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若曦

（兰州财经大学 长青学院，甘肃 兰州 720020）

企业对非财务信息（ESG）的关注与披露对于企业发展至关重要。企业积极承担社会责任能够直接促进企业的长期财务绩效，即企业对社会责任进行投资能够促进企业的长期价值创造[1]。目前非财务信息的披露方式主要有环境报告、企业社会责任报告、三重底线报告和可持续发展报告，但以上报告都独立于企业财务报告，将财务与非财务信息单独呈现，因此目前的报告体系会造成信息冗余，信息之间缺乏联系，信息披露成本增加，投资者也会因为首先接触财务绩效而对判断意见产生锚定效应，即使投资者会根据后来得到的ESG 绩效对先前的判断进行调整，但这种调整也是不够充分的，最终会影响投资者对企业价值的判断[2]。鉴于此，整合报告（Intergrated Report）初露峥嵘并得到一定发展。

一、整合报告的价值与编制理念

整合报告（Intergrated Report）在借鉴各种不同的公司报告形式的基础上，通过将财务（F）与非财务信息（ESG）进行融合，形成一种更连贯、更有效的公司披露方式，能够反映所有对企业可持续发展与价值创造能力产生重大影响的信息。整合报告促进企业将整合思维（Intergrated Thinking）嵌入信息披露过程中，能够更全面、细致、综合的为利益相关者呈现绩效表现，从而降低投资者在进行投资决策时的锚定效应[2]。英国特许会计师协会（ACCA）也强调，整合报告具有改善信息披露的作用，因为整合报告向投资者和其他利益相关方提供了关于企业更完整和更连贯的信息，给与公众对于公司价值更客观与更准确的判断依据。

2013 年12 月，国际综合报告委员会（IIRC）正式发布《整合报告框架》，希望能为编制整合报告的企业和机构提供以原则为导向的指南，《框架》作为整合报告的编制标准，从编制理念、编制原则以及内容要素等方面给予报告编制实质性的指导。《框架》在全球范围内全面推进企业披露方式的创新与发展，使整合报告逐渐成为企业报告基准。其中，《框架》明确整合报告编制理念为：为组织和其他方创造价值、资本、价值创造过程。具体而言，企业的成功都依赖于各种形式的资本，资本由不同的利益相关者所提供，企业持续创造价值表现为各种资本因组织的商业活动而增加、减少或者转化，编制整合报告的目标可以说是给企业各项资本的提供者展示资本所创造价值的过程，帮助他们判断与识别对其决策有用的信息。

近两年IIRC 愈加重视其在《框架》中提出的资本理念，基于资本理念，不仅可以提高财务资本提供者可获取信息的质量，也在加强对广义资本（财务、制造、智力、人力、社会与关系以及自然）的受托经管责任，考虑并回应相关利益者的需求。因此，将资本作为编制报告的理念，更能体现财务与非财务信息之间的相互依赖关系，在提高报告连贯性的同时而提升报告质量，最终帮助企业实现更具效率和效果的公司治理与资源配置。报告质量的提升很大程度还依赖于信息本身的披露质量，而非财务信息的量化程度又是影响信息质量的关键因素[3]，信息的量化对解释企业如何创造价值，以及如何使用和影响各类资本非常有用，不仅提高报告的编制和使用效率，同时也为报告的鉴证提供了评估基础。《框架》提出了报告应涵盖的八个内容元素，FESG 需分别体现在内容要素中，但《框架》并没有明确各信息维度的披露方式，尤其是非财务信息大多采用定性描述的方式，量化水平较低，从而影响了报告的透明度与可比性。对各信息维度进行关键绩效指标设计（每一个维度的内容需要设计多少指标，用哪些指标反映）是信息量化的直接体现，我国对于整合报告指标的构建一直处于研究阶段，蔡海静等（2011）[3]利用AHP 层次分析法，基于整合报告的信息质量特征，构建了整合报告的指标框架。其他学者以案例分析的方法，探索整合报告信息量化之路。本文基于整合报告资本的编制理念，结合国际上依据资本理念进行实践的企业经验，致力于为整合报告框架构建合理的指标体系，为使用整合报告的企业提供参考，并为我国整合报告的编制提出建议。

二、资本的描述以及与FESG 信息的关系分析

依据《框架》的描述，资本包括财务、制造、智力、人力、社会与关系以及自然资本。财务资本（F）指资金池，在机构生产产品或提供服务时可用，可通过相应的融资方式获得；制造资本（M）指可供机构在生产商品或提供服务时使用、经加工后的有形物体，在企业中表现为厂房、设备、建筑物等；人力资本（H）指员工的才能、能力和经验以及创新动机，在企业中具体表现为风险管理方法、道德价值观，员工理解、制定并执行组织的战略，员工的忠诚度和改善流程、产品和服务的动机等；社会与关系资本（S）是指在社区、利益相关者群体和其他网络的内部或相互之间的制度和关系，以及为增进个人和集体的福利而共享信息的能力，在企业中的具体表现为共同的规范及共同的价值观和行为，与组织形成的品牌和声誉相关的无形资本，组织与外部利益相关者之间已经形成或力图构建和保护的关键利益关系、信任关系等；智力资本（I）指机构的、基于知识的无形资本，常见的如知识产权、隐性知识、信息系统等；自然资本（N）指机构在存续期内所必需的环境和资源。

企业所依赖的各种资本由不同的利益相关者所提供，在企业表现为资本存量，随着企业的活动和产出增加、减少或转化，各项资本之间和资本内部总会相互流动。所以企业需要向资本的提供者，即各利益相关者披露其资本的使用情况，而对资本使用情况的披露便会通过FESG 信息反应出来。例如，当企业通过员工培训提高其人力资本时，相关的培训成本短期内致使企业的财务资本减少，财务资本转化为人力资本，而从长期来看，增加的人力资本（员工的能力等），最终又会体现在企业财务资本（企业的财务绩效指标）增加上。这种资本间的流动形成了企业相关的财务信息，如培训费用，盈利能力的提高等，也形成了社会信息，如企业对员工的发展与培训的关注。因此，企业的FESG 信息来源于企业利用资本的价值创造过程。

三、整合报告指标体系构建——基于六项资本理念

通过对六项资本与FESG 信息的关系分析，本文基于六项资本设计指标体系，不仅能提高报告的可比性和使用效率，又能增强整合报告信息间的联通性，使利益相关者更加准确的判断所提供资本的使用情况。本文选用AHP 层次分析法作为指标体系构建的工具。AHP 分析法是一种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应用于层次权重决策的分析方法，该方法系统性较强一般用于决策指标的构建与评价，用于整合报告的指标分析更具适用性。

（一）层次分析结构模型构建

按照层次分析法先分解后综合的系统思想，本文为层次分析法的决策模型构建三个层次，首先确定该模型的目标层，《框架》提出报告的主要目标是向财务资本提供者解释机构如何持续创造价值，因此包括财务和其他方面的相关信息，同时整合报告将使所有关注企业持续价值创造能力的利益相关者受益，帮助企业实现可持续发展。因此，模型的目标层确定为使利益相关者获益和企业可持续发展。其次确定决策层，即构建指标体系所依据的标准层，本文依据框架所提出的六项资本理念，四维信息的体现主要滋生于企业对六项资本的运用。所以本文选取六项资本作为指标构建的决策标准。最后确定模型的指标层。层次分析法模型构建如图1 所示。

图1 层次分析结构

（二）确定各决策标准的权重

1.构造各决策标准的比较判断矩阵。确定决策标准相对于整体目标的重要性是通过层次分析法构造比较矩阵所反映。构造比较矩阵原理，我们假设某层中存在有n 个因素，然后把这n 个因素进行两两相互比较，比较的时候取1～9 尺度。并在比较矩阵的基础上对决策标准相对于整体目标的权重进行计算，判断其重要性。

首先需要确定六项资本理念相对于整体目标的重要性。对六项资本理念相对重要性的判断本文选取案例报告分析法结合调查问卷的方式进行确定。由于企业在编制整合报告时存在行业间的异质性，不同的行业性质决定企业所关注的资本不同，例如对环境影响较大的高污染行业或工业企业，投资者在进行投资决策时会将环境表现指标（有害气体排放率、资源利用效率等）和环境风险管理指标（企业是否有环保政策等）作为其投资决策依据，那么对自然资本的使用情况会更加影响企业的财务绩效与融资成本，倒逼企业更加关注对自然资本产生的环境信息的披露与信息质量的改善，所以该类企业会将自然资本作为编制整合报告的重要理念基础。因此，本文基于现实情况将有针对性的选取某一行业进行研究。本文将选择金融行业作为研究对象，主要原因：第一，金融行业是国际上率先依据《框架》的六项资本进行实践的行业，从而金融行业以资本理念编制整合报告已经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对其他行业的实践更具指导意义；第二，当前绿色发展已经成为我国经济转型的内在要求，绿色金融是其重要支撑。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生态文明建设和可持续发展，“十三五”规划、党的十九大报告、十九届四中全会《决定》等，均提出大力发展绿色金融，2016 年8 月31 日中国人民银行等七部委联合印发《关于构建绿色金融体系的指导意见》明确了发展绿色金融的指导框架，绿色金融是金融行业ESG 理念的实践。金融类企业在发展绿色金融中愈加关注影响可持续发展的非财务信息，而披露方式又是信披的基础，直接影响着信息的质量与可比性，从而影响信息评级与投资者的判断。因此，优化信息披露方式对绿色金融发展至关重要，也是目前的研究热点，本文锁定金融行业作为整合报告构建指标体系的对象，为优化金融行业企业报告体系提供经验。

本文从IIRC 数据库中选择8 家金融企业（Nedbank Group、Development bank of Singapore、Standard Bank、ItaúUnibanco、UniCredit、URALSIB、Barclays Africa Group Limited、Capitec Bank Holdings Limited）作为研究对象，需要说明的是8 家企业是IR 银行网络中的正式或非正式成员，其整合报告明确以资本理念编制。通过检索IIRC 建立的整合报告样本库（＜IR＞reports）以及企业的官方网站获取了8 家企业运用资本概念实践以来的30 份报告（主要来自2014年度至2017 年度的报告样本）。本文通过分析获取的30 份整合报告对六项资本的描述及各信息的披露指标，并结合调查问卷的形式，由相关机构及实施整合报告的企业根据重要性原则判断六项资本相对企业的重要性，以AHP 分析法构建比较矩阵，对六项资本的重要性进行计算，得出六项资本权重的比较判断矩阵，结果如表1 所示。

表1 六项资本的比较判断矩阵

由表1 可以看出，人力资本以0.428 5 的权重成为最重要的资本，说明金融行业在其价值创造与可持续发展过程中，需要重点关注人力资本的投入、产出、转化与相关信息的披露，其次为社会与关系资本（Wi=0.2323），因为金融行业涉及到的环境问题较少，所以自然资本的权重最低（Wi=0.0315）。

2.一致性检验。一致性检验的目的是测量指标权重比较的合理性，一致性检验采用CR 指标。当CR＜0.1 时，成对比较的一致性设计较为合理，进而可以继续层次分析法的综合计算，当CR≥0.1 时，则需要重新调整比较矩阵。六项资本的比较矩阵一致性为0.059 6，说明六项资本两两比较的一致性程度达到要求，一致性检验通过，可以进行后续计算。本文由于篇幅限制，下文比较判断矩阵不再对一致性检验做具体说明。

（三）确定FESG 各信息维度的权重

1.FESG 相对于六项资本的权重。接下来需要确定在不同的资本理念下FESG 的权重，该权重的确定要求FESG 在每一个资本理念下进行重要性比较，从而构造六项资本下的各信息维度比较判断矩阵，并进行一致性检验。如表2～表7 所示。

表2 财务资本理念下FESG 的比较判断矩阵

一致性检验：CR=0.0459＜0.1 λmax=4.1225

表3 制造资本理念下FESG 的比较判断矩阵

一致性检验：CR=0.0798＜0.1 λmax=4.2130

表4 人力资本理念下FESG 的比较判断矩阵

一致性检验：CR=0.0487＜0.1 λmax=4.1300

表5 社会与关系资本理念下FESG 的比较判断矩阵

一致性检验：CR=0.0847＜0.1 λmax=4.2261

表6 智力资本理念下FESG 的比较判断矩阵

一致性检验：CR=0.0641＜0.1 λmax=4.1711

表7 自然资本理念下FESG 的比较判断矩阵

一致性检验：CR=0.0569＜0.1 λmax=4.1519

2.FESG 的综合权重。至此，可以根据表2～表7 计算FESG 各信息维度指标在整合报告中的综合权重（见表8）。

表8 FESG 综合权重计算

由表8 可以看出，在四个信息披露维度中，社会信息所占权重最大（Wi=0.4053），其次是治理信息（Wi=0.3036），说明对于金融行业的整合报告应更关注社会与治理信息的披露。环境信息所占权重最低（Wi=0.0673），因为金融机构不是高污染、高排放的主体，自身环境方面的压力和改进空间相对不大，所以在整合报告中对环境信息的披露可以不作为重点。财务信息所占权重（Wi=0.2239）次于社会与治理信息，虽然财务信息的权重不高，但并不表示企业在整合报告模式下，弱化了对财务信息的关注与披露，而是说明整合报告促使企业开始关注非财务信息在企业价值创造中的表现，企业对非财务信息的关注与披露质量的提高，最终会反应在财务绩效的良好表现上，并且帮助企业实现可持续发展。

（四）整合报告指标体系设计

在确定整合报告FESG 绩效指标时始终坚持报告的编制目标与理念，同时不偏离以《框架》原则为导向，在选取指标上满足重要性、可靠性、完整性、连通性、可比性及清晰性原则，通过分析获取的30份整合报告，最终基于报告容量角度为整合报告设立了50 个关键绩效指标，按照所计算的各信息维度综合权重，将50 个指标分配如下：财务信息指标：50×0.2239=11，环境信息指标：50×0.0673=4，社会信息指标：50×0.4053=20，治理信息指标：50×0.3036=15。同时借鉴当前国际正在实施整合报告的典型企业（美国联合技术公司、丹麦的诺和诺德公司等）近三年编制的报告，以及我国目前编制ESG报告的典型企业（如中国平安、东方证券、交通银行、海尔集团等）近三年的报告中所披露的ESG 指标，并参考全球报告倡议组织（GRI）的《可持续报告编写指南》（第四版）对ESG 信息的披露标准，最终形成了如图2 所示的包含四个信息维度的整合报告指标体系。

图2 整合报告KPI 指标体系

（五）研究中存在的问题

1.金融行业对资本的使用情况。所获取的金融机构整合报告倾向披露所有的六项资本，但其他行业在披露过程中对六项资本的描述程度各不相同，对不同资本的定义可能也存在不同。

2.指标选取不充分。金融行业较少提及制造资本和自然资本，导致用于衡量这两项资本的指标较为缺乏。而其他行业，如制造业对制造资本和自然资本的相关指标披露较多，所以本文设计的指标体系若用于制造业或高污染行业，环境信息指标相对匮乏，在实践中还需做补充与调整。

3.指标量化问题。本文由于篇幅有限，没有对指标的计算进行具体说明，而对于有些指标的计算可能存在量化水平较低、标准不统一或计算口径不一致的问题，例如治理信息维度中的风险管理、反贿赂和腐败情况、诚信与道德等没有标准做参考，有些机构依然是采用定性的描述方式，因此会影响报告的可比性与可操作性。

四、研究结论

本文通过描述六项资本与企业各信息维度间的关系，基于六项资本理念角度，利用AHP 层次分析法，为整合报告构建了具体的指标体系。可以说，采用六项资本理念作为构建整合报告的信息资源配置基础，使企业在信息披露过程中能够更多的考虑利益相关者对企业信息的需求，从而提高报告的决策有用性。目前大多数企业在披露财务与非财务信息时，通常将各信息维度的指标单独披露，导致所披露的指标对资本提供者来说可用性下降，致使信息过于碎片化而无法连贯描述企业所创造的价值。所以建议我国在设计适合我国国情的整合报告框架时，可以考虑以六项资本为基础，为各信息维度建立指标体系，在提高非财务信息量化水平的基础上，不仅提高了利益相关者对信息质量的评价效率和对企业风险的把控，增强报告的可比性和透明度，而且可以促进整合思维在企业价值链中的渗透，同时基于资本投入与产出的指标也反映着企业的战略目标，因此这样的报告可以为企业吸引更多的有利资源，拓宽融资渠道，降低融资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