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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生命的二元冲动与艺术拯救*

2020-07-12

大众文艺 2020年15期
关键词:酒神尼采外观

(广州大学美术与设计学院,广东广州 510009)

一、日神精神与生命的美丽外观

日神和酒神在《悲剧的诞生》中是两个关联概念,希腊神话中阿波罗和狄俄尼索斯是两位神灵的名字。在奥林匹斯神话的体系中,宙斯作为众神之首,阿波罗是其所宠爱的儿子,太阳神即日神在希腊有不可撼动地位,提洛斯,其诞生地也被宙斯确立为希腊的中心,阿波罗德尔菲神殿也被视为希腊宗教的核心,日神亦被看作全希腊开国之神,神巫之口宣说神谕就是由阿波罗传达。尼采认为阿波罗是整个奥林匹斯精神的代表,是整个奥林匹斯之父。

尼采把日神用作一个象征性概念,属于光明之神,是制造美的外观幻觉力量。代表光明、理性、神圣,智慧及美丽。尼采把日神统称为美的外观的无数幻觉,在这每一个瞬间让人生有价值,让人们去体验,从而使得人间值得。日神的智慧在于其创造美丽的幻化的外观世界,让人们喜爱尘世,恋上人生。

非理性的冲动无论是在日神精神还酒神精神中都有体现。在《悲剧的诞生》中,尼采抨击欧里皮德斯的戏剧,里面日神的直观被冷静的思考替换,酒神的兴奋被炽热的情感更换,提出他们不属于仅有的二元冲动,并断言希腊悲剧恰恰死于“理解然后美”的理性主义原则,外观的幻觉代表日神,情绪的放纵意味着酒神,二者都是属于强力意志,影响并支配着人,而人的理性却无法左右它。二元冲动这两种本能作为“梦”与“醉”,日神“梦”的幻境与美的形象,具有造型艺术静穆的特点。日神虽处于“个体化原理”的控制之下,置身于现实关系的痛苦之中,却能通过自己的预言和创造幻想来加以超越。由于这只是梦幻般的超越,而事实上仍置身于现实的苦难之中,所以由日神精神掌控的艺术对意志的肯定,只是虚幻的肯定,没有真正进入本体意义的意志世界,酒神才是推动艺术家进行创作的动力。

二、酒神精神与生命的悲剧本质

酒神崇拜起源于原始社会的农业文明,表达人们对植物、谷物之神的膜拜,以及对生殖和丰收的渴望。葡萄酒之神、麦酒之神狄俄尼索斯诞生在色雷斯,被誉为酒神的源头。在神话众多的古希腊有繁多教派传说,狄俄尼索斯也被赋予多样和传奇的经历。狄俄尼索斯是宙斯与冥后所生,取名叫茶哥留斯,其母冥后是宙斯女儿,茶哥留斯幼时深得宙斯喜爱,常与其父同坐。极具嫉妒之心的赫拉煽动泰坦杀掉茶哥留斯,宙斯为了保留其子性命,先后把变成山羊与公牛。可是茶哥留斯还是被泰坦擒住,并被分解和烹饪。女神雅典娜奋力营救出其心脏,茶哥留斯最终幸免被重新分娩,狄俄尼索斯是新生后取的名字。尼采据此传说,认为肢解本身就意味着极度的苦难,即“个体化的痛苦”,暗示了个体化状态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和始因”。在当时的古希腊,有一种在民间广为传播的厄尔普斯秘仪,通过象征性的表演来表达对酒神的苦难、死亡和复活等仪式而感同身受,在空前浩大的神秘宗教活动中,群情高亢、醉饮狂欢。

关于酒神秘仪的意义,尼采说,“只有在酒神秘仪中,希腊人本能的强力生命意志才能得到充分表达。”在秘仪中,人们对强健体魄的无比膜拜、对肉体活力健康的高度赞扬,以此取悦于神灵而希望与神灵合二为一的仪式。这期间神秘的宗教仪式散发出最深邃的永恒生命本能。古奥林匹克竞技诞生于古希腊,希腊人用自己健美、健康体魄,向神灵表达、展示自己引以为傲的体魄,希腊人一面是迷恋创造美的外观的日神民族,一边更是对“个体化之痛苦、渴求永恒生命”深以为然的酒神民族。

古希腊信奉多神教,举办各种宗教仪式也是常见之事。酒神节庆典就是其中之一,尼采谈到,变态者的歌却是对酒神颂歌对,此间人人平等,跨越门第与阶层,每个人成为自己的主宰和神灵。从尼采来看,酒神里人们不仅能体验极乐境界,享受并执着于创造幻觉外观之美与强烈个体化外,人还有一种更本能、洪荒冲动,即甩脱个体的约束与自我意识的藩篱,享受那狂喜的瞬间并冲破外观的幻觉[1],找回自然母亲的怀抱。于是,酒神的本质就是充满幸福的狂喜且升腾于个体化的土崩瓦解、而从人最内在本源和天性中冉冉升起。

三、形而上画派

20世纪意大利现代艺术史上,有一个非常著名的流派,叫作形而上画派。形而上画派运动并不长久,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拥护者。但这个画派却影响了后来风骚无比的超现实主义。基里科出生在一个意大利家庭,但出生地却在希腊,是一个艺术气息浓厚的贵族家庭。在自带神话光环的雅典,度过少年时光后,仗着颜如玉及才华,基里科决定前往慕尼黑,追寻他的艺术放飞之路。叔本华和尼采的唯意志论影响了形而上画派,也更多地有弗洛伊德思想的痕迹,大部分作品呈现为梦境的描述、充满神秘诡异、荒诞、直觉之感,体现的大致为物体厚重的形及坚固性。卡洛.卡拉,莫兰迪,安德列克与基里科本人堪称形而上画派的四大天王。基里科作品描绘的物象具体,但充满了非现实的梦幻感。所谓形而上,或许并没有那么神秘。无非是在日常的事物中发现神圣,在看得见的现实背后,看见不可见的现实。例如基里科《一条街的神秘与犹豫》弥漫这一种诡异的感觉,灰暗的天空,空旷的广场、孤零零的雕像,以及强烈的阴影。形而上画派有两大原则:通过完全客观的结构,体现矛盾:稳固又明晰的界定;引发人们对漠不关心的外界经验世界质疑与躁动,从而引起人们谜之幻想,形而上画派其特点主要运用光线、投影、透视塑造虚幻的现实空间,色调呈现低沉、神秘、不安的梦境。尼采认为,获得真正的永生,艺术作品必须摆脱所有的人为限制——逻辑和常识只会形成干扰。如果这些阻碍一旦破裂,就我们就会进入一种童年梦想的纯粹境界。在酒神精神的不断上升中,就摧毁了日神所代表的“清晰性”和“虚幻性”,隐藏在个体背后的强力意志就和本体合为一体,获得某种形而上的快感。在《自我批判的尝试》中,尼采不断突出两个关键点,艺术是通过外观、形而上活动获得解脱而达到激情渴望;只有作为一种审美现象,生命意志才会获得解放,获得审美愉悦[2]。

四、生命冲动:形而上慰藉

如同叔本华,尼采的哲学也是唯意志论,把意志看作世界的最终依据,把人生看作一场痛苦的悲剧,即世界意志的“永恒生命”的特点,快乐体验就是永恒生命的悲剧快感,人类已与永恒生命相互融合而成为生命本身。个体的悲剧、毁灭,体现生命意志以其无止境的欲求与冲动,维持生命与生存,世界生命意志的厚重和顽强使让人们得以感知,快感于是油然而生。用一种形而上的慰藉来解脱我们,是名副其实的悲剧的本质:一切表象、现象,不管是哪一类,都是现象,唯有意志是自在之物,坚不可摧,正是意志的本性、生命力的无限欢乐,酒神狄俄尼索斯就是意志的隐喻,代表本能、冲动,疯狂、破坏的悲剧,以其形而上的安慰在现象的不断毁灭中,呈现自我表现、自我改善、自我创造、增长自在生命力的意志过程,也即生存核心的永生。如德拉克洛瓦的《希阿岛的屠杀》中,柔弱无知的婴孩在满地寻找已死去母亲的乳房,希腊妇女被土耳其人骑兵凶残地拖在马后,惨不忍睹的艺术场景与油画语言瞬间激起观者的无限愤恨与同情;奔放不羁的《萨达纳巴尔之死》中体现得最为充分,火红的色调、杂乱的场面、奇怪的章法使格罗都不禁发注感叹:“这真是绘画的屠杀啊!亦是一场近乎疯狂的描绘。热里科创作的巨幅油画《梅杜萨之筏》,该画运用金字塔构图,塑造了死尸满台的悲剧。”悲剧让我们不是在现象之中,而是在现象背后寻找生存的永恒乐趣。于是“一种形而上的慰藉使我们暂时摆脱现实的苦难,在短促的瞬间我们沉浸在事物外观的静观,徜徉雨幻想并获得满足是,此时酒神上升为原始生灵本体,感受无法遏制的生存本能和幸福快乐……虽然伴随悲天悯人与恐惧,在酒神的如此上升中,隐藏在个体背后的强力意志和本体合为一体,获得某种形而上的快感[3]。”

席勒提出:人生最高、最完美的境界是审美的游戏。只有当人游戏的时候,他才是人,在此过程中强调人类精神自由和自我去蔽、自我解放。在艺术形而上学意义上,美与丑,甚至不和谐也是意志在悲剧中洋溢着快乐,且聊以自娱自乐的一种审美游戏,观看与超越、沉浸与摆脱,在二元对立中认知酒神现象:美好事物不断成长、丰满又遭遇摧残、毁灭[同3]。叔本华认为,人生是痛苦的,而且不可避免,痛苦的根源在于生命意志,由于生命意志的无休止欲求,即便满足,也会寂寞、空虚接踵而来,因此悲剧伴随整个人生。尼采则批判地继承叔本华观点,他认为,痛苦、悲剧的人生,可以通过艺术赋予它们一种意义,让人间变得值得。

五、艺术拯救人生

关于希腊艺术与人性,尼采的解释完全不同于文艺复兴时期。他认为:希腊艺术的繁荣与他们内在的敏感多愁与冲突高度相关,绝不是内在的宁静和谐,这种内心的痛苦与冲突是对世界意志的永恒痛苦和冲突的敏感与极深刻的认知[同3]。正是因为希腊人很清醒地意识到人生本质上的悲剧性质,因此用艺术拯救人生就成为迫切的选择[同3],于是辉煌的艺术就诞生了。古希腊雕塑家史珂珀斯的主要悲怆代表作《玻加摩斯的宙斯》祭坛,是为了纪念希腊人与高卢地区战争而修建。构图异常庞大、复杂,众多的人物在激烈搏斗,肌肉强健的躯体在战斗中相互纠缠。旋风般的激烈运动导致猛烈的情绪外溢。情绪极度夸张、大色块的明暗对比、极速扭动躯体、旋飞衣服使画面充满着高昂的热情和悲剧性气氛。深凹的眼窝和微张的嘴角以及无法描述的痛苦和渴望的人物表情跃然而出。同一类风格作品还有《拉奥孔》,作品刻画了拉奥孔与其两个儿子正被异常凶悍的蟒蛇束缚,痛苦万状的拉奥孔极力挣扎,2个儿子亦是惊恐无比,整个刻画动静结合,充满张力,悲剧气息喷薄而出。当时希腊半岛连年征战,地理位置三面环海,民族个性敏感而炽热,善感而痛苦,人生正是由于这些高尚光明之神的引导与照亮,才让痛苦的人生得以继续,艺术就在这种冲突与对立召唤中,成为生命二元冲动的使者,让人成为人并获得继续活下去的希望与生存的延续[4]。

在尼采看来,艺术都来源与日神与酒神的冲突与对立,并行驶这一使命。它不是一般庸人认为可有可无的娱乐闲散之事,面对生活中无处不在的悲剧性和人生痛苦,它拒绝倾诉、哀叹和放任自流,而是提倡积极采取一定方式、方法用以完善促进自在生命力的意志过程。尼采始终坚信:艺术拯救人生,并不断强调:生命的最强大动力源于艺术,源于日神的外观的幻觉,源于艺术直面人生的痛苦,两者结合,就是审美的人生态度[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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