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弘

6月12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北约）宣布乌克兰成为“能力增强计划”的第六个成员，标志着乌克兰获得了北约“能力增强伙伴”（Enhanced Opportunities Partner，后简称“伙伴”）地位。乌克兰国内对此欢欣鼓舞。俄罗斯则表示担忧，认为无助于巩固欧洲安全。

几乎等同于拥有北约成员国地位

冷战结束后，北约除了通过接纳原华沙条约国家加入向东扩展外，还推出了“和平伙伴关系计划”，作为扩大其全球影响力的平台。2014年乌克兰危机爆发之后，北约为了维持并深化与部分伙伴国的关系，于2014年威尔士峰会上出台了“伙伴关系互操作性倡议”。该倡议提出了新的方法，通过有选择地升级与特定合作伙伴的关系来维系北约的全球影响力。北约“能力增强伙伴”地位是“伙伴关系互操作性计划”的一部分，该计划面向对北约领导的行动和特派团做出重大贡献的盟国与合作伙伴，为其提供了与北约进行更深层次合作的途径。在2014年威尔士峰会上，北约确定澳大利亚、芬兰、格鲁吉亚、约旦和瑞典等五个国家获得“伙伴”地位，乌克兰则成为了第六个获得该地位的国家。

北约“能力增强计划”主要包括四个方面的合作内容：

第一，军事标准的北约化。标准统一对于北约这个由多个国家组成的军事联盟来说至关重要，“能力增强计划”则将适用于北约正式成员国的标准扩大到了“伙伴”国。该计划要求“伙伴”使用统一的北约军事行动程序和军事设备，北约也给与这些国家在北约战术、作战和战略行动中类似于成员国的地位。

第二，更深度的军事合作。“伙伴”将获得与北约进行更深入合作与对话的机会，北约也将向这些国家提供更多军事和技术支持，提供更多深度参与北约联合军事行动的机会。

第三，更稳定的安全合作机制。北约将与“伙伴”建立定期安全磋商机制，就共同关心的安全议题进行高层次政治磋商。北约还将定期与这些国家举行联合军事演习和军事互访活动。在信息共享方面，北约也将给予“伙伴”类似于成员国的权限。在地区安全危机管理过程中，北约与“伙伴”之间的联系也将更加紧密。

第四，多层次的合作平台建设。在北约威尔士峰会后，北约与“伙伴”建立起了多层次的相互合作平台，包括各式各样的合作委员会、工作组和专家团体，涉及议题领域包括指挥和控制系统、教育和培训、演习、后勤等。任何北约委员会或机构都可以组织有“伙伴”参加的会议，如北大西洋理事会会议、军事委员会会议等。

可见，北约“伙伴”除了没有北约集体防御条款的保护外，可以完全分享北约在信息情报、军事演习、地区干预和培训后勤等多个方面的军事资源，几乎等同于拥有北约成员国地位。

2020年1月31日，在乌克兰基辅，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右）与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出席联合新闻发布会。

乌克兰与北约关系进入新阶段

自2014年乌克兰危机爆发之后，乌克兰一直积极寻求加入北约。2017年6月，乌克兰修改《对内对外政策原则法》，从法律上正式把加入北约定为乌外交政策的优先方向之一。2019年2月，乌克兰将加入北约作为国家基本方针写入宪法。因此，获得“伙伴”地位可谓乌克兰“入约”历程上的重要里程碑。

乌克兰成为北约“伙伴”标志着乌已经获得了准成员国待遇。虽然乌克兰还无法获得北约共同防御政策的保护，但乌军可以根据“能力增强计划”参与北约框架内所有军事行动和演习。2014年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乌与北约国家的合作多在双边层面进行。在乌获得“伙伴”地位之后，乌克兰将有机会参与到北约框架内的多边合作之中，获得更多的军事援助和情报支持。北约发言人奥纳·隆格斯库特意强调，乌克兰在成为“伙伴”后将会获得更多量身定制的援助。北约的公共军费开支相对于各成员国军费来说十分微小，但其提供的支持对于2018年军费仅约50亿美元的乌克兰来说无疑非常重要。乌克兰与北约的合作也将更为机制化、长期化。如为了深化与北约的合作，乌克兰就将修改五项相关国内法律：安全与国防监督法、情报法、国防采购法、国家秘密法以及乌克兰安全局相关法律。可以预见，乌克兰与北约在情报、训练和装备方面的一体化进程也将明显提速。

乌克兰成为北约“伙伴”也是总统泽连斯基的重要外交成果之一。与前任相同，泽连斯基也奉行亲西方的政策路线，寻求加入欧盟和北约。在2019年5月就任总统之初，泽连斯基曾试图缓和乌克兰与俄罗斯的关系，但效果并不理想。于是，泽连斯基将外交重点转向美国，其中提升与北约关系是重要内容之一。据美国媒体披露，特朗普曾要求泽连斯基启动对拜登家族在乌克兰腐败案件的调查，尽管泽连斯基明确表示乌不愿意介入美国大选，但乌克兰总检察长里亚布沙普卡还是在2019年10月宣布将审查乌克兰能源公司布里什马老板的腐败案，该公司曾雇佣拜登儿子担任公司董事。接下来，乌克兰在取得北约“伙伴”地位方面取得了重要的突破。乌克兰获得这一地位极大地稳定了乌与西方的关系，也有助于提升泽连斯基对乌克兰政局的掌控能力。

乌克兰密切与北约关系无疑引起了俄罗斯的不满。长期以来，俄一直将乌克兰加入北约视为“威胁”，认为此举将恶化其西部的安全环境。俄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就表示，克里姆林宫认为北约给予乌克兰“伙伴”地位无助于巩固欧洲安全。尽管俄罗斯感到不满，但这一乌克兰与北约关系的最新变化尚不至引发俄乌关系的剧烈恶化，俄罗斯的反应总体上也较为平和。这主要是因为乌克兰因素在俄罗斯与西方关系中的权重正在下降。随着中美贸易战的深化和新冠肺炎疫情的肆虐，世界格局进入复杂变化时期。随着其他新问题的不断涌现，乌克兰因素的影响力已经有所淡化。在法国与德国的支持下，俄罗斯在2019年6月重返欧洲委员会。美国总统特朗普也曾多次表示希望看到俄罗斯重返七国集团。当前，俄罗斯正致力于抗击疫情和挽救国家经济，并无太多精力关注乌克兰与北约关系的微妙变化。此外，因为尚没有跨过集体防御的“底线”，乌克兰获得北约“伙伴”地位在安全上对俄罗斯的实质影响也相对有限，更多的是一种外交方面的宣示。

总得来看，本次乌克兰成为北约“能力增强伙伴”的意义更多是之于乌本身的。对于一个处于大国地缘博弈夹缝中的国家，任何外部军事援助都将增强乌克兰对于本国安全的信心。北约给予乌“伙伴”地位无疑显示了欧美国家对乌克兰在后苏联空间内发挥“桥头堡”作用的肯定。但是，北约与俄罗斯的博弈也是多元复杂的，双方的总体战略博弈不妨礙局部合作。当前，西方与俄罗斯也基本走出了乌克兰危机爆发之初的情绪，正在向较正常的关系回归。考虑到俄罗斯的坚决反对，北约在正式接纳乌克兰加入的问题上仍将保持十分谨慎的态度。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