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吴明

前不久，一个青少年与年长者维持性关系的个案，曾短暂地成为社交媒体上网友热议的话题。这种年龄差距较大，甚至具有“代差”的两性关系现象，被研究者称为“金主现象”。

在一些心理咨询个案中，有青少年反映自己在开放式社交媒体上发布个人照片后，会有陌生人发私信询问“有金主了吗”“还缺金主吗”等试探性和诱导性问题。这显示“金主”可能是某个隐秘的亚文化群体的惯用语言。

这种现象具有跨文化的普遍性，也具有不同文化的差异。例如，从法律上说，“性同意”的年龄在不同国家中是不一样的，但共同点是绝大多数社会都认为青少年与年长者发生性关系是不道德和不合法的。

在我国，从心理学的角度对这种现象进行的研究几乎处于空白状态，这可能是我们的社会文化特点使得该现象较少出现，或者较少被关注。当前，国外的研究集中在西方社会和非洲地区。这两个文化区域对该现象有较多研究，而东亚文化地区对该现象的研究则比较少。西方社会和非洲地区中的“金主现象”也有不同的特点。了解这两个区域青少年“金主现象”的心理学研究，对于理解我们身边的类似事件具有启发作用。

“金主现象”背后的动机

在西方和非洲，人们一般用“甜爹”（sugar daddy）来称呼那些通过施恩或送贵重礼品来博取年轻女性欢心，进而与其发生性关系的年长男性，这与“金主”称呼类似。在非洲，这种关系也被学者称为“互换性关系”，通常存在金钱或礼物与性的交换行为，但又非纯物质与性的交换，因此学界并不把这种关系界定为卖淫。在这种关系中，年长者的动机几乎显而易见，而青少年的动机无疑是最令人关注的。

在非洲，研究者发现，青少年的动机包括物质性和情感性两方面。

第一种是物质的交换。青少年与年长者维持性关系是为了获得基本的生活保障，包括居所、食物和医疗保障。这可能是由于社会经济发展落后且文化规范宽松而导致的结果。还有一些青少年不是为了“刚需”，而是为了获得珠宝首饰、时尚衣物和出入高级酒店这些非生活必需品，以提升生活水平和社会地位。因此也有学者认为，一些青少年的内在动机是消费主义和虚荣。

第二种是情感的交换。在研究中，有些受访者吐露心声，表示自己是为了得到年长者的注意，将比自己大很多的男性当作对童年期父亲缺位的补偿。联系非洲地区较高的出生率，我们不难理解，一些儿童可能长期缺乏足够的关爱，因此长大后希望从非父母的长辈那里获得替代性的依恋关系。

在一个案例中，一位非洲少女与年长男性保持了数年的关系，并预期走向婚姻，后来发现对方已有妻子和家庭。在2018年的一个研究中，受访者强调说，年长的男性对自己的照顾比同龄男性更好。因此，部分青少年的动机并非物质性的，而是情感性的，他们将年长者送的礼物看作关爱的象征。

在动机上，“金主现象”存在性别的差异。相比女性青少年，男性青少年与年长女性建立“金主”关系更多是为了获得经济利益。年长男性从青少年那里主要是获得性满足，年长女性更倾向于获得情感满足。因此，我们可以说，男性在“金主”关系中更加注重现实利益。

“金主现象”的另一面

相较之下，西方社会青少年的动机与非洲地区的青少年既有相同之处，也有明显的差异。通过西方青少年的自述，研究者发现，他们寻找“金主”的动机既有个人原因，也有人际原因。

个人原因包括身体的吸引力和情感支持。有研究显示，青少年在对性的好奇心的驱动下，会把异性年长者看作探索性体验或满足性欲望的理想人选。另一方面，年长者的成熟稳重也能够满足他们的情感需求，一些青少年甚至将他们的关系描述为恋爱关系。与非洲青少年一样，这部分西方青少年认为同龄异性还太幼稚，无法满足自己的情感需求。

在人际原因方面，与非洲青少年相似，有的西方青少年将年长的伴侣想象成父亲，尤其是那些童年期父亲缺位以及遭父亲忽视或虐待的青少年，他们声称自己需要一个可以仰慕的父亲。人际原因的另一方面涉及青少年的同伴地位。这些青少年与年长者交往，是因为他们可以给自己提供经济支持或工具性支持，比如购买奢侈的衣物，从而帮助自己在同龄人圈子里更有面子，更有地位。此外，西方青少年还提到，在他们的周围并没有很多人关心自己是否在跟年长者交往，而且他们也很容易谎报自己的年龄。

从针對非洲和西方青少年的研究来看，他们与年长者的性关系并非简单的物质交换关系，“金主现象”涉及到多方面的原因。就当前研究中的青少年而言，处在这种关系中的非洲少女多来自社会经济地位较低的阶层，她们的动机主要跟经济和地位有关，包括获得生活所需的经济支持和由此带来的社会地位的提高。西方青少年更多地偏重于青春期对性的好奇，还有对方带来的情感上的温暖。

从这些研究结果可以看到，青少年儿时的生活环境非常重要，他们的心理发展既离不开物质支持，也离不开情感支持。除了保证经济支持外，家庭其他成员应该注重满足青少年及儿童的情绪需求，允许他们释放负面情绪，经常给予他们自由和安全地表达心情的机会，从而为其提供足够的情感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