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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子“变奏曲”

2020-08-15王剑英

瞭望东方周刊 2020年15期
关键词:变奏曲麋鹿公园

王剑英

北京南海子湿地公园麋鹿苑

“请问,这边是不是有片‘海?在哪里?”一名游客前来问路。

“您哪,前面第一个路口右拐,直走就看到啦。”南海子湿地公园副園长郭伟热情地向游客指点方向。

游客用“海”而不是“湖”的表述,这让郭伟非常愉快。

“我们公园有着240公顷的水面,六环内独一份儿。”他颇为骄傲地说。可参考的数据是,北海公园的水域为39公顷,圆明园水域为140公顷。

问路的游客也许并不知道,他来看“海”的这个湿地公园,十多年前是个垃圾遍地、污水横流、人们捂鼻皱眉绕着走的地方;而再往前的近千年间,又曾是皇家贵族纵马驰骋、飞鹰逐鹿的恢弘猎苑。

当下,它正在创建北京市级湿地公园,“南海子变奏曲”奏响新的乐章。

帝王狩猎场

从天安门向南约20公里,紧挨南五环之处,南海子湿地公园坐落于此。

来到南门入口处,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大气、威风凛凛的古制牌楼,四柱三间三楼式,朱红柱子、黄色琉璃瓦,尽显皇家风范。正中三个鎏金大字“南海子”乃乾隆皇帝御笔亲题,牌楼与门口的广场构成朱雀迎宾景观。因大兴地处京南,属传统文化的朱雀位,朱雀既是守护南城的神灵,也是热情好客的象征。

郭伟站在牌楼下,等待前来探访南城湿地公园的《瞭望东方周刊》记者。

郭伟形容当地人的生活反差,“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

“咱们公园是目前北京城区内最大的一块绿地,801公顷,近3个颐和园那么大呢。”郭伟边走边介绍,但这块大绿地和它自己的鼎盛时期相比,绝对是“小巫见大巫”。

南海子,清代称南苑,曾是辽、金、元、明、清五代皇家猎场,元、明、清三代皇家苑囿;曾与紫禁城、西郊三山五园并称北京三大皇权中心。至于猎场和苑囿有什么区别,他的解释很直白:“苑囿有围墙,猎场没有。”

明朝永乐年间圈定的南海子范围,面积达21600公顷,是北京老城区的3倍。“南囿秋风”是明燕京十景之一。

这里位处永定河冲积扇前沿,永定河摆动的余脉构成一条条地下水溢出带,地表形成多处涌泉湖沼,被称为“海子”。

它曾是一片广衍膏腴、天润地泽的湿地,生态系统非常完好,动植物资源丰富。明《北都赋》记载:“……泽渚川汇,若大湖瀛海,渺弥而相属。其中则有奇花异果,嘉树甘木,禽兽鱼鳖,丰殖繁育。” 清代词人纳兰性德曾感慨:“缥缈蓬山应似此,不知何处白云乡。”

女贞、契丹、蒙古、满族等北方少数民族喜鹰猎而善骑射,狩猎是其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南海子正是理想之所。

元代称这里为“下马飞放泊”,所谓“飞放”,即“冬春之交,天子亲幸近郊,纵鹰隼搏击以为游豫之度”;“下马”则是说距离很近,下马就到的意思。

当时每年冬春之交,会有成千上万的天鹅飞临这里觅食、休息,它们成为元代帝王在此狩猎的主要对象,而且往往所获甚厚,帝王一高兴,便“大张筵会以为庆,数宿而返”。

明永乐帝迁都北京后,每年都会在南海子举行巡幸狩猎和演武活动,并在这里大兴土木,修建御道、行宫。

清康熙帝曾在57年中驾临南海子159次,其中举行围猎127次,并12次在晾鹰台举行阅武之典。

乾隆时期,南海子的“行围狩猎”“演武阅兵”“别苑理政”“驻跸临憩”等皇家苑囿的主要功能被利用到极致,乾隆帝曾为南海子御制诗文400余首,对饮鹿池岸边的两株古柳就曾赋诗7首。

现今北京南城的“大红门”“小红门”“旧宫”等地名,都是当年皇家苑囿的入口或建筑的遗址旧称。

垃圾场变身

时光飞逝,社会变革,帝王将相已成历史烟云。2010年前后,南海子地区迎来新时代的一场巨变。

北京南部区域发展曾相对缓慢,为推动其发展,北京出台城南行动计划,自2010年开始实施103个涉及基础设施、产业功能的重点项目;3年后,第二阶段城南行动计划发布,规划了公共服务、基础设施、生态环境、产业发展等232项重大项目。

2008年奥运会的召开,令绿色发展理念逐渐深入人心,北京生态建设力度空前。南海子湿地公园建设成为城南行动计划中生态领域的头号工程。

彼时的南海子地区,既是北京低端加工厂、商贩聚集之所,各类单位及小企业多达500多家,流动人口超过10万,拥挤而混乱。

这里还是城市生活垃圾和建筑垃圾的集中填埋之处,一度废水横流、垃圾成山,周边空气、土壤和地下水受到严重污染。路人掩鼻绕道而走,避之唯恐不及。

原来灵动的“海子” 变成了垃圾堆,填埋垃圾最深处达36米,相当于12层居民楼之高,当时挖出来的垃圾总量达到2400万立方米。

市民在北京南海子湿地公园的花丛中自拍

奥林匹克森林公园里的仰山是利用鸟巢等周边场馆建设以及公园挖湖产生的土方堆筑完成,填方总量500万立方米,夯土高度48米;这意味着,南海子挖出的垃圾可以堆出5个仰山。

郭伟就在此时进入南海子建设系统,他接受任务第一次来时很吃惊,“脏乱差”是这里留给他的第一印象。

“当时真没想到能建设得像今天这么好。”郭伟感慨。他开着公园管护车领着本刊记者“巡视”,一路经过牡丹园、芍药园、月季园、百草园等,花花草草们精气神十足,似乎在向我们致意,颇有点当年帝王演武阅兵的感觉。

为了建设公园,这里不仅处理了垃圾场,还挪走了34个村,涉及3个镇、20多万人。原来分散在800公顷范围内的人被集中安置在了100公顷区域内,从以前脏乱差的环境搬进了宽敞明亮的楼房,家门口就是大片的湿地公园,可以休闲健身娱乐,政府还优先安置其工作。

郭伟形容当地人的生活反差,“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他半开玩笑地说,“这种好事怎么没砸到我头上呢?”

他感慨,这里的人赶上了好时候,国家有钱了,又下决心花大力气建设生态环境,“国力强大,盛世建园嘛!”

2018年9月,北京市发改委发布消息称,两个阶段的城南行动计划总投资约6860亿元,南部地区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年均增长9.6%,高出全市平均水平2.1个百分点,行动计划令南部地区发展短板得到有效改善,城市功能进一步优化提升。同时,新一轮行动计划发布,北京南部地区发展将迎来“全面提速”。

南城生态明珠

经过整体生态整治、景观再造,南海子脱胎换骨,变成了鸟语花香、水清林茂的湿地公园,成为南城的一颗生态明珠,与北部的奥林匹克森林公园遥相呼应。

它是北京中心城区、亦庄新城和大兴新城之间重要的生态隔离区,监测发现,园区内气温常年比相邻的亦庄地区低3至5摄氏度。

大面积的水面上,既无游船,也无建筑,视野清新通畅;湖岸烟柳林立,丛丛黄鸢尾为湖水戴上“花环”,芦苇随波摇曳,水鸟俏生生地立在浅滩,透着股江南水乡的气质。

当天鹅妈妈带着两只小天鹅从我们头顶空中飞过,一度让人恍惚,这是在2000万人口的大都市城区么?

郭伟是北京人,以前家住繁华地带朝阳区亮马桥,由于南城建设越来越好,2016年举家搬到了公园附近。他大学毕业本想当刑侦警察,因为视力问题与其擦肩而过,没想到后来当上了“园丁”,一周上6天班,守着公园里优美的环境,他自得其乐,“和当警察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想想确实很喜欢现在的工作,每天心情特别好。”同学聚会时,别人都称赞他状态好,显年轻,他乐:“那是大自然给予的力量。”

公园建设之后,野生鸟类逐渐光临,种类不断增多,这让此前只认识麻雀、乌鸦、喜鹊的郭伟惊喜不已,“哎哟!怎么还有长这样的鸟啊,都没见过,就跟动物园似的,太有意思了!”

现在,他随口就能说出一大串鸟名:黑水鸡、绿头鸭、白鹭、白鹳、??、凤头??……

公园里观测到的夏季野生鸟类有50余种,隶属于13目23科,其中受保护鸟类46种。和野鸭湖、翠湖两个国家级湿地公园的200多种鸟类相比,50余种算不上多,但作为一个年仅10岁且从垃圾场上建立起来的新公园,可算成绩优良。

在南海子湿地公园中心位置,有一处独特所在“麋鹿苑”。麋鹿俗称“四不像”,是典型的湿地物种,为华夏特有的珍稀动物,封建时代被视为皇权的象征,仅供皇家狩猎。

清初,中国仅有的两百多头麋鹿都被圈养在南海子皇家苑囿。清末战乱,它们在中国土地上消失。

1985年,麋鹿從海外重回故土,占地60公顷的麋鹿苑由此而来。经过精心繁育,现有200多头麋鹿在此栖息,苑内还引进了豚鹿、梅花鹿、白唇鹿、马鹿、水鹿等多种鹿科动物。南海子逐渐恢复其特有的风貌。

游客素质的变化给郭伟留下了深刻印象:公园刚建成时,园内很多观赏花草会被人折走甚至挖走,“现在真的好多了。环境优美了,人的心灵也变美了,这是一种潜移默化。”

南海子湿地公园全年免费开放,这里离市中心约半小时车程,目前年客流量约150万人次,和圆明园的1200万人次相比,只称得上“小弟”级别。但郭伟觉得,随着公园建设越来越好,知名度会越来越高,它会受到更多的关注与青睐。

“再涵养上20年,这个园子的价值将难以估量。”郭伟说。

北京南海子地区曾经污水横流、垃圾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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