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飞

春暖花开，蜂忙蝶舞，在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中，它们为之忙碌的主角，其实是那个让你忽然间感觉鼻子痒痒，却又看不见、摸不着的花粉。

近两个月来，全球不少地区的气象局已通过监测发现，空气中的花粉浓度正在不断升高。比如，北京近日的花粉浓度已达到每千平方毫米中有1182粒，属于“极高水平”。

这对花粉过敏的人来说，自然不是好消息。然而，“极高水平”还不是花粉浓度的极致，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花粉风暴”。

花粉变身“云雾”，

引发“雷暴哮喘”

四十年前，日本动画片《花仙子》中的“花粉风暴”并不完全出于艺术家的杜撰，它真实存在于现实中。

2019年4月中上旬，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的达勒姆县忽然刮起了一股“花粉风暴”。在一场暴风雨的推波助澜下，本已自由坠地的花粉浩浩汤汤上了天，变身笼罩在小城上空黄绿色的云雾。仅从厚度而言，当地气象部门的探测系统已经把这当成了“云”。它就像是给小城加了一层厚厚的滤镜，让人不禁为达勒姆小城25万居民的呼吸道健康捏一把汗。

这种事在美国不是第一次发生了。2018年5月，住在新泽西州的珍妮弗·亨德森用手机拍下了一段小规模的花粉风暴视频。当时，她的丈夫正在修理一棵开满花的大树，伴随挖掘机的猛烈摇晃，满树花粉像烟幕弹一样突然炸开，并向四周快速弥散。这段视频在社交平台热传后，美国网友评论道：“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花粉过敏难受得要死了！”“光是看视频都觉得鼻子好不舒服……”

那么，花粉风暴是由花粉形成的吗？实际上，花粉风暴的主要组成不是花粉颗粒，而是花粉微颗粒。

花粉微颗粒形成的原理十分简单：春天百花盛开，上千种开花植物会撒出无数直径在30至50微米的大颗粒花粉，其中有的掉落地上，有的会进入云层。如果正逢一场适时的暴风雨，让这些花粉快速吸收水分，它们就会爆裂成为更加微小的花粉微颗粒，随着暴风雨中的大风扶摇上天、旋转、弥散，最终在空气对流的作用下，每平方米的地面空气中都含有了成百上千个微小的花粉颗粒。

这些花粉微颗粒与人相遇后，有一部分会成功穿越鼻毛等人体第一道防线，进入呼吸道和肺部，引发过敏、哮喘等呼吸道疾病，而猛烈哮喘则可能导致血流加速、血压大幅上升，有引发更多肺心病的风险，极端严重的甚至还会导致死亡。据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生态学家艾德·纽比金教授介绍，澳洲各种草籽开花之时，就是花粉症暴发之日。当地甚至还有一个专门词汇来定义这种关联，即“雷暴哮喘”。

气候变暖助力，花粉风暴“涨粉”

全球开花植物太多了，大约有25万到26万种，它们都会引发花粉风暴吗？科学家经过深入研究发现，最容易引发花粉风暴乃至成为主要空气过敏原的，主要是部分禾本科草本植物的花粉。

据统计，禾本科大概有5个亚科、超过1.2万种靠风媒传粉的开花植物。每年初夏或仲夏时分，到了这些风媒植物的开花季，它们都会在短期内向空气中抛洒大量花粉颗粒。有20余种早熟禾亚科、黍亚科、竹亚科的植物花粉，构成了世界上最为常见的花粉过敏原。所以，凡是盛产提木西草、黑麦草、鸭茅、百慕大草和蛇麻草等草本植物的地区，都有可能爆发规模不等的花粉风暴。

比如，澳大利亚就是花粉风暴经常光顾的地方。一方面，澳洲暴雨天气频发，从偏南方的阿德莱德经过墨尔本，沿着潮湿的海岸线一路向北，降雨都十分充沛;另一方面，那里以黑麦草为代表的禾本科草本植物种类和数量繁多，它们在雨水的浇灌下生长旺盛——这就导致澳式花粉风暴几乎每年都会降临。

当然，木本植物的花粉也可能造成花粉风暴。比如，在日本一些山区，每年3月至5月，杉树、日本扁柏开花的时候，满山似喷瓦斯，又似水蒸气，其实就是花粉在喷放扩散。又如我国四川省的黄龙景区，松树花粉集体喷射时也蔚为壮观，当地人还会搜集松树花粉，带回家用作花肥。

值得一提的是，近些年气候变暖使得一些地方的花粉风暴更加严重。荷兰一份研究表明，由于豚草、橄榄树和桦树的开花期在延长，大量集中爆发的花粉颗粒与入夏以后频发的雷暴雨天气相遇，形成新的花粉过敏原，给荷兰境内的哮喘患者平添了许多困扰。

豚草、藜草、风滚草、俄罗斯蓟和蛇麻草的花粉也是我国北方地区的常见过敏原，我国南方的花粉过敏原主要来自百慕大草、提木西草，以及一些木本植物。一般而言，木本植物花粉从早春开始为空气“涨粉”，而草本植物则从晚春开始“接棒”，为空气间歇性“涨粉”，一直会从初夏绵延到深秋。据公开报道，最近几天造成北京市空气花粉浓度升至极高水平的，主要是柏树、柳树和白蜡树的花粉。

小心花粉过敏，科学看待风险

花粉看似微小，却能引发不小的麻烦。对个人来说，要科学看待花粉过敏的风险。

数据显示，在花粉症比较流行的国家，如澳大利亚，大约有300万人受花粉症或过敏性鼻炎的困扰，其中亚裔居民或留学生花粉症死亡风险相对较高。

权威医学期刊《柳叶刀》于2018年发表的研究表明，澳洲亚裔居民患雷暴哮喘的风险高过本土居民，占到因此而住院的所有病人的39%。一项统计发现，因雷暴哮喘去世的病人中，亚裔占到近六成。造成这种显著差异的原因之一，可能是亚裔居民对于过敏不像本土居民那么重视，一些预防性措施没有做到位，比如在花粉泛滥的时间与区域紧闭门窗。

从统计数据来看，即使在每年爆发花粉风暴的澳大利亚，一般至少住满两年的人才可能暴发花粉症或雷暴哮喘。这可能与花粉症发生的免疫学原理有关：花粉颗粒穿透呼吸道黏膜时，会招致巨噬细胞的免疫攻击，浆细胞就会制造大量特异性IgE抗体。它们在消灭花粉抗原后便沉伏下来，潜伏在肥大细胞和嗜碱性细胞的表面。等到次年，花粉颗粒再度大举入侵时，这些“沉伏者”会马上反应，刺激肥大细胞和嗜碱性细胞大量分泌组胺等活性成分，从而导致过敏症状。这些都是发生在人体内、肉眼无法看见的微观反应，我们看见的只是毛细血管扩张、眼红脸肿，或是鼻涕眼泪不受控制地放肆流淌。

如果你对花粉过敏，那么即使戴了口罩去植物园呼吸新鲜空气，可能仍是在冒险。预防花粉症还有很多需要注意的生活细节。比如，哮喘患者要及时或提前使用哮喘吸入器。统计表明，没有定期预防性使用哮喘吸入器的患者进重症监护室的风险更大。

对居住在澳大利亚的人来说，还应及时收听花粉浓度预报系统的预警。在澳大利亚一些地区，如维多利亚州，每年10月都要啟动空气花粉浓度预报系统，一直到12月开花季结束。该系统会监控多个开花草本和木本植物地区的空气花粉浓度信息，并在网站上实时更新。

（作者系中国科学院分子植物科学卓越创新中心博士研究生）

（摘自2020年4月12日《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