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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我和命运打了个平手

2020-08-18严小沐

时代邮刊 2020年15期
关键词:王蒙经历作家

● 严小沐

新中国的文学史上,王蒙绝对是个绕不开的人物。这不仅仅因为他是一位著作等身的大作家,也不仅仅因为他曾经官居文化部部长,更重要的,他是新中国文学史乃至时代变迁的一面镜子。

他一直是个热情拥抱时代的人,即使成为被争议的话题主角也没让他感到困扰,反而给了他更多表达的机会。

尽管王蒙给自己对号入座是“写小说的”,但所到之处,人们对他的介绍仍然是“前文化部部长、全国政协常委、国务院参事、人民艺术家”。如今,耄耋之年,“忙碌”依旧是他的主旋律。

当作家,不当部长

86岁的王蒙,精力充沛,条理清楚,做事风风火火,岁月似乎没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他出书,演讲,上电视,在同代的作家中算得上是大忙人。

王蒙最近的一本新书,是今年初夏上市的《笑的风》,写生活,写婚姻家庭,主题依然贴近现实。起初,这只是一篇中篇小说,在《人民文学》刊出后,王蒙并没有将它束之高阁,而是决定把这篇小说“回炉”改造,进行二次创作。

“这是我写作史上的第一次。”王蒙说,他还用“神魂颠倒”来形容这次创作过程。他利用疫情宅家的时间增写了将近五万字,将《笑的风》“升级”成了长篇新作。

故事脉络并不复杂。小说从一首诗开始,讲述了作家傅大成的婚恋故事,借一个普通人的命运起伏盘点了新中国近70载的风云际会,时间跨度从上世纪50年代到现在,描述了普通人在社会飞速变化中的悲欢离合。这本小说同样极具“王蒙特色”,密集排比、酣畅淋漓;同时也是他擅长的题材,时间跨度大,举重若轻。当然,这跟王蒙丰富厚重的人生经历有关。他说:“我的人生经历、年事,使我一写到什么人物、情节,各种历史与时代的浪花、记忆、感慨、怀恋、蹉跎,像风雨雷电一样地迎面扑来。”

从被放逐的“右派”到位居文化部部长,王蒙的人生大起大落,这也为他的文学创作带来了许多素材。因为经历了那么多大事,他笔下那些疯狂年代的故事也让今天的年轻人感觉恍如隔世……王蒙的作品题材、形式都十分丰富,有人说他最好的作品是《青春万岁》,有人说是《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有人说是意识流小说如《夜的眼》等,还有人说是《活动变人形》。

总之,在68年的文学创作历程中,他一共创作了1800多万字文学作品,出版了近百部小说、散文、诗歌和学术著作,作品被译成20多种文字在国外出版,获得过茅盾文学奖和“人民艺术家”国家荣誉称号。他的履历中,最受人们关注的是当文化部长的那段经历。不过,他自己认为自己就是个“写小说的”。因为,“一写小说,我每个细胞都在跳跃,每根神经都在抖擞”。

直到现在,王蒙还是按捺不住抒情,写个没完。“文学,是我给生活留下的情书。我走到哪里都是全天候抗干扰的‘写作工人’。”

自传里的多面王蒙

王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作为享誉海内外的中国知名作家,王蒙的一生称得上是跌宕起伏。出生于1934年的他,童年在战争中度过,14岁入党,22岁因《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而引起轰动,之后被错划为“右派分子”。不到而立之年,举家西迁新疆,一待就是16年。中年之后,他奉调回京,创作、为官双丰收,当选中央委员、作协副主席、文化部长、全国政协常委,作品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

他的人生经历浓缩了共和国的全部历史,每个阶段都和时代的变迁相关,他的创作也浓缩了当代文学史。有人认为,王蒙是中国作家中的标杆人物,也是最懂政治的作家。在他的身上,不同的性格和经历交织出了多重角色。用王蒙自己的话说:“我没有刻意去追求自己的多样性,但是我的人生经历创造了现在的结果,在社会上扮演着多个角色。”

可惜,并没有人能真正全面而准确地解读他。王蒙自己也曾经以蝴蝶自喻:“你扣住我的头,却扣不住我的腰。你扣住脚,却抓不着翅膀。你永远不会像我一样知道王蒙是谁。”

他这样形容过自己的窘境:“我好像一个界碑……站在左边的觉得我太右,站在右边的觉得我太左;站在后边的觉得我太超前,站在前沿的又觉得我太滞后。”他还认为自己比一些官员多了一厘米的艺术气质、包容度量和随和,比作家同行们多了一厘米政治上的考量和成熟。关于当文化部长后第一次与文化部局级干部们的见面会,他写道:“我能给大家讲些什么呢?官话、念稿,不像王蒙。没有官话,不像部长。做一个数学不等式,就是王蒙实在不像部长。”又不乏率真可爱。

他经历丰富,自诩有“有九条命”。有人说他是“通人”“人精”,但他自认为不过是一个“凡人”。

高龄少年的“少年感”

从《青春万岁》到《活动变人形》,再到《笑的风》……那些密集的排比语式,字里行间的幽默感,经常让人读上几页就能轻松认出是王蒙的文字:信息密集丰富,信手拈来,写得有意思。

有人说,写作最难的是年轻的时候写出沧桑感,沧桑的时候写出青春感。王蒙属于后者。这大概是因为,他在生活中就是个很新潮、很有趣的人:他喜欢在微信头像上晒健身成果,笑称自己是“耄耋腹肌男”;喜欢看新闻、电影,还玩微博、微信,偶尔也看看视频;在喜马拉雅上开讲读孔孟老庄的音频节目……对新生事物总有好奇心,年轻人流行的爱好他也喜欢。作家铁凝送给他一个评价:王蒙是高龄少年,因为他对生活中各种事永远都充满兴趣,都跃跃欲试,真的不像是个老人。熟悉王蒙的人都知道,他接受新生事物的速度并不比年轻人慢。他聊天时,对“神马”等网络流行词都了如指掌,喜欢调侃,推介新书时会“萌萌哒”讲个段子。

他熟悉新生事物,也关注传统文化。在对生活拥有作家文学式浪漫表达的同时,王蒙还是一位学者。最近这些年,王蒙开始研究老庄之学,研究《论语》,“作家是各式各样的,不可能都学者化。关于这个问题我不拘一格。我提倡作家们要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准,希望有更多的作家懂外语,懂得自然科学,希望更多的作家认真读过一些书。”

对于创作,他永远充满了热爱与激情。

“保持热乎乎的生活态度,抱着学习的态度、欣赏的态度、关心的态度,来看待世界、人生、人。”这是他保持“少年感”的秘密。

依然高呼“爱情万岁”

据说,王蒙家里挂了两位女性的照片,一是新婚妻子单三娅的,一是亡妻崔瑞芳的。他的两次恋爱,两段婚姻,皆是“一见钟情”。

对于自己在暮年又迎来一段幸福姻缘,王蒙从没想过回避。

2013年,对于王蒙来说的一件大事就是重新遇到爱情。“又找到了一个伴侣,应该说感谢老天爷,很疼爱我,我的命运还是不错的。”

他曾与崔瑞芳少年时相爱,之后几十年感情都很好。后来,崔瑞芳因病去世,对王蒙的打击非常大,他曾经一度万念俱灰,当时“天塌地陷”,“高龄丧偶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而且高龄又很难找到另一半,人的状况都不太一样,每个人都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生活方式”。

王蒙没有让悲哀的生活一直继续,他重新过“活人的生活”。“三娅的到来是我的救助,不可能有更理想的结局了。”他曾在自述中提到,单三娅女士是《光明日报》的资深记者。“我们一见如故,她是我的安慰,她是我的生机的复活。”

在这个年轻人纷纷喊着“累觉不爱”的时代,80多岁的他,依然高喊“爱情万岁”,一分钟被秒杀,半个月定终身。关于这段爱情,最早是他在《八十自述》里爆的料。后来,做客《锵锵三人行》时,他透露,其实说15天,还做了“假汇报”,不过六七天。

这又是一个“一见钟情”的浪漫故事。与单三娅见面的第一分钟,王蒙觉得,就是她。后来,他发现自己,小事做决定很慢,比如买块表,买8000元的还是600元的,可能琢磨半天。但在大事上,他决定得特别快,一两分钟。比如,去新疆,两分钟决定;少年时期申请入党,两分钟决定;从事写作职业,两分钟决定。

在经历了大悲大喜的起落之后,王蒙的生活也逐渐归于平静。“虽然我年龄不算太小,我还是鼓足勇气在做一些和衰老相抗衡的事情。”他坚持锻炼身体,每星期游泳两次,还坚持打球。

和命运打了一个平手

回望大半生,王蒙经历了多个“拐点”:“当了八年共青团干部。当了二十多年右派与摘帽右派。当了一年生产大队副队长。当了十年中央委员。当了三年半部长……”

在很多人看来,他虽然历经坎坷但总是那么乐观、开朗。其实,这种阳光和快乐不是天生的,“而是因为超越,超越了对一般的得失和所谓命运的计较,从来不觉得冤枉,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倒霉的事情。所以我和命运打了一个平手。我还有许多东西要写,我还有很多故事、感受、思考、分析要写。”

时至今日,王蒙始终难以忘记1953年的那个初冬,“它改变和决定了我的一生。”

那一年,刚过完19岁生日的王蒙,决定写一部长篇小说。在旁人看来,这是一个冒险狂妄之举。所有人都提醒他,初学写作应该从百字小文、千字小文开始做起。王蒙不为所动,写出了后来蜚声文坛的《青春万岁》。

“当时我觉得它像一个总攻击的决定,是一个战略决策,是一个决定今后一生方向的壮举。”敢于决定自己的命运,这是王蒙鲜明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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