成果,但遗留问题也颇多,对井伏小说的整体把握就是其中之一。历来研究大多倾向于把井伏文学以二战为界一分为二,认为1941年以前的作品来自作者从书本上得来的知识和自己丰富的想象,之后的作品则是基于二战经历的记录和追忆。倦怠是井伏前期作品的共同主题,因此,其前期文学又可以称为“倦怠文学”,后期作品因为主题与战争有关,所以常被冠以“反战文学”的称号。然而,这种分段式的思考在某些研究者看来显然有失水准,小林秀雄早就明确了自己“轻蔑的态度”。涌田佑则从正面指出井伏小说堪称“岩屋文学”,小说描写的都是被困岩洞的“山椒鱼式”的人物;与此类似,熊谷孝也曾指出:井伏一生的创作都是在描写各种山椒鱼和青蛙的样态。两者虽然指出了井伏小说描写对象上的共性,然而却没有进一步探索该如何定性“山椒鱼式”的人物。其实,日本学者须藤宏明倒是指出过井伏处女作中的山椒鱼具有英国作家科林·威尔逊所论述的“另类人”的特征,只是须藤仅仅是把《山椒鱼》和另一部作品《微波军记》作了一番比较,认为山椒鱼之所以得不到救赎是因其强烈的自我执着,不能放下自我,因而达不到彻悟之境,并没有从整体上分析井伏文学围绕“山椒鱼式”的“另类人”所作的哲学思考。因此,本文拟在此基础上做进一步的尝试,从“另类人”这个哲学视角来看井伏整体的小说创作,以期更深刻地理解井伏文学。

一、初涉“另类人”问题的《山椒鱼》

科林·威尔逊在《另类人》一书中明确指出“另类人的话语是存在主义风格的”,[1]所以,在此首先对存在主义中涉及另类人的四个关键词“自由”“真实”与“虚无”“无意义”的关系进行一番梳理:“自由”意味着自由的意志;意志来源于动机;而动机是一个信仰问题,信什么才可能有做什么的动机;最后信仰必须是对某事“存在”的坚信不疑,也就是说,信仰是有关什么是“真的”的问题,因此自由最终取决于真实。[1]换言之,不真实的虚无则意味着不自由,不自由的生活如同坐牢,是无意义的。

了解了这组概念,科林在其著书中对另类人的论述就相对容易理解了。科林指出另类人有两大特征——虚幻感和孤独感。所谓虚幻感是指:在另类人眼中,常人认为井然有序的世界是不真实的、不自由的,是虚无、无意义的;所谓孤独感指的是:另类人是认识到常人世界不自由的少数分子,堪称盲人国度里唯一明目之人,所以孤独如影随形。基于另类人的上述特征,科林总结道:“另类人的问题就是自由的问题。”[1]另类人看到了常人世界的不自由,另类人的目标是追求真正的自由。以上便是科林勾勒出的另类人形象,而这种形象与井伏鳟二处女作《山椒鱼》中的主人公可谓不谋而合。

井伏鳟二的处女作描写了一条被困岩洞的山椒鱼的故事。由于两年间身体的发育,山椒鱼无法从一个岩洞中逃脱,一时的栖身之所变成了永久的牢房,这条被困岩洞的山椒鱼唯一喜欢的就是“把脸贴在岩洞口上,观赏洞外的景色”。[2]诚然,对小说中由此敷衍出的山椒鱼与其他生物发生的各种纠葛可以有多种解读,然而从另类人这个视角出发,把山椒鱼看到的景色理解为极不自由的常人世界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面对岩洞顶部的苔藓,山椒鱼的态度是厌恶,因为它认为苔藓的花粉弄脏了栖身之所的水,而在苔藓的世界里,它们只是“按照隐花植物散播种子的规律”撒落花粉而已;[2]面对同样按照规律生长的霉,山椒鱼的看法是“霉的习性显得那么笨拙,经常自生自灭,好像绝没有繁殖下去的意志。”[2]回顾前文关于“自由”等关键词的梳理,这里有关“没有意志”的评判就带有明显的存在主义风格,换言之,在山椒鱼看来,霉的生活就是极不自由的;另外,成群结队的鳉鱼貌似自由自在,然而在山椒鱼眼里,“它们中间只要有一条鱼误向左游,其他的鱼都会一起跟着向左边游去”,[2]是“多么极不自由的小东西”;[2]同样,把山椒鱼的肚子误认为岩石,要在上面产卵抑或是在冥思苦想的小虾,在山椒鱼看来无非是过着常人的生活,“真没出息”。[2]至此,山椒鱼的另类人形象已跃然纸上了。山椒鱼就是那个盲人国度里唯一一个明目之人,它看到了常人所没有意识到的不自由。正因如此,山椒魚也就兼备了另类人的另一个特征——孤独感。关于山椒鱼的孤独感,小说中有两处描写:一处是山椒鱼很想回头看看小虾想在自己的肚子上干什么,但它克制住了,原因是“因为它知道,只要自己身子稍稍动一动,那小动物就会吓跑的”,[2]文本中虽未言明,但山椒鱼急于找个陪伴之人的孤独感已显露无遗;另一处则是干脆的独白:“唉,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多冷清啊!”[2]据松本武夫的考证,创作于1919年的《幽闭》正是以这种哀叹结尾的,只不过语句上略有调整,《幽闭》的文字是:“真是寒冷般的寂寞啊!” 可见,表达山椒鱼的孤独感在当时的井伏看来是多么重要。

如果1929年的《山椒鱼》如其原型《幽闭》一样,也以山椒鱼孤独的独白结尾,对于塑造一个典型的另类人形象而言其实并无不妥。山椒鱼眼中的世界是虚幻的、不自由的,意识到这一点的山椒鱼如同坐牢,被困岩洞就是最好的象征,与此同时,山椒鱼的孤独又溢于言表,按照科林的理论,山椒鱼已经是一个典型的另类人了。然而,在此基础之上,作者又加入了一段有关青蛙的文字:山椒鱼堵住洞口,声称要把一只误入岩洞的青蛙关一辈子,让青蛙陷入和自己一样的窘境让山椒鱼感到很痛快,于是山椒鱼和青蛙开始了漫长的争吵,最后才达成了和解——青蛙表示奄奄一息之际其实也并不怎么生山椒鱼的气。多数论者认为这段文字很重要,尤其是和解的一段,然而颇具戏剧性的是:在1985年出版自选全集时,和解的一大段文字却遭到了作者本人的删除。前文已述,另类人的问题是一个自由的问题,篇末山椒鱼与青蛙的和解貌似解决了一次冲突,然而并没有解决另类人的核心问题,山椒鱼依旧被困岩洞之中,它眼中的常人世界并没有因为青蛙的所谓谅解而生出自由的气息。余秋雨说:“伟大作品的一个重大秘诀,在于它的不封闭。不封闭于某段历史、某些典型,而是直通一切人;也不封闭于各种‘伪解决状态。”[3]从这个意义上说,井伏删除看似圆满的结尾,其目的也许就在于删除一种另类人问题的“伪解决状态”吧。

小说《山椒鱼》是井伏文学生涯中初涉另类人问题的作品。不仅从内容方面,从作品的修改方面也可以看出正确理解山椒鱼另类人的形象是多么重要。《山椒鱼》很大程度上是作为一部主要描写作者自身心理的私小说存在的,如果对这部初涉另类人问题的作品有所误读,在某种程度上也就意味着忽略了作者自身所具有的另类人气质。

二、继续“另类人”问题探讨的《遥拜队长》和《燕子花》

如前所述,如果要把井伏文学分为两个部分,二战无疑是一个分水岭。二战中井伏于1941年11月入伍,1942年11月退伍,战后创作了一系列战争题材小说。这些作品时常被冠之以“反战文学”的标签,与前期文学显得泾渭分明。其实作者战前战后的创作是一脉相承的,并没有形成明显的断裂,战后一系列作品依然是对另类人问题的继续探讨,1950年的《遥拜队长》和1951年的《燕子花》便是其中的代表。

在小说《遥拜队长》中,作者展示了一个在另类人眼中无意义、不自由的常人世界。首先,《遥拜队长》中悠一母子的遭遇生动地说明了常人世界的无意义。悠一原本是一个淳朴的乡村少年,悠一的母亲在丈夫病故后凭着自己的辛劳,一度改善了生活,但是在战时国家政策的推动下,面对村长等人的溢美之词,悠一母亲同意了悠一上少年军事学校。后来,悠一因经常行遥拜之礼使他得到了“遥拜队长”的绰号。战场上的一次事故,悠一成了瘸子,摔伤了脑子,被遣返回乡,战后还时常犯病,错认为战争还在继续。母子俩最后挣扎在贫困之中。在另类人看来,悠一母子的生活中没有值得信仰的真实:以村长等人为代表的军国主义者满口谎言,导致悠一母子生活惨淡,悠一母亲最后“终于流下了眼泪,怨自己命不好”。[2]这种虚无的世界在另类人的眼里毫无意义。

其次,《遥拜队长》中还通过对村民的描述着重刻画了常人不自由的生活。小说中有如下描写:“当时就是这些邻里到陆军医院去请求让悠一出院的。尽管悠一他娘辞谢过,但邻组的人认为,回来一个军官,那是很体面的事。”[2]真是发人深省的一段文字:村民不顾悠一母亲的辞谢,请求悠一出院的行为完全是主观意志的反映,看似自由,然而这些貌似自由的村民不过是深受军国主义政府宣传教育之后的顺民而已,在另类人眼中,这群村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正是他们的可悲之处。

而继《遥拜队长》之后,小说《燕子花》在另类人问题的思考上又有了进一步的深入,开始探讨另类人问题的解决方法了。

科林曾指出:“解决另类人的问题有两条路径,即向前走和向后走。”[1]结合小说《燕子花》,在此首先对所谓“向后走”做一番说明。所谓向后走,是另类人的妥协之举。自杀是妥协中的一种极端方式。虽然对某些另类人来说死亡问题是唯一真实的问题,虽然存在主义大家加缪表达了只有在面临死亡时,自由才最有可能实现,然而科林却说:尽管我对那些疯掉或自杀了的天才们很感兴趣,但我并不认同他们的无谓之感。[1]

如同科林对另类人问题解决方式中自杀的否定一样,小说《燕子花》对此也表达了否定之意。这从小说描述的两个故事中可见一斑。其中一个故事是在燕子花开放的池塘里发现了一具女尸,据巡警说死者“也许因为空袭,慌慌张张跑出家来,毫无目的地到处乱跑,跑到了这个池塘边。然后也许出于某种感慨,偶一激动,就跳进了水里。”[2]耐人寻味的是,作者又补充了一个故事:一位木匠的妹妹外出打工,却怀了一个没爹的胎回来,最后妹妹的尸体浮在水上,旁边同样盛开着燕子花。至此,燕子花的象征意义已经非常明显了,盛开的燕子花不是生命的象征,而是死亡的代碼。值得关注的是这些死亡很可能都是自杀引起的,当然这些自杀似乎也都是为了摆脱某种不自由的解脱之举,但作者却借作品中朋友木内的一句话给予了明确的否定:“都是尽开这种败兴的花。”[2]花是败兴的,花所暗示的自杀引起的死亡也是败兴的、不足取的。常人为了摆脱不自由,为了解脱,选择自杀等极端方式是不足取的,那么另类人为了追求真正的自由而采取的极端行为呢?朋友木内的一句话正是作者的回答。

三、完成“另类人”问题思考的《黑雨》

处女作《山椒鱼》初涉另类人问题;《遥拜队长》突出了常人世界的不自由,继续了另类人问题的思考;而《燕子花》在此基础之上尝试思考另类人问题的解决之道,否定了自杀这种“向后走”的极端方式。然而,所谓“向前走”依然是井伏的努力目标,这从1966年的长篇小说《黑雨》可见一斑。

科林在其著作《另类人》中对“向前走”也作了一番艰苦的探索,虽然他表示“尚不能提供一个圆满的答案”,[1]但还是引入了一个“高峰体验”的概念。所谓“高峰体验”即把意志力倾注于自己的情感、思想抑或是身体来获得一种奇妙的乐观心情和欢乐的迸发,并强调:“高峰体验就是对自由的突然感悟。”[1]而关于“向前走”,井伏鳟二通过《黑雨》又进行了怎样的思考呢?

首先看小说的内容。小说《黑雨》原题为《侄女的婚事》,故事的梗概是闲间重松的侄女矢须子在广岛原子弹爆炸时淋到了黑雨,患上了原子病,但起初一家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战后全家的头等大事是侄女的婚事。但有传言说矢须子患上了原子病,使得婚事不顺。为了辟谣,重松抄写了自己的《挨炸日记》和矢须子的日记以证清白,最后侄女的原子病还是爆发了。

作为一部涉及原子弹爆炸的小说,《黑雨》中对爆炸后惨状的描述令人震惊:“在这一片废墟上,到处有一点一点白色或黑色的东西在活动,那大都是在来回寻找遗骨的人们……我战战兢兢地走近那具尸体一看,原来是很多蛆虫从嘴里和鼻子里吧嗒吧嗒地滚落到地面上。”[4]一副地狱之景赫然在目,《黑雨》中诸如此类的文字俯拾皆是,很多论者认为这是作者反战的呐喊,但从另类人的角度看这些文字,常人世界的不自由在战争中表现得可谓入木三分。除此之外,小说《黑雨》中还有一点值得特别关注,那便是重松日记中被认为是反战名言的那句话:“比之于所谓正义的战争,倒不如非正义的和平好得多。”[4]这句话中反战情绪自不待言,但同时还透露出另一种信息,那便是在重松看来那场侵略战争似乎还有一些正义的色彩。也许是简单地在重松和井伏之间画上了等号的缘故,评论家杉浦明平才指出井伏“看不清战争始作俑者的意图”,其实重松的这种认识正是井伏眼中常人对所处世界缺乏洞察,无法找到真实的传神写照。重松的名言貌似体现了一种自由选择,本质上依然是深受军国主义蒙蔽之下的言辞,与真实以及真实基础上的自由不知相差多远。

《黑雨》中常人世界的不自由,如上所述,可谓比比皆是。然而小说中尚有不可忽略的重要内容,那便是重松的事业——鲤鱼养殖。小说结尾处的一段描写颇具象征意义:重松看到池中小鱼的茁壮成长,池边的莼菜生机勃勃,心想:“眼下如果从对面山上现出虹来,那就是奇迹。如果不是白色的虹,而是出现彩虹的话,矢须子的病就可以治好喽!”[4]对此,东乡克美认为,鱼苗的诞生和事实上矢须子疾病的恶化在此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象征着自然生命力的鱼苗与象征着破坏自然、扼杀生命的核战争在此形成了一种激烈的碰撞,但对自然生命力的信任占据了重松的思想,因此才有了一番有关矢须子康复的幻想。从小说中紧接着的一句:“重松还是把目光移向了对面山上,心里这样幻想着。”[4]来看,重松当时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借用科林的话,就是达到了所谓的“高峰体验”,得以一瞥真正的自由境界。至此,作者井伏鳟二借小说《黑雨》完成了其关于另类人出路的部分思考:虽然战争下的常人世界没有自由,然而,自然的生命力是真实的,可信赖的,对自然生命力的感悟是达到高峰体验、追求自由的途径之一。

分析小说《黑雨》中关于另类人问题的思考时,除了内容,忽略小说的形式也是比较遗憾的。论及《黑雨》的形式,最明显的特征便是日记体的使用,需要强调的是《黑雨》借此表达了一种思想,那便是珍视每一天。尤其能体现这一点的莫若重松要求妻子补记《战争期间广岛的伙食》,这篇记录其实证明矢须子健康的动机似乎是微乎其微的,但明明是妻子不擅长的,重松却执意要补录,作者通过这一段细节的设置,意欲表达的不正是对每一天的珍视吗?对此,评论家涌田佑有一段话值得关注,他指出井伏之所以对日记钟爱有加,是因为“认识到了‘一天的贵重,也就认识到了佛教中所谓‘一生只遇一次的残酷,而正是这些认识形成了井伏文学‘唯有离别才是人生 的表现。”这段话用以解释《黑雨》中日记的使用,应该是再合适不过的,而且,可以认为这段话更是为《黑雨》中关于另类人的思考加上了一条深刻的注解。井伏之所以对日记情有独钟,是因为对人生有了一番领悟,意识到了人生中的每一天都是唯一的一天,都倍显珍贵,值得珍藏于日记。人生中唯有和每一天说再见才是真实的,找到这种“唯有离别才是人生”的真实,对于充满另类人气质的井伏而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可以说井伏正是凭着体会“唯有离别才是人生”这种“高峰体验”,才找到了真正的自由。

综上所述,小说《黑雨》的内容和形式都体现了作者对另类人问题解决之道中“向前走”的探索。找到了可贵的两点真实——自然的生命力和“唯有离别才是人生”,从而获得高峰体验,领悟自由。

需要补充说明的是,在井伏关于另类人问题的思考中占有重要地位的感悟“唯有离别才是人生”,出自井伏鳟二对唐诗《劝酒》的翻译。原诗曰:“劝君金屈卮,满酌不须辞。花发多风雨,人生足离别。”这首诗原本是诗人于武陵劝解宽慰友人之言,意思是人生中类似离别之类的事很多,无须介意,表现了一种豪放情怀。然而井伏把其中“人生足离别”一句译为“唯有离别才是人生”,考虑到井伏深厚的汉学底蕴,这显然不是一种误译,相马正一称之为“戏译”,而这种“戏译”意在何为,也许联系有关另类人问题的思考,我们会恍然大悟吧。

四、结语

井伏的小说创作时间之长、数量之多,在日本文坛是不容忽视的。也许正因如此,才常常采取分段式的研究。前期的倦怠,后期的反战似乎已成定论,然而这种人为的分割,在某种程度上也许是未能深刻理解井伏文学精髓的反映。从“另类人”这个视角来看井伏文学,可以说井伏文学从《山椒鱼》初涉另类人问题开始,就没有停止对这个问题的探索。战后的《遥拜队长》继续了这一问题的思考,《燕子花》中否定了另类人问题解决之道中自杀式的极端方法,集大成之作《黑雨》则从正面提出了另类人问题的解决心得——相信自然的生命力及“唯有离别才是人生”,从而获得自由。当然,认识井伏小说中关于另类人问题的思考,并不是要简单地否定已有的研究成果,而是从一种哲学的角度整体性地解读井伏小说,综合先行的研究,不难发现井伏文学前期的倦怠正是常人世界的虚无,后期的反战,也无非是作者在亲历了战争,对常人世界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之后,进一步探索另类人问题时的文学表现而已。

参考文献:

[1][英]科林·威尔逊.另类人[M].胡兴,译.北京:经济日报出版社,2003.

[2][日]井伏鳟二.井伏鳟二小说选[M].柯毅文,译.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2.

[3]余秋雨.伟大作品的隐秘结构[M].北京:现代出版社,2012:13-14.

[4][日]井伏鱒二.黑雨[M].柯毅文,颜景镐,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

★基金项目:本文系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常人批判视角下的井伏鳟二战争文学研究”(项目编号:2017SJB2239)的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刘腾,男,博士研究生,副教授,常州大学怀德学院,研究方向:日本近现代文学)(责任编辑 葛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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