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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果猎人——带着舌尖周游世界

2020-07-31杨晓洋

意林 2020年13期
关键词:榴梿红肉当地人

杨晓洋

向我打听过“水果猎人”的人不下300个,很多年轻人通过微博、知乎甚至抖音找到我,问我缺不缺帮手,说管吃就行。

水果猎人的生活听上去很酷:去热带雨林发现新奇美味的水果,见识各种奇特的植物,把自己感兴趣的水果介绍给果园,甚至带来新的产业……6年前,我第一次接触加拿大作家亚当·李斯·格尔纳的著作《水果猎人》时,也觉得这个职业非常有意思。适逢2013年印尼“烧芭运动”,被烧的山上可能有很多尚未被科学界发现的植物物种,受此诱惑,我辞去工程师的工作,跑到婆罗洲的雨林探险,而后从植物探索者逐渐变成一名专业的水果猎人。

水果猎人主要分三种。

第一种来自东南亚热带雨林等水果原产地,他们到森林里找各种水果的果实和种子,卖给西方国家。

第二种是水果业经营者。我有在澳大利亚开农场的朋友,他们经常到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发掘水果品种,想方设法搞回去种在自己的园子里。现在去澳大利亚,你可以吃到澳版榴梿,这是水果猎人价值的体现。

第三种水果猎人来自各行各业,有的喜欢香蕉,有的喜欢杧果,他们飞到世界各地去寻找水果,先拍照后试吃,记录并分享自己从中获得的新体验。我算是第三种,这些年我主要在东南亚探寻植物和水果。

东南亚植物资源丰富,广袤而未知的植物世界对我而言是一个挖不完的宝藏,水果尤为迷人。我的专业是精密制造,我会习惯性地去思考一个产品的特性和加工过程。但对于大自然造出来的东西,我几乎是个白痴,丝毫看不出它们是怎么造出来的。

每吃到一个成熟的果子,特别是一个新奇物种时,我感觉就像在跟“造物主”沟通,他想给我讲的那些东西全部融在水果里,用程度不同的甜味、酸味、香味编织成语言,给我传输信息。

你的舌尖接触到某些果肉与果汁的瞬间,心会“嘭”地被震撼,你不曾想到这个世界可以是这样的。2013年,我在马来西亚沙巴州第一次见到红肉榴梿。这之前我只在网上看过照片,当时一度以为是P的,但又不大像,于是查资料研究其分类,一看就惊呆了:真有这个物种,而且它在野生状态下就是红肉的。

对于非常规水果,你在真正见到它之前,或许会脑补一万种关于它的画面,正儿八经面对它时,感受瞬间就定格了,想象过的一万种就变成了唯一一种。

我们习惯认定某个东西应该是什么样的,而大自然往往会刷爆你的认知。你现在随便找到一个中国人,告诉他世界上有纯天然的红肉榴梿,他多半会认为你是在忽悠他。我们平常吃到的榴梿,果肉一般呈白色或者淡黄色,颜色略发红或发橙,都可以被商家叫“红榴梿”拿来卖。所以,当我真正见到一个血红色果肉的榴梿,可想而知我所受的触动。

更让我触动的是,随着我对红肉榴梿的探索越来越深,我发现红肉榴梿竟然有好吃的。

2013年,我第一次吃到的红肉榴梿好看却不好吃,于是想当然地认为红肉榴梿不过如此。转折点发生在2015年。当时我开始做榴梿生意,每到榴梿成熟季节,会去各个产区寻找优质果源。大量试吃后,我发现榴梿的类型非常广,味道变化非常大,红肉榴梿中也有美味。

并不是谁都适合做水果猎人,尤其是第三种水果猎人。你最好有一定的生物学尤其是植物学基础知识。你的大脑最好善于分类、整合信息。这几年我拍过的植物和水果照片有好几十万张,要想把它们分门别类很困难。需要实地考察记录、翻阅文献,仅论名称一项,要比较当地语言及拉丁文中对应的称呼,然后再归类,这其中耗费的时间、精力非常多。

做水果猎人还需要一点点生理天赋。如果两个人的信息收集整理能力都很強,但其中一个眼睛更好,到野外眼睛好的人肯定更容易找到水果。因为有些果子就在树林中间,你要么看到,要么看不到。

植物圈的朋友常说我的眼睛好使,平时去野外考察,大家总让我坐在最前面看路,说我的眼睛像电子眼一样,从飞驰的汽车里往外扫一眼,就知道有没有宝贝。有时候走在路上,我一喊停,大家都会很默契地开启搜索模式,他们知道“肯定又有好东西了”。

前段时间,我们去马来西亚找一种天南星科的草本植物。按照习性,它们一般生长在水边。到达目的地之后,我们沿着河边慢慢开车,经过一座桥时,我眼前突然一闪,似乎就是这个东西,赶紧让司机掉头回去找。

当时河边有个本地人,我们给对方描述植物的名字、特征,还给他看了照片,他连连否定,说当地不长这个植物。我相信自己的直觉,问能不能在附近找一下,他说没问题,“只要不被鳄鱼咬住就行”。循着我在车上的印象,很快就找到了。我们把找到的植物拿给当地人看,问他们知不知道这种植物什么时候开花结果,当地人说“这个东西不开花不结果”。我又去找了找,找出一堆果子,当地人就服了,说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完全没见过它们的果子。

一种植物或者水果长在某个地方,缺乏基础知识或敏感,生活在它跟前的当地人都会看不到。人与人在视觉能力上确实有些差异,比如有些人天生对一些颜色敏感。

一双好眼睛对于水果猎人相当重要,关键时刻甚至能救人性命。在野外探寻水果不乏危险对手,一些红树林附近的水边真有鳄鱼。我在雨林深处还遇到过云豹、熊、苏门答腊虎。有一次在一条山间小路探寻,我发现泥坑里隐约有大的爪印,联想到上山之前当地人说山上有老虎,意识到不对劲,撒腿就跑。

霸占全球水果市场的只是水果家族的沧海一粟。

我尝试过很多奇特的野生水果。在婆罗洲有一种米糕果,果皮绿色透黄,表面有皮刺,形状乍一看像巨大的青荔枝,里面却是米糕一般的白色软糯果肉,味似柠檬蛋白派。我还吃过比蔗糖甜几千倍的翅果竹芋。

大量试吃还能平安无事,主要得益于我自己的试吃准则,比如吃之前要确定这种植物的科属,还要参考当地人的饮食习惯,同时切记:少量试吃。

我基本上没在吃水果上出过问题,只有一次例外。几年前,我带领一个番荔枝科小组在广东考察,小组成员都是世界级专家,我们在雨林中找到了成熟的瓜馥木果子,看上去十分美味,看大家吃得开心,我也尝了尝,入口之后果然软糯香甜。然而,十分钟后我的喉咙突然像被针扎一样疼,难受了半天,大家却没事。我这才知道,有些水果对绝大部分人是安全的,对有些人却可能是敏感源,水果的体验因人而异。

对于水果,我从小就敏感。小时候,大人会想当然地说某些植物不开花也不结果,我就觉得奇怪:“这些植物明明有果子啊,你们为什么看不到?”原来我眼中的果子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些小疙瘩,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果子一定是红的、黄的,有鲜艳的颜色,有各种好看的形状。

世界上的水果远比我们在市面上见到的多。《水果猎人》中写道:“大多数北美人都没听说过巴西番石榴,但有权威机构声称,巴西有多少海滩,就有多少种番石榴。”现在各国对于水果品种的进口都有严格的管理及限制,加上全球经济一体化要求产品标准化——可靠、稳定、耐运输存储,我们现在能吃到的水果在种类框架上基本稳定了。

但是,随着消费能力与认知的升级,很多人已经不满足于日常水果。一些财务自由又爱好水果的人,一年四季漂在东南亚享受当地的鲜美水果。

水果猎人不同于普通游客,他们总向往更精细化的行动,不仅要吃到好吃的水果,还要知道果树长什么样、在哪长着、什么时候开花。要是你还想看水果的野生状态,要进原始森林,所付出的时间、精力、资金成本,完全是另一个量级。

我有时候想,不去想经济和科学层面的成本与价值,单纯地做个水果猎人,也是很令人陶醉的。我会幻想自己变成了一棵榴梿树,伫立在热带雨林,像榴梿般充满活力、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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