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乡野小蒜

2020-07-18朱孝坤

旅游 2020年5期
关键词:乡野姊妹原野

朱孝坤

像在呼唤一个乡野村姑的名儿:喂,小蒜,小蒜,又野哪儿去了?正当你抽抽鼻子,努力搜索它那略带辛辣的特殊芬芳时,“来喽,来喽!”它风风火火地就能出现在你面前,脸庞清秀,腰身苗条,身前身后全是它的姐妹,一起调皮地在春风里轻舞,卖弄似地摆动它们的翠绿春衫,一抹原野的清香肆意地释放开来。

蹲下,贴着根部,轻轻地攥住一棵,用小鍬在其周围小心地剜,待泥土松动,稍稍用力,往上一拽,嘿,雪白的根茎就露了出来,更白更嫩的球状根展现在你面前,就像玲珑剔透的一颗明珠,莹润可爱,凉意沁人。略带几根毛须,像极了小小的蒜头——这就是其得名的缘由了。奇怪的是,小蒜的叶更像盆栽的女儿葱,更细瘦更碧绿,却有股天然的野香。那种春风吹、春雨润、夜露渍,让阳光酿制又经月光浸泡出来的无可比拟的芳香,馋得人一到春天就要下地挖小蒜。吹着和暖的风,带着小小的激动挑回一篮兴奋与快乐,那是春天的原野、物候与大自然赠予勤劳人儿的礼物啊。

当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上几天,婆婆纳吐出密如繁星的小兰花,河畔的野桃树欣欣然张开粉嫩的笑脸时,母亲就急不可耐地约上对门的莲姨,挎上柳篾篮,去野地里挖小蒜去了。除了小蒜,还有荠菜、香蒿、马兰头、枸杞头,春天的野菜多得很哪。但就数小蒜味最浓,最清香,最鲜嫩,也最为难寻——好东西哪那么易得呢?好在母亲知道小蒜是爱团结的姊妹,只要寻得一棵,周围肯定是一大群,一挖能挖上大半篮。她也能记得往年挖小蒜的大致地点,像寻访老友似的,知道春风一吹,泥土酥融,雨水浇过,又会更加泼皮鲜嫩地长出一大片的。母亲常常就是揣着念旧的心情,去寻它的小蒜姊妹的,一见之下,肯定是满眼的欣喜,凑上去嗅,轻轻地摩挲,带着怜爱,当它们是手心里的“宝”,轻轻地挖,决不将它们折断——春天的小蒜可是非常娇嫩的,稍不注意就拽折了。母亲挖回的小蒜都是清俊又水灵,全胳膊全腿儿的,好比是身姿窈窕的姑娘。洁白的根是脑袋,几根长长的须就当是一头秀发吧,一身修长的由白渐绿的裙裾,特别得清新讨喜。清水里洗个澡,就可渍上醋当菜了,真正的时鲜野蔬啊。细嫩是不必提了,更加的清新,清脆,微微的辛,不可拒绝的香,不依不饶的香,佐粥,下饭,喝酒,皆无不可,撩拨得舌上味蕾能小小地幸福好几天。也可细细地切了,做个凉拌豆腐,盛在蓝花瓷盘里,青青的,白白的,又素净又爽口,满桌的佳肴还真让它抢了风头,那些珠光宝气到底输给了它的清水芙蓉与天真野性。更多时候,则是剁碎了,炒鸡蛋,炒腊肉,炒香干,炒嫩蚕豆,就当是浓墨重彩中调入一丝小清新吧。

小蒜又叫小根蒜、野蒜、野葱、藠头,它还有个古奥的名字“薤”,中国古代著名的挽歌《薤露》,就唱的它啊: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虽则四句,一字一顿地读来,却让人止不住心底黯然,眼中蓄泪——“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那爱挖小蒜的勤劳隐忍的母亲,已去世整整十年了……

又是一年芳草绿,沐浴着煦暖的东风,原野上挖小蒜去啊。

猜你喜欢

乡野姊妹原野
春天的乡野
原野上的呼喊
油菜花开
《Radio World》公布IBC 2019“最佳展品奖”名单
回到乡野的路上
庞华(二首)
旅行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