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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酒

2020-07-26涂朝晖

青年文学家 2020年19期
关键词:酒缸名酒品酒

涂朝晖

中午,我正在厨房忙着做饭,窗外院子里忽然传来“打酒哟!打酒哟!”很有节奏的吆喝声,隔了一两分钟又大声叫喊,这样重复了很多次,我这才突然想起,家里的药酒刚刚喝完了,真是瞌睡来了刚好遇到枕头,免得我花时间去街上买,然后还得费力地提回来。于是,我把卖酒人叫到了我家楼梯口。

卖酒的是一位很瘦削的老人,是我们院子里的常客,每隔一两个月他都会来一两次,很多年都没有间断过。因为大家都说他的酒好,价格又公道,所以我曾经买过好几次。也许是因为患过某种疾病,老人是个偏头——歪着脖子,头始终偏向一边,背上鼓起一个很大的包,身子已经严重佝偻。他裤脚高高挽起,露出了没有穿袜子的脚裸,一双解放鞋已经破了两个洞。他猫着腰挑着担子走了过来,把桶重重地放在地上。

我把两个酒缸提出来放在他面前,他就小心翼翼,一提一提地往酒缸里面打酒,打完后不忘再往酒缸里面添一点,然后打完第二缸又往里面添了一点。添进去的酒不多,小小的举动却让我感觉很温暖,也暗自赞叹他的细致周到、有人情味。我建议他在城里租一个铺面,生意会更好,价格再卖高一点,既省力又可以挣更多的钱。他说钱够用就行了。现在每年酿十窖,有一万多斤,再多酿就忙不过来了,况且家里喂了几个大肥猪,每天还得回家带孙子。一提起孙子,老人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彩,一脸的幸福,他开心地说:“小家伙可爱得很,快上幼儿园了。”

说话间,院子里又来了几个顾客,有的是工人,有的是商贩,有的是白领阶层,有的是退休干部……各个年龄、各个层次的人都品尝着这同一个摊的酒。我想,也许每个人品出的酒不一样,有人觉得清淡,有人觉得浓烈;有的觉得辛辣,有的觉得苦涩;有的觉得纯甜柔和,回味无穷……我忽然觉得品酒就是品尝生活,品酒就是品尝人生。

孟浩然有“把酒话桑麻”的闲情逸致;王维则有“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深情厚谊;范仲淹有“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的缠绵悱恻;高翥则有“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酒泉”的人生乐观;李白和韦庄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的孤独、凄凉;欧阳修却有“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间也”的难言苦衷……

不管哪个时代,不管哪个阶层,我们因角色不同而过着不同的生活。不管哪一种生活,归根结底都要经历:诞生、吃喝、成长、老去,最后与大地融为一体的人生之路。

像卖酒的这位老人,风里来雨里去,走南闯北,肩挑背磨,辛苦劳作一生,把儿女抚养成人,又要带孙子。每天挑着重担奔波于城市的大街小巷,偌大的城市却没有属于他立足的一个角落。年轻时的帅气、英俊与强壮,已荡然无存。但是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一点点忧伤。那卖酒得到的收获、孙子的成长,就是他快乐的源泉。

我对老人说,我是一个味蕾不发达的人,更是一个不懂酒的人。不要说自酿的酒,就是泸州老窖、剑南春、五粮液甚至是茅台酒,到我的口里都是一個味,都很苦涩。我打酒纯粹是为了应景,甚至是一种从众行为。所以我既无想拥有名酒的愿望,也无饮用廉价酒的惆怅。这一点跟我对汽车的看法也差不多,我从来不关心汽车的牌子,值多少钱,只要有车开,车子四个轮子能够转动,不步行走远路就行了。

老人一听哈哈大笑,称赞我是个实在的人。他说他酿酒几十年了,什么酒他都尝过,他的酒并不比名酒差。我连连点头,价格不代表价值。我想,我也应该沉下心来,细品老人酒中的清香醇甜,平凡里蕴含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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