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燕琴

日子过久了，两人的相处难免就成了这个样子：早上，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双方打个招呼各自匆匆上班去;晚饭后拖着一身疲倦上床，或看书或刷刷手机，困了倒头睡去。看着似一滩死水，然而这样的生活我却并不觉得厌倦枯燥，因为总还有些小动作在两人之间不起眼地互动着，像静水流深般将平凡的日子熨烫得舒服妥帖。

有一天晚上，刚要入睡正迷迷糊糊间，感觉先生拿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腿上，轻轻地用我的手磨蹭着。当时困意正浓，不及细究就进入沉睡。早上迷离间醒来，我嘟囔慢语地问先生拿我的手干嘛。先生一本正经地说，拿来挠痒痒啊。这是什么做法？我来了新鲜劲儿，彻底清醒了，追着先生刨根问底，为什么用我的手挠痒痒？先生慢条丝理地说：“你的手软绵啊，挠得舒服。”是这样么？我半信半疑，自己挠自己试了试，感觉没什么特别啊。再追问两句，敢情先生经常这样做，基本都是在我睡着的情况下，所以我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个小动作。现在知道了，细想想也挺有意思，既亲近又可爱，这么个小动作是我们这老夫老妻间一个独特的互动吧。

还有一些我们习以为常的小动作，也深深地植根在我们的生活中，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互相体贴着。一般，我比先生下班早，总是习惯于一边做着晚饭，一边瞅着窗外——算着时间，先生应该快到家了，就这样总想在第一时间看到他回来的身影，然后提前站在门口，等先生一进来，赶紧伸手为他接过背包，也没什么话可说，就不说了，继续忙各自的。有时候，先生或有加班或有应酬，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上床准备睡觉了。如果卧室的灯还亮着，先生进门后总是先到卧室探进头来看我一下，我也瞅他一眼，然后他才去脱衣换衣洗漱什么的。两人都有种默契，下班回家惦记着先见对方一面，即使没什么可说的、没什么可急的——就只是看过一眼便罢了，却也非得来这么一下方觉心安。

平常人的生活，本就没有什么跌岩起伏的剧情，尤其是我们这样近十年的夫妻过活，麿合得一马平川，式微了争执吵闹，只剩下恬静平和地度日，哪怕只是动动手指的心意，也是件很舒服的事。那次，和好友夫妻俩一起吃饭，好友津津有味地吃着店家招牌芝麻饼，嘴角粘了些饼屑，好友的丈夫看见了示意她嘴角有东西，好友很自然地把头伸过去，我原来以为，她家先生会用餐巾纸帮她拭去，却不料她家先生径直伸手很自然地把嘴角的芝麻粒摘去，而后两人复又吃饼的继续吃饼，喝酒的繼续喝酒，刚才的动作做起来是再随意不过了。就这么简单一个动作、转瞬即逝的一幕，在我看来是最美好的画面，那份多年积淀、信手拈来的亲昵，温馨又生动。

有天晨起，先生说我秋膘贴得不错，最近腰粗了。我瞥他一眼说，你没量过，怎么知道。先生说，他每天晚上睡前都会搂一阵儿我的腰——当然那会儿我同样是沉睡不知。我撇撇嘴，又想起他在我睡着时用我手挠痒痒的事儿，心思一动心想，他会不会用我的手挠脚上的痒痒，不过好象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那个还愿搂着我的水桶腰睡的男人，我又怎么会嫌弃他的臭脚丫呢？

只要互相都有心意，哪怕是挠痒痒这样小的动作，也是能深入心中。这些不经意的小动作，让我们的生活有种润物细无声的境界，它们不动声色地滋养着静好岁月，再平淡的日子也荡漾着深厚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