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丁丁

学生奖发完了，每个学生都得到两个以上的草籽饼。小黑月自以为平时表现并不突出，可居然领到了五个草籽饼，真是喜出望外。

该发老师奖了。

这是由山猪校长来发的。

山猪校长走到大纸盒跟前时，老师们显得有些紧张。大角老师摸着脖子轻轻咳嗽。画眉老师飞到山猪校长头顶上，啭了啭嗓子。山猪校长举手摸头她就飞起来，手一拿开她又落下去。

山猪校长看着老师们，很满意的样子，举着一个草籽饼，高声说：“很好，很好──勤勤恳恳奖，黑月老师！”

小黑月不由得叫了一声，她没有料到妈妈竟然是第一个获奖的。此时想想，妈妈既教识字，又代教隐身术，还要洗餐布什么的，的确很勤恳。

黑月老师上前领了草籽饼，冲着山猪校长鞠了一躬，退回到原来的地方。她拿着草籽饼贴在胸口，眯着眼睛，十分陶醉。

山猪校长又举起一个草籽饼，高声说：“很好，很好──身手不凡奖，大角老师！”

孩子们欢呼起来。

大角老师走到山猪校长跟前，行过抱拳礼，双手接过草籽饼，又对老师和孩子们行抱拳礼，十足一个武师派头。

接下来颁发声音甜美奖，获得者是画眉老师，虽然她还没有上过课，但获得此奖当之无愧。她高兴得飞到树梢，自顾自地唱起歌来。

富于启迪奖、幽默诙谐奖和知识渊博奖，分别颁给了穿山甲老师、庙龟爷爷和香獐妈妈。

最后山猪校长挑了一个小小的草籽饼，往口中一扔，边嚼边说：“这是最佳校长奖……好吃……校长就我一个，那只好颁给我了。”

小黑月惦记着隐身术老师，赶紧说道：“还有一个老师没有获奖！”

大家都瞅著小黑月。

山猪校长停止了咀嚼，瞪着小眼睛。

小黑月说：“还有隐身术老师啊！他没有来！”

斗斗也说：“是的，还有隐身术老师！”

小淘气却说：“隐身术老师我们从未见过面呢！”

老师们互相瞅瞅，似乎也不大情愿。

小黑月固执地说：“一周总结既然叫皆大欢喜，发奖就不能漏了哪一个。”

“说得好啊！”山猪校长瞧着小黑月，一脸刮目相看的神情，然后挑了一个大一点的草籽饼，高声说：“隐身术老师嘛，课是黑月老师代上的，那么奖也让黑月老师代领吧──这个奖，叫神秘莫测奖！”

黑月老师上前领了草籽饼，对孩子们说：“你们放心，这个草籽饼我一定会转交给隐身术老师的。”

小黑月笑了，大家都以为颁完奖了。

谁知小淘气又叫起来，说：“既然没有来的也有奖，我爸爸妈妈也要有奖！”

大淘气跟着说：“就是！就是！我们替爸爸妈妈领奖好了！”

小黑月于是也叫起来：“那我爸爸也要有奖，他还给我们上过课呢！”

斗斗跟着说：“所有没来的家长也要有奖，我妈妈也要有！”

小猪们纷纷叫起来：“还有我们的妈妈！”“我们的妈妈也要有！”“我替妈妈领奖！”“我替！我是老大！”“我！我！我最小！”

山猪校长哈哈大笑，说：“很好很好！大家不要急，一个一个来，都替没有来的家长领奖——这个奖，就叫皆大欢喜奖吧，当真是皆大欢喜了！”

真是凑巧啊，最后奖发完了，大纸盒刚好空了，草籽饼一个也不多，一个也不少。

第十六章一艘木船

周日早上吃过早饭，妈妈对小黑月说：“我和爸爸出去办事，你好好看家，我们要下午才能回来。”

大人外出，自己看家，不是一次两次了，小黑月没有说什么。

爸爸叮嘱说：“你一个人在家，练习一下谛听和想象也行，写写字也行，时间过得很快，一天一下子就过去了。”

妈妈补充说：“最要紧的是隐身术！”

小黑月也想到这些了，爸爸妈妈一样一样唠叨，她反而不以为然，把耳朵转来转去，只当没有听见。

爸爸妈妈出门之后，小黑月来到蔷薇架下，练习大角叔叔教授的角斗术，这是爸爸妈妈都没有提起的。没练多久，她又觉得索然无味──我是女孩子呀，永远也不会长角，学什么角斗术呢？

一颗露珠掉在她脖子上，凉凉的，提醒了她──观察一下露珠吧！她来到花架边，对着花瓣上的一颗露珠仔细观察。噫，里面映着一座微型的木芙蓉岭。她把左手伸到水滴那边，蹄甲立即出现在水滴里，左手向上移动，蹄甲却向下移动，左手向下移动，蹄甲则向上移动──原来影像不仅上下颠倒了，移动方向也颠倒了。

小黑月好想把自己的新发现告诉斗斗，蔷薇岗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黑月──”

扭头一看，从山岗下走上来的正是斗斗，蹄子湿淋淋的，还沾着泥土。

小黑月赶忙迎上去，高兴极了：“你怎么来了？”

斗斗说：“有件事要跟你说，昨天上谛听课那种轰隆轰隆的声音是瀑布的声音，庙龟爷爷告诉我的。”

“瀑布？在哪里？”

“庙龟爷爷不肯说……你有没有觉得，大人们好像有什么秘密？”

小黑月动一动耳朵，说：“我们谛听谛听吧，既然在学堂能听到，说不定在这里也能听到呢。”

小麂子和小梅花鹿闭上眼睛，光彩夺目的世界消失了，一个神秘的世界出现在耳中。四处传来露珠掉落的声音，能感觉到它们先是凝结成形，而后越来越大，越来越沉，最后才从花叶尖端恋恋不舍地坠落，在地面溅起极小的水花。蔷薇岗下的流水叮叮咚咚，用一种奇异的语言诉说着什么。下游还有蛙声，稀稀疏疏。走近，什么虫子在摩擦翅膀，跃跃欲飞。一只蜜蜂从远处飞来，在花架上方盘旋几圈，落下去了……世界充满生机，然而没有轰隆轰隆的声音。

两人睁开眼，小黑月说：“要不我们去学堂，再问一问庙龟爷爷？”

斗斗说：“明天上学再问他吧，先到我家去玩，我爸妈都不在家。我们一起来做一艘木船，木船即使翻了也不会沉。”

斗斗的家在栎树岭东北脚，山脚的栎树十分高大，枝条在空中交错遮蔽，地面空旷阴凉。蔷薇岗下那条小溪在山间绕行，来到斗斗家门前，汇入小河朝着南方蜿蜒奔流。

进入斗斗的家，嘿，堂屋比小黑月的家高大好多呢！地上到处都是刨花和边角料，当中摆着一条又宽又长的木工凳，壁柜里摆满了刨子、凿子、墨斗什么的，邊上挂着锯子，墙脚堆着好多木料。

小黑月说：“你爸爸会做木工？”

斗斗说：“大树学堂就是我爸挑头造的，房子和楼梯都是我爸设计的。”

小黑月这才注意到，这座大房子的风格跟大榕树上的房子十分相似，梁和柱上还刻画着花纹。相比之下，蔷薇岗自己家那幢房子多么简陋，不过是个遮风避雨的小窝棚。

斗斗挑了一块没有疙瘩的小板子，用炭笔画出小船的轮廓，锯掉不要的部分，用凿子掏出船舱，一只小船就成形了，然后拿来彩笔，和小黑月一道给小船绘上美丽的图案。最后，他俩用一根筷子做桅杆，系上一张小手帕当船帆。跟上次做的石膏船可不一样，这次做的是真正的船，只不过很小而已。

说起来简单，他们忙碌了小半天才完工呢。

“现在怎么样？”

“还没有船夫。”

“到河边去，河边有泥巴。”

他们来到河边，用泥巴捏了一只小麂子和一只小梅花鹿，都摆在船舱里，然后将小船放在浅水中。小船先是慢慢移动，到了河心速度就快起来。

斗斗和小黑月在岸边跟随小船南行。出了栎树林，大地开始倾斜，小船顺流飞驰，两只小兽奔跑起来。跑出六七里地，前面出现一座石峡，两岸都是壁立的石崖，中间辟开一道裂缝，小河从中穿过，折向东方，看不到了。

小黑月说：“我们下水吧！”

“跑太远，爸妈知道了会生气的……”斗斗在犹豫。

小黑月哗啦一声跃入河中，游过石峡，顿时尖叫起来：“你快来──”

原来过了石峡，两岸长满了叶片扁长的燕子草，全开着蓝色的花，一眼望不到头。微风吹拂，万花摇动，仿佛两条蓝色的河。当中那条真正的河也变成蓝色了，花的倒影是蓝色的，天空的倒影也是蓝色的。

小黑月登上右岸，抖一抖身上的水珠，只见斗斗也游过来了。

斗斗来到小黑月身边，望着蓝色的花蓝色的河，一下子竟说不出话，心儿也变得蓝蓝的了。

一绺一绺的风贴着水面吹拂，小船鼓足了帆，朝着下游进军。两只小兽继续追随小船，想要看看下游究竟有没有尽头。

——河水一直流呀流呀，究竟会流到哪里去呢？

——这个世界到处是山，那山有没有尽头呢？

——太阳月亮从哪里升起的呢？晚上又落到哪里去了？

从未想过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孩子们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变大了，变野了，变得更好奇了，过去的世界、过去所知道的东西，远远不能让他们感到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