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添

摘 要：耽美亚文化是近年来新兴的亚文化，纵观当前国产影视剧，剧中正充斥着该亚文化景观。2018年6月的《镇魂》和2019年7月的《陈情令》的热播和高讨论度，让影视剧从业人员惊叹。按照如今“流量时代”的评判标准，《镇魂》和《陈情令》绝对都是非常成功的“爆款剧”，其中的IP价值被充分发挥和利用。脱下流量时代粉丝经济的外衣，带着“耽美色彩”的影视剧的走红，更像是失语已久的亚文化群体向主流群体进行抗议的一场狂欢。本文试图利用伯明翰学派的亚文化理论对国产爆火耽改剧的主流文化收编进行分析，并解读这类影视作品走红背后的亚文化抵抗现象。

关键词：亚文化;耽美;腐女;收编;抵抗

《镇魂》作为一部未上映就遭到吐槽主演号召力低、宣发投入小，甚至差点被中途腰斩的耽美IP改编剧，但该剧在2018年6月于优酷一上线就获得了巨大热度，《镇魂》可以说是收获了逆转般的胜利。而2019年爆火的《陈情令》播出期间，微博热搜几乎被其攻占，形成了观众自行进行宣传并且和官微形成了良性互动的活跃现象。这股“陈情之风”更传播到全球，不仅被翻译为16国语言，并在泰韩日等国的电视台成功播出。两位主演在播前均无代表作，却一部网剧爆火成为一线流量，而该剧的“博君一肖CP”至今都霸占明星CP的榜首。直至今日，看到这两部剧的成功，各大平台和制片人筹备了《撒野》《皓衣行》等多达30部的“耽美色彩”剧，不可否认耽美亚文化已经成为我国文化不可忽视的组成部分，也成为了各大资本家逐鹿“割韭菜”的重要领域。

一、耽美文化溯源

早在20世纪70年代，日本就出现了以男男纯爱为卖点的漫画作品，称为BL作品，也称耽美。耽美一词来源于日语，其字面意思为“耽溺于美”，目前“耽美”更多的被认为“男性之间的同性恋情”。而这类漫画作品吸引了大量女生的追捧和喜欢，她们自称“腐女”。随着这一风潮的蔓延，整个以日本为根源的“耽美风”席卷东南亚，在我国“腐女”群体不断扩大，而满足她们的作品形式除了动画、漫画、游戏、轻小说，还渗透进了广播剧、电视剧、电影等，甚至到许多主要不是讲述 “BL”的作品中，都会出现可供腐女追捧的角色。

虽然耽美亞文化起源于日本，但真正“出圈”更广阔传播是在英国。2010年，BBC播出了由小说改编的《神探夏洛克》，由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和马丁·弗瑞曼分别饰演夏洛克和华生，在剧中两人被塑造成了一对充满“基情”的搭档，剧里他们经常会有暧昧的行为动作和言语，由此吸引了无数“腐女”的关注，该剧的火爆让耽美文化不断渗透进影视剧中。近年来其他一些影响力较大的英剧，如《梅林传奇》、《神秘博士》、《火炬木小组》等都捧红了一对对的英剧腐CP。自此，英国的“腐女”亚文化迅速蔓延，成为全球网友心中的“腐国”。

二、耽美亚文化的网络传播

互联网对耽美亚文化盛行，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如今，高度发达的互联网让小众内容的喜爱者也能找到自己的“同道中人”。“腐女”作为一类社会群体，她们在现实生活中很少有发表意见的空间。晋江、微博、贴吧、哔哩哔哩等网络虚拟社区为有着同样爱好的腐女们提供了观看耽美作品和互相沟通交流的平台。

1.网络是孕育耽美亚文化的温床

日本BL漫画传入中国，耽美亚文化此在中国盛行，由从最初受众较少到如今成为不可忽视的亚文化，网络的作用不容忽视，并且网络为影视剧中耽美亚文化的萌芽和发展提供了一个自由、奔放、开阔的条件。

21世纪以来，互联联网普及促进了全球资源一体化，通过网络人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接触到多元化的世界。“腐女”们在互联网上，获得各国的影视剧资源，在男主之间在剧里暧昧情感，进一步俘获了“腐女”的心。同时随着国内对耽美亚文化的包容度提高，这些深受“腐女”喜爱的情节截图被广泛传播，从而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青年女性加入“腐女”阵营之中，甚至孕育了许多“腐男”的出现，逐渐形成中国的耽美亚文化。

另外，网络的身份隐匿性正好迎合了亚文化受众中一部分群体的心理需求。耽美亚文化与其他处于非主流地位的文化一样，因为受到意识形态、政策制度、公共舆论等方面的限制不为大众所普遍接受，所以“腐女”们大多将自己对BL作品的喜爱压抑在心中。直到在网络社区里，他们都化为了一个个网上的虚拟符号，以隐匿自己的真实身份，在网络社区里展现自己的耽美情愫并寻找共同爱好者。

2.网络推动影视剧中耽美亚文化的传播

随着互联网的成熟，一台手机便能突破时空限制传播无限信息。同时伴随着网络平台和应用的开发，网络孕育出新媒体打破传统媒体的垄断，而如今的耽美亚文化正在通过新媒体平台呈井喷之势发展，越来越多的“腐女”通过网络得以夺取话语权，这也吸引了众多投资商想要制作耽美剧，满足受众对耽美剧的渴望。

自由且开放化的互联网信息传播为影视剧中的耽美亚文化的传播提供了便利。由于我们国家的政策和国情限制，耽美文化难以像日本一样遍及耽美产品，但投资者们通过改编增加剧情任务暗中暧昧，形成如今的耽改剧。但这种暗中的暧昧更让“腐女”们喜欢，她们在视频平台上成为up，通过剪辑视频制作出了各种CP的视频，随便就可以达到了几十万播放量和弹幕。而弹幕又成为“腐女”们直截了当地表达情感渠道，这一交流方式增强了“腐女”们之间的感情，更利于耽美亚文化的发展和传播。由此可见，网络对影视剧中“腐女”亚文化有着深刻的影响，实际上这一亚文化本就植根于网络，并伴随着网络发展而进一步传播和推广。

三、主流文化对耽美亚文化的收编

伯明翰学派认为，亚文化是通过风格化、另类的符号对主导文化和支配文化进行挑战的一种附属性文化方式，具有抵抗性、风格化、边缘性。耽美亚文化具备了亚文化的全部特征，然而，受到我国国情和传统理念的影响，耽美亚文化一直都有被指性变态的负面言论的出现。尽管在这样的文化环境下，耽美亚文化试图向主流文化靠拢，或者说主流文化试图收编耽美亚文化的步履一直未停。在《伯明翰学派青年亚文化理论研究》一书中，收编被称为是亚文化的“宿命”，书中认为收编是“支配文化对体制外的文化进行再次界定和控制的过程”。对于耽美网剧的“收编”，不同于其他亚文化的收编，而是并行交织式的收编。

传统收编方式通常为商业收编和主流文化收编，而耽美亚文化自诞生起就没有脱离商业收编，各类亚文化产品层出不穷。在网络上，审查相对宽松的网剧形式为耽美亚文化提供了商业收编，同时也让亚文化直视主流文化的收编。影视剧是大众文化的主要呈现形式，亚文化试图去拥抱主流，其结果就必然是接受主流文化的一切收编。视频网站制作网剧这一行为本身是商业获利的行为，为了能让耽美亚文化成功以网剧形式出现，制作方的商业收编过程中必须接受主流收编。最初网剧《上瘾》的大火，让制作方尝到了耽美的甜头，却被全网封杀下架，又让制作方不得不在耽美IP的改编上另辟蹊径，即绝口不提情爱，只体现“兄弟情”、“知己情”。

无独有偶，《镇魂》的改编套路也如出一辙，开启了中国“耽改剧”的时代。《镇魂》两位男主原本彼此羁绊深重，但制作方运用“社会主义兄弟情”来转换这层关系。在剧情改编上，《镇魂》用科幻外衣代替小说里的灵异神话体系世界观，迎合了主流文化要求，也符合国家度影视剧管理标准。原来故事结局两位主角共渡难关恩爱相守变成了自我牺牲的悲剧结局，悲剧的结尾虚弱了神魔的属性，流露出更近距离的人性，同样也更符合主流文化。此外，删减的感情线通过，通过原创部分支线情节来输出了一些如今的文化精神内涵，让本来耽美小说变成了一个裹着符合主流文化的科幻影视剧作品。

《魔道祖师》由于有大量读者的追捧，成为中国耽美市场中超级大IP。《陈情令》为了能够上映，做出了巨大改编。首先，该换了名字，并在改编中删减了“基情”人设改为志同道合的朋友。但剧里魏无羡和蓝忘机两大男主，仍然让腐女们为之亢奋不已。不少粉丝圈地自萌剧中CP，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均是“忘羡”CP，经过“腐女”的二次创作的作品剪辑和，“博君一肖”CP更加火热。在被主流文化收编的过程中，《陈情令》对于剧情的改编做了很大改动，为了过审增加温情和师姐戏份，将爱情戏份改成暗暗的暧昧知己戏份，增加打斗戏，将降恶明朗，使得耽美剧更有古风玄幻色彩，里面的五大家族的服化道更是参考了中国古代五个朝代的风格，突出中国传统服饰和建筑的特色。这样的修改是耽美亚文化试图走向主流文化的表现，成为了近几年大热耽美剧中没有经历被下架的网剧。

四、耽美亚文化群体的“反收编”与抵抗

费斯克认为，亚文化被收编后变成大众文化，这并不会导致亚文化失去抵抗意义。相反，亚文化同样在进行着反收编、对付、规避或抵抗着来自主流文化的“宰制型”力量。

耽美网剧在被主流文化强硬收編的过程，经历了从沉默到反抗的过程，而《镇魂》走红出圈，就是亚文化群体的反抗进入高峰时期。虽然《镇魂》无法像小说一样“明目张胆”的谈情说爱，但两位主演表演出来的欲说还休的爱意，才是其真正出圈的原因。长久以来，耽美网剧一直处于一个“破罐破摔”的状态，耽美漫画小说在“腐女”中传播广泛，并且没有太多被加以干预，但一旦耽美次元文化产品走向影视剧，势必将被要求向主流文化妥协，其中的不合适的部分将被剔除，而耽美迷群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来看剧，却被粗制滥造和挂羊头卖狗肉消耗完耐心。2018年是亚文化上惨遭滑铁卢的一年。主流文化对亚文化的逼迫让亚文化的生存空间日益被挤占。《镇魂》的出现，让耽美亚文化在走向主流文化的过程中有了希望，该剧迅速在社交平台引发一系列的连锁效应。在《镇魂》作为耽美网剧改编变成了“耽改剧”，处于其主流文化收编的最后一环的当口，耽美迷群的反收编也随之爆发，“腐女”们提供各种平台，自我宣传CP，让影视剧中的“CP意难平”变成了“腐女”们谈资的素材。然而，亚文化自诞生那一刻起，其抵抗就是不具备任何现实意义的，更像是亚文化自我抗议和狂欢，对主流文化的收编并不会造成过大的影响。亚文化在保持风格化的同时，也渴望主流文化收编让其逐渐进入电视行业，并被更多的主流观众所认可，从而实现其逐步摆脱“非主流”标签。但这卑微的改编并没有得到回报，上映两个月《镇魂》被平台下架，重新上架也被再阉割。主流文化在这场暗潮涌动的自我狂欢中，对亚文化的未来再次挤压，将其从独特的小众电视剧变成披着IP外衣的普通影视剧。但即使现实情况这样，亚文化对主流文化的追逐并没有停止。《陈情令》将《魔道祖师》IP的剧名都换了，试图脱离耽美剧，以耽改剧强势出现，将其他主线放大，这种改编取得了比《镇魂》还火爆的局面，并且也未遭到主流文化的再次挤压，这一切似乎给耽美剧走向大众提供了新的出路。

诚然，耽美迷群这种小打小闹般的抵抗并不能获得主流文化的关注，但抵抗就意味着亚文化的属性尚未被完全镇压。在《陈情令》耽改剧的成功之后，超过30部耽美IP纷纷被高价卖出。在已公布的购入IP中，我们可以看到大量的耽美IP被制作方青睐，这些耽美IP的改编呈现和结局我们尚不得而知，仅仅希望在当前严冬的文化环境中，对诸如耽美等亚文化的收编进程能慢一些，毕竟“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层属性叫亚文化的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