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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激战五道洪峰

2020-07-09李在磊发自重庆綦江南方周末实习生崔頔

南方周末 2020-07-09
关键词:春蕾洪峰綦江

南方周末记者 李在磊 发自重庆綦江 南方周末实习生 崔頔

早上8时,水位逼近283.59米警戒线。尹章文坐不住了,他抄起电话直接打到黄天称的手机上:“喂,这里是东溪站,水噌噌涨,情况很不好。”

红色警报,到底要不要升?紧要关头,领导最后咨询了一下黎春蕾这位老部下的意见。“我的意见是要升级。”黎春蕾回答说。

7月5日下午,欧小红告知商户,眼下还不能把货物搬运回来恢复营业,第三次洪峰正在路上,“不要灰心丧气,也千万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出太阳了。光线穿透岸头黄桷树,直射至“斜式水尺”,内沿一道白色胶漆粼粼闪闪。尹章文爬下河床,俯身端详标尺上的数字:280.13米。远低警戒线,他长舒一口气。

大水算是退却了。

这已是第二次洪峰过境。2020年7月5日中午,降雨戛然而止,阳光明媚、碧空如练,重庆市綦江区东溪水文站站长尹章文录下当日数据,扭头望了一眼测水位的“测井房”,只见一根混凝土圆柱,直挺挺插进水面,滚滚江水如黄龙吐舌,拍打筑基。在其上方,干泥巴于灰色柱杆表层刻下道道横杠。

尹章文仰起下巴,最高的一层黄泥,距离连接测井房的廊桥,只差一米来远。真够危险的,洪水来势汹汹,让人心有余悸。

2020年夏天,綦江流域重庆段全线遭遇有史以来最大洪水。6月22日,东溪水文站流速仪缆道的副缆被冲垮,下游五岔水文站最高水位达到205.85米,超过1998年洪水水位0.30米,破了建站以来水位纪录;7月1日的第二次洪峰,再次迫使綦江城区綦江两岸约十万群众紧急撤离。

洪水袭过重庆,当地水利部门发布历史上首个洪水红色预警。奔涌而下的波浪,连续两次漫过堤坝淹没路边建筑物,重庆市水文监测总站预测,如此烈度的洪峰,应该还有三次。

“水噌噌涨,情况很不好”

到了汛期,每逢落雨,尹章文就会失眠。6月份以来,暴雨频频来袭,6月19日,綦江涨了一次水,很快落下来,可是雨没有停。到了6月21日,水位线又开始蠢蠢欲动。

尹章文“心里发毛,觉得不太对劲”,决定睡在站里。他2006年毕业就开始做水文监测员,驻扎在东溪镇已有14年之久。他说,根据2010年、2016年的经验,即便暂时退水,大雨仍然在下,地表含水量饱和,如若再度涨水,预示着,会有大事发生。

每隔两个小时,他勘验一次设备,6月22日凌晨2时许,雨量骤升,砸在窗户上啪啪作响。尹章文翻身起床,浏览了一页内部网“雨情系统”,整个重庆都在降水。这可不是好苗头,他随即掏出手机,给上下游另外两个监测站发微信,回复说,水都在涨。

凌晨4时许,水涨加快,尹章文通知同事,把人从镇上职工宿舍喊回来,守在监测室备勤。几十米的距离内,他往返于斜式水尺、测井房、流速仪缆道之间,每隔半个小时,做一次信息录入,把水位、流量、流速这些一手测量,报送给监测总站。全天算下来,一共走了两万多步。

不知不觉东方既白,尹章文瞥见,测井房水泥柱已被掩埋大半。早上8时,水位涨到281.26米高位,逼近283.59米警戒线。坐不住了,他抄起电话直接打到黄天称的手机上:“喂,这里是东溪站,水蹭蹭涨,情况很不好。”

5点来钟,重庆市水文监测总站水情科副科长黄天称,打车从家回到单位,办公室里灯火通明,键盘声啪嗒啪嗒。黄天称投入战斗,重庆全境225个水文监测站、六千余个无人测雨点的信息、气象部门的报告,都要汇集于此。另外,系统里还储存着近八十年的水文数据、最近五百场降雨的资料,根据预报员需求,他要能够随时调出任意一组列表。

“松坎、松坎,松坎站的发来。”隔着过道,预报员黎春蕾冲着老搭档喊话。尽管见惯大场面,此番阵仗还是把自己镇住了,精神高度紧张。黎春蕾是水情科科长,三十多岁的老资格预报员。

重庆地形复杂,流域面积200平方公里以上的中小河流有148条,暴雨中心移动、降雨区间、干支流洪水叠加时间、地形地貌等等,方方面面的变量都可以影响到预测洪峰的精准度。黎春蕾说,根据不同参数排列组合,监测总站开发出9套模型,测算洪峰过境的时间、水位、流量。

打开文件速速扫描一遍,松坎站的水量并不是特别突出。再往下是藻渡河,河干深入贵州腹地,流淌到重庆西南部,汇入綦江,难道是它?她迅速检索西南区域降雨值,逐一对比,高于平均数值。

电脑桌面堆满Excel表,黎春蕾起身再落座,跑到控制台嘀咕几句,在纸上抄写几行数字。忽然间,挺直身板一字一顿对黄天称说:东溪站,东溪站今天的记录调出来。

“我的意见是要升级”

3000、3300、3800立方米/秒……逼近历史最高流量,且所用时间越来越短。藻渡河是关键,黎春蕾笃定地说,预报员的核心技能是通过综合分析,选准参数,然后核校模型跑出来的数值。抽出一号模型的API(降雨径流)方案,丢入数据库,很快得出初步判断:今晚八点,五岔水文站将迎来首次洪峰,水流量高达每秒5600立方米。水位可能达到历史最高。

6月22日上午9时许,重庆市水文监测总站已经发布过橙色预警,争分夺秒间,其他同事的数据也都测算出来,在5500—5800立方米/秒间徘徊。会不会打破1998年的历史纪录,要不要升级为红色预警? 大家筛查数据,反复核算、调校。

綦江洪涝主要危及綦江区城区、上下游镇街安全,如果警报升级,则意味着启动行政机器、大量社会资源的投入。时间一分一秒,黎春蕾面窗而坐,直起身子侧身望向上级主管,11时40分左右,众人抻着脖子交换眼神,空气凝固,窗外依旧淅淅沥沥,她握紧鼠标,感到滑轮有些黏滑。

▶下转第2版

南方周末记者 李在磊 发自重庆綦江 南方周末实习生 崔頔

东溪水文站站长尹章文在记录斜式水尺上的水位。 受访者供图

第一次洪峰过境后,社区工作人员在受灾最重的滨江路尽头临街楼房外墙,贴上了最高水位的标识,水位刚好没过一楼天花板。  南方周末记者 ❘ 李在磊 ❘ 摄

◀上接第1版

★7月7日中午,綦江区启动防汛Ⅳ级应急响应。第三次洪峰如期而至,扛过去这次大水,应该就只剩下两次了。

吴义军丝毫没有缓解心头压力:汛情预测是系统工程,不单单仰仗技术进步,资源调度、经验累积、跨行业配合等皆为关键。即便如此,还是不能做到万无一失。

红色警报,到底要不要升?紧要关头,领导最后咨询了一下黎春蕾这位老部下的意见。黎春蕾熟悉綦江区的一草一木,几乎每天测算这里的水文变化。做调研时,多次潜入社区摸底地形,她忆起,那里有一座彩虹桥,刘德华在上边拍过电影,旁边有一家麻辣北渡鱼,令人印象深刻,桥下的滨江路老城逐水而居,地势极为低洼,破不破1998年纪录不敢断言,淹没这条街绰绰有余。

“我的意见是要升级。”黎春蕾回答说。

11时50分,橙色预警升级为红色预警,这是重庆历史上首个洪水红色预警。尹章文第一时间接到警报升级的消息,当时东溪站已在两个小时前,出现286.55米的超保证水位。

记录下站里的洪峰时间及水位后,立即将信息报送给市水文监测总站和綦江防汛办。随后没能闲下来,他争分夺秒监测水位降落时的宝贵数据。直到下午两点,老乡送来一碗素面,才尝上一口热乎饭。

端着瓷碗,望向江面,滔滔黄浊奔流不息。东溪水文站距离綦江老城四十余公里,根据流速推算,大约还需两个小时,洪峰将直击彩虹桥。太难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老天爷保佑。他心里默念。

十万人大撤离

大清早,滨江路人头攒动,各式货车敞开后门,引擎轰轰直鸣,临街卷闸门半悬,人们趴下脑袋,进进出出。来不及,来不及了,动作快点,綦江区文昌宫社区干事欧小红火急火燎奔走,一路呼号。

有些生意人来自外地,没领教过1998年洪水的厉害,仍在观望要不要搬,被工作人员团团围住。“227米,水肯定到这里,你看是这,227米。”这是上级传达下来的水利部门预测的数字,欧小红踮起脚尖,抻直胳膊往天花板比划。

经过拉货汽车时,她想起来,居委会办公室里还藏着两面铜锣、一枚喇叭头,连忙唤上同事取来,咣咣一路开道:洪峰马上过境,请群众赶快撤离,赶快撤离。

汛情预警一道一道传达下发,实时水位、雨量信息,通过三大运营商短信覆盖。

嘈杂中,一排车队逆向驶来,后边拖车挂着黄色橡胶物,缓缓停在河边。陈鑫从车厢钻出来,径直找到社区网格员询问,他是渝中区蓝天救援队队员,接到险情预警赶来支援。10点40分,洪水开始涨上路面,之后速度加快,半截门埋在水里,直逼二楼而去。綦江东岸的地势更低,居民楼也更集中。

划船时,犬牙交错的电缆是拦路虎,得万分小心金属划破橡胶。在文龙街道菜坝社区,陈鑫记下网格员提供的地址、名单,避开急流、漩涡,向深水区浮游。一楼天花板已完全消失,二楼地板越浸越深。

隐隐约约,虹桥路25栋方向,有孩子在哭喊,靠墙锚住,陈鑫顺着三楼走梯平台,钻进楼房。

头天晚上,当地居民黎沙听到过社区干部敲了两次门,他没听进去忠告。“不可能每年都像1998年那样大。”照看几个孩子忙里忙外,加之自忖居住在楼上,就没有采取行动。

大水顺窗户漫进来时,她才恍然发觉,已经无路可逃。赶紧打电话给家人,联系社区熟人。很快,二楼被水淹没半米高,最小的那个孩子,哇哇哭出声来。

“这里,从这里出来。”就在束手无策之时,一个穿着气胶马甲的男子,映入视线,冲她喊话,背后漂着一条小船。陈鑫划着桨,分两次把3个孩子和黎沙救出来。

当天,早做准备的綦江区应急办执行紧急预案,发动、组织綦江城区两岸约十万群众撤离。据綦江区应急办不完全统计,6月22日,全区共救出被困群众百余人。据綦江区委宣传部介绍,第一次洪峰过境,20个街镇均上报灾情,共有32000余人受灾,直接经济损失达6500余万元。

6月22日下午4时许,洪峰过境綦江城区,超保证水位5.1米,彩虹桥桥基被淹,滨江路临街铺位全数浸入水中。

晚上一点多钟,欧小红才回到家就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起身从窗户向外看了又看,再回来躺下去,腿肚子就抽筋了。第二天,她带人在滨江路尽头的临街楼宇外墙,涂上最高水位线标牌。227.6米,和预测误差只有几十厘米。

洪水又来了

6月27日早上5时,篆塘镇陶家村一孕妇面临生产。綦江区应急办相关负责人介绍,接到电话后,綦江区精神卫生中心驱车前往孕妇家里,行至村口,泥石流砸断通道,医护人员下车步行,将孕妇抬运300米,越过路障送到车上,得以顺利接诊,目前母子平安。

6月28日早上6时,綦江区公安部门接到群众报警,称赶水镇岔滩村一水泥罐车翻入河中,驾驶员被困。救援人员将绳索固定,另一端套上轮胎,抛给被困驾驶员,让其绑住身体向河边移动。经过30分钟紧张救援,被困驾驶员被成功救出。

綦江区应急办相关负责人解释,还是因为山体滑坡,驾驶员看到地上落石,下意识地打方向,压过相反方向的厚厚淤积,失去平衡,瞬间翻覆进入河中。

6月30日起,重庆迎来新一轮强降雨天气,30日8时至7月1日8时的24小时内,全境23个区县降下暴雨。

持续降雨导致岩土含水量饱和,成渝铁路突发山体溜坍中断行车。铁路部门调集140余人、2台挖掘机和4台凿岩机,抵达现场进行清理。对三十余趟旅客列车采取缩短、迂回、停运等方式组织运输。

更早一些时候,潼南区米心镇童家村涪江河坝水域,有小学生陆续落水,由于连降大雨,水位高、流速快,涪陵江河面大概四五十米宽,8名落水儿童很快不见了踪影。直到晚上,打捞上来多名孩子的遗体。

“洪水又来了。”鄢泽洪如临大敌,在朋友圈标记了一个状态。他在綦江东岸经营着一家100平方米的小吃店,此前碰到发大水,缺乏应对经验,卷闸门关得太死,整扇门被冲走。

7月1日,第二次洪峰过境綦江城区。这次水位达到224米,接近覆盖卷闸门,群众再次被安排撤离。走之前,鄢泽洪给门稍微留下一个口子,好让水流出入,降低压强,来不及转移的杂物,打包码好,防止浮走。

水利部门再次预测出洪峰袭击的时间、大小,可是重庆市水文监测总站渝北水文监测中心主任吴义军丝毫没有缓解心头压力。国家这些年,投入巨大人力、物力,下了极大功夫,持续多年积累,才渐渐完善预报系统,判断准洪峰登陆节点,心里会有成就感,但是,同时也认为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夸赞的地方。

他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汛情预测是系统工程,不单单仰仗技术进步,资源调度、经验累积、跨行业配合等皆为关键,需要时间、耐心。即便如此,还是不能做到万无一失,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太渺小了,很多时候无能为力,只能心怀敬畏。

綦江区伏牛村坐落在綦江岸边,村委会主任张曙对南方周末记者回忆,村里学校的围墙倒了,洪水卷入村卫生室,从山上垮塌下来的竹子,砸进他们家后院,洪水所到之处,地面上一片荒芜,厚厚的淤泥最深处达50厘米。

他说,整个夏天村民们都在反复与洪水对抗:转移人员、发放物资、清理淤泥。他的衣服上长期混合着泥水和雨水,偶尔太阳出来把衣服烤干,留下一层层灰蒙蒙的泥巴块。进入7月份的洪水刚刚退去,他依然焦灼,不知道下一次洪水何时到来。

洪水来了三次还有两次

綦江城区傍山而建,灰白色楼宇错落参差,掩映在满山绿植中,中间一条褐色河流横穿而过,河谷从两侧往中间缓缓降落,滨沿江两岸的狭长街道,地势最为低缓。西岸江边穿行而过,沉积的淤泥还未来得及冲刷,招牌、门窗、空调外机凌乱堆砌,门口晾晒一排浸泡过的家用电器。

年轻老板金浩坐在门口,望着滚滚江水发呆,“洪水没走几天,就又来了。”金浩是一家汽配店业主,他对南方周末记者说,1998年的时候自己还未成年,对洪水没有太深刻的印象,这次发大水,没能重视起来,谁能料到,洪水涨起来这么厉害,“损失了十几万”。

江水汩汩往上冒,眨眼工夫就涨了好几米,店里囤积的六十余万元的车灯、车膜,眼瞅着保不住,金浩这才赶紧叫来亲戚往外抬,上午十点四十分,洪水越过马路往上漫,人员只得撤离,留下十几万的尾货没能抢救出来。

“6·22”过后,市民拿高压枪清理淤泥,打扫卫生,9天之后,新一轮洪峰再次来临,收拾妥当的店面又是一片狼藉。

“洪水来了两次了,还有三次。”7月5日下午,欧小红来到滨江路巡视汛情,沿江临街一位商户将其拦下打探消息,欧小红斩钉截铁地告知对方,眼下还不能把货物搬运回来恢复营业,第三次洪峰正在路上,“不要灰心丧气,也千万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路过汽配店,欧小红耐心安慰金浩,再三交代沉住气,复工还要再等一等。她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每年汛期,防汛工作都是一项重要任务,但是2020年的架势,让她感到洪水来头非同一般。早在几个月前,上级就不停通知,今年洪涝灾害可能会比较密集,连续下发方案、安排培训。

第二次洪峰过后,水退得很慢,间歇性又降了一些雨,7月2日早晨八时才回落至正常水位。石角水文站站长谭波的手机消停下来,过了中午十二点,他主动给石角镇上的一位工厂老板,回拨了电话。

这家汽修厂位于石角水文站下游,2016年曾被淹过,工厂老板辗转找到谭波的联系方式,每逢大雨,便会频繁来电咨询。最近一些时日,綦江区的亲戚、石角镇上的居民、沿河的企业主,一窝蜂往他手机上打电话。谭波一一解释,这次涨得也很快,可是相比6月22日那次,水势要小很多。

电话接通,汽配厂老板回答说,厂房还是被淹了,根本守不住。

黎春蕾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重庆地形特殊,多山、多峡谷,长江横穿重庆全境,它的支流水系有很多中小河流,流速快,来势陡,再加上2020年夏天雨水特别多,洪水暴涨暴落特征非常明显,洪涝灾害比较严重。

她说,重庆多雨时段集中在6月下旬至7月中旬、8月下旬和9月中下旬,琼江、綦江、大溪河、普里河、东河、濯水河、梅溪河、阿蓬江、酉水河共9条河流,可能在6、7月份发生超警戒或者超保证洪水。

洪水让人应接不暇。7月6日夜间到7日白天,綦江、南川以及贵州桐梓习水等地,普降大到暴雨,綦江境内多条河流水位上涨,上午11点,藻渡河超警戒水位。11点16分,綦河綦江城区段达到警戒水位220.5米。截至7月7日中午12点40分,綦河水位达到220.7米,超出警戒水位0.2米。

当日,綦江区防汛指挥部发布城区防汛Ⅳ级预警信息,并启动防汛Ⅳ级应急响应。第三次洪峰如期而至,扛过去这次大水,应该就只剩下两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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