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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苍茫大地》中的异域书写

2020-07-04蒋赟吴云

戏剧之家 2020年19期

蒋赟 吴云

【摘 要】张新科的长篇小说《苍茫大地》讲述了革命先烈许子鹤短暂而光辉的一生,与其他革命历史小说相比,异域书写是该作的显著特征之一。泰国的华富里、德国的哥廷根、前苏联的莫斯科和海参崴分别被小说建构成华侨的他乡、自由思想的启蒙圣地、共产主义之都以及革命传奇的起点四个形象。《苍茫大地》中的异域书写通过对陌生化手法的巧妙使用,在丰富人物形象的同时,增加了小说的吸引力,突破了红色小说局限于中国大陆的缺陷,拓展了小说的表现空间,使红色小说的写作具有了国际视野。

【关键词】《苍茫大地》;异域的多样图景;异域书写的价值

中图分类号:I247.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19-0004-04

《苍茫大地》是我国第一部弘扬雨花英烈精神、讲述雨花英雄事迹的长篇小说,主要描绘了革命志士许子鹤积极投身祖国解放事业的传奇经历。与以往的革命历史小说的主人公不同,《苍茫大地》的主人公许子鹤曾长期在域外生活,因而小说中存在着大量异域书写。异域书写即是对异地或者是外国的自然景色、风俗民情、社会现象、现实人生、文化观念等进行一系列的描绘。通过对异域的相关书写,能够为作品补充一些仅凭本土书写所不能达到的且具有独特意义的情节、人物形象、环境氛围、思想文化内涵等。《苍茫大地》中主要出现了泰国华富里、德国哥廷根、前苏联莫斯科和海参崴这四个异域,它们在小说中分别被塑造成了以主人公许子鹤为代表的华侨的他乡、自由思想的启蒙圣地、共产主义的代表性大都市和革命传奇的起点这四个鲜明形象。作者通过对异域的书写,打破了红色文学叙事的常规条律,使《苍茫大地》别具一番魅力。

一、华侨的“他乡”——泰国华富里

《苍茫大地》对华富里风景地貌等自然景观着墨不算多,但这里是主人公许子鹤的出生地,是他生命的源头,况且他的父母兄弟又全都在华富里,因而完全可以算作是许子鹤个人亲情的全部依托之所。所以作者笔下的泰国华富里,算是写尽了许子鹤的亲情,可即便是这样的亲情归依之地,华富里终究只是“他乡”,是以许子鹤一家为代表的华侨的“他乡”。

台湾教授黄雅莉在《华文作家的异域书写与身份探寻———以王鼎钧为论》这篇论文里,曾阐述过王鼎钧先生对故乡的看法——“经过了大半辈子的流离,甚至远适异国,使得王鼎钧深刻地意识到异乡极有可能是最终之地。在这种‘有家难归甚至是‘无家可归的境地下,他不得不反认他乡作故乡,惟有如此才不至于陷入失乡、无乡的绝望。”[1]著名学者王鼎钧一生漂泊,先是从大陆逃离到台湾,后来又从台湾出奔到美国,到了台湾的王鼎钧不曾回过大陆,到了美國的王鼎钧也不曾回过台湾,这是因为他早已习惯了随遇而安,习惯了认异乡为故乡,习惯了精神上的回乡,习惯了用笔去追忆长存在自己心中的“故乡”。而张新科笔下的许子鹤一家恰好与他相反,于“许子鹤们”而言,故乡是必须回去的故乡,也是依旧可以回得去的故乡,所以无论他们这些华侨们在外面怎么样的功成名就,异乡始终只能代表着他乡。比方说,许子鹤父亲许繁昌,为人老实踏实,且特别能吃苦,十五岁时就离开老家广东独自到泰国打拼,后来竟也在泰国慢慢地撑起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可即便是许繁昌在泰国成家立业把日子过得幸福美满了,他仍不能忘记澄海老家被自己辜负了的童养媳,因而艰难地说服了妻子阿棉,把长子许金海(即许子鹤)送回广东老家由自己的童养媳去抚养。这样一来,不仅是填补了他对老家媳妇的愧疚,同时也使他老许家在当地后继有人,那些族中长老就不敢把许家长辈的牌位从宗祠里面扔出去。作者正是通过对许子鹤被送回国内抚养这一情节的前因后果的具体描述,巧妙地表现了以许繁昌为代表的这些海外华侨们对故乡的不舍。

《苍茫大地》中所描述的泰国华富里总体来说还是一个相当富庶的、繁华的、平静祥和的异域之城,且许子鹤家在华富里有米行生意,日子着实好过得很。但在书中,华富里始终只是以许子鹤一家为代表的华侨的第二故乡,是华侨们的一个他乡,而他乡就是他乡,华侨们的根从来都不在这里,他们的根在中国,也一直在中国,这体现了他们内心深处对中国文化的一种认同。

二、自由思想的启蒙圣地——德国哥廷根

《苍茫大地》中出现的第二个异域——德国哥廷根,那是一个学术的圣地,一个思想的天堂,一个理想的自由之地。它是主人公西方文化思想的启蒙之所,在这里,许子鹤更深层面地了解了西方文化,了解了西方人的思想观念,了解了西方人的风俗习惯,甚至也是因为对哥廷根的一种细致入微的了解,让他通过哥廷根和中国之间的鲜明对比,慢慢地看清了自己的祖国所需要的变革之所在,促使他日后能够更好地去为自己的祖国效力。

德国哥廷根在学术、思想方面的自由也的确在逐渐改变着许子鹤的思想境界,很大程度上,正是哥廷根自由自主的氛围支撑着他继续去追求他在国内就已经开始接触了的共产主义理论。所以哥廷根就是许子鹤的共产主义思想得到进一步加强的地方,哥廷根在《苍茫大地》中存在的主要意义就是为了表现主人公许子鹤的思想演变历程,因此作者笔下的哥廷根甚至已经不完全是自然意义上的哥廷根了,它更多是带有作者一定想象力的、一个既充满西方色彩又有一种于主人公来说是思想上重要寄托的启蒙圣地。

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前后,中国仍在弱小落后的陷阱之中无法自拔,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在当时的中国大地上,百姓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不能够解决,何谈文化?在国内甚至连一片做研究的安宁天地都得不到了,又还妄谈什么文化的自主自由?但留德的许子鹤在异域哥廷根显然是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情况。在那里,他知道了什么是思想的真正自由,什么是学术的真正自由,甚至什么才是爱情的真正自由,他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自由、学术、人权在西方世界是真的存在的。而在获得博士学位以后,许子鹤在明知中国落后、西方先进的情况下,照旧决绝地选择了贫穷衰弱的中国,这便也是他对中国文化认同感的又一次正面显露。包括他在克劳迪娅和叶瑛两人之间,最终选择了代表着中国传统女性的叶瑛,其实也是一种上升到国家层面、文化层面的大抉择,因为在这两个女人之间的选择已不仅仅是他个人情感的一种单纯化的选择,更深意义上,是他在两国之间,到底还是选择了祖国,这即体现出一种文化归属感、文化认同感。另外这也是一种对比,是德国文化和中国文化的强烈对比——哪怕当时的中国与西方相比较在各方面都要败下阵来,许子鹤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国家,从而可见其对本国文化的认可度之深刻、对祖国的爱意之深沉。

三、共产主义之都——苏联莫斯科

许子鹤结束五年的哥廷根留学生涯以后,组织上又把他派往苏联莫斯科学习一年,一方面是为了让许子鹤给东方大学的中国学生做教员,教授有关数学及军事方面的知识,并协助翻译方面的有关工作,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许子鹤本人在共产主义知识方面能够得到进一步的完善。

许子鹤在莫斯科的东方大学期间,国内的邓翰生、恽长君两人都先后来信督促许子鹤要多加阅读有关马克思主义理论思想方面的书籍,于是许子鹤在苏联期间就更加如痴如醉地阅读共产主义思想理论方面的书,遇到不懂的问题还常常跑到莫斯科大学去请教大名鼎鼎的共产主义学说研究方面的专家伊万诺夫教授,因而他的问题总能得到解答,他在理论方面的知识也就得到了大大的丰富。许子鹤一行在苏联还遭遇了“要盐吗”事件,当许子鹤等人上报这件事情,苏联共产党组织方面当机立断下达命令——严禁党员及其家属再捉弄中国人,一时间在组织内部上行下效,效果明显……从这些方面都可以看出当时的苏联在共产主义知识及组织行动方面确实都是十分先进和优秀的,所以苏联莫斯科是当之无愧的共产主义之都!

在苏联学习一年,许子鹤更加丰富了自己在共产主义方面的理论知识。如果说许子鹤在德国五年收获了自由思想的重大启蒙,那么在莫斯科的一年进修便是对他自身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储备进行了又一次的丰富与完善,是他在思想理论方面的又一次发展。思想理论往往也体现着一种文化层面的认同,经历了外国文化熏陶的许子鹤依然能坚定不移地热爱着自己的祖国,甚至看过了西方的先进文明、看过了苏联的共产主义之后,许子鹤是更加坚决地想要回到自己贫瘠落败的祖国去,去为祖国的光明未来而奋斗,这体现的即是他深藏心底的对中国的热爱与认同。

四、革命传奇的起点——苏联海参崴

异域中的最后一站——苏联海参崴,因其特殊的历史以及许子鹤一行在其上演的惊心动魄的“反抓捕”大戏,使之成为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浪漫异域。

海参崴,俄属重要军事基地,本為中国领土,腐朽的清政府在沙俄的逼迫下签订了丧权辱国的《瑷珲条约》和《中俄北京条约》,把乌苏里江以东包括库页岛在内的约四十万平方公里的领土拱手相让给了沙皇,海参崴即包括在内,从此被迫脱离中国母亲的怀抱。在《苍茫大地》中,许子鹤一行人就是在海参崴这个异域里与日本特务进行了一场无硝烟的激烈战斗。在海参崴的海豚旅馆,因为同伴耿之江爷爷派遣店伙计的热心送饭之举,意外暴露了许子鹤一行的秘密身份,很快日本特务包围了海豚旅馆,电话即刻被监听,许子鹤几人相当于被软禁在了海豚旅馆里。手脚皆被束缚,当如何?许子鹤巧妙地利用远东大学的学生演了一场“被逼婚”的大戏,从而借助血气方刚的大学生的群体力量,顺利地把自己的“七个逼婚亲戚”绑回了开往中国的轮船上,成功化险为夷。其实在这段情节里,许子鹤在组织、领导军事行动方面的强大能力已经初步显露出来。作者在海参崴的海豚旅馆设置这么一番有趣的情节,可以说是大大增加了《苍茫大地》的趣味性与可读性。

许子鹤等人结束莫斯科的学习后,先是在归国的火车上遭到了日本特务的歹毒暗杀,后又在海参崴的海豚旅馆惊险地逃过了日本特务的围剿逮捕,最后,当他们在归国的轮船上遥望海参崴这片曾经的家园时,许子鹤他们内心又是另一番的留恋与不舍。所以,在《苍茫大地》中,作者不仅仅是对海参崴特殊的前世与今生作了一番沉痛的描述,同时更是在借海参崴一域巧妙地抒发主人公许子鹤的拳拳爱国之心——在他们这一代人手中绝对不能出现“第二个海参崴”!其对祖国的深沉爱意显露明显,这也为回国后的许子鹤彻底地献身祖国解放事业埋下了伏笔。

海参崴作为《苍茫大地》中异域里的最后一站,不仅有其深刻历史内涵的显现,同时也有助于小说情节的丰富,另外也是更加有助于许子鹤个人形象的塑造。

五、异域书写的价值

(一)思想价值

杜平的《维多利亚时代小说中的异域书写》里提到:“不管海外帝国是以背景形式或是隐喻的形式进入到他们的小说,异域书写都表明了他们与大英帝国海外殖民地存在的空间、政治、经济、文化上的关联。”[2]这就如同《苍茫大地》中作者对德国哥廷根和苏联莫斯科的倾情书写,在带来一股政治文明、制度进步之风的同时,其实也是给本土文化开拓出一条不一样的思想文化救国道路。因为如果用异域里的学术自由、思想自由、爱情自由去反观当时国内一些极相反的情况,就会产生一些分外鲜明的对比,这种对比不仅能推动书中情节的发展,也更能冲击读者的大脑思维,越发地促使读者去反思作者想要表达的深意;同时,这种鲜明的对比也有助于凸显主人公许子鹤的形象以及他对祖国的文化认同。

许子鹤在哥廷根大学读书时,勤奋刻苦而最终获得数学博士学位;在朱德的带领下,他又为中国贫苦劳工的正当权益而奔走呐喊在巴黎街头;还有其和志同道合的中国爱国学生一起为中国在巴黎和会上遭受的不平等待遇抗议声援,以及他在莫斯科时对共产主义理论和军事谍战技术的潜心学习,包括最后在海参崴与日本特务之间的斗智斗勇,这些无一不在彰显着许子鹤个人的光辉形象。更为重要的是,许子鹤异域留学七年,七年里他真切见识到了西方大陆的文明模样,也见识到了莫斯科的红色海洋与美丽景色,异域确实比当时的中国优秀太多,可即便如此,即便许子鹤曾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选择过另外一种舒适无比的人生,最终,他还是回到了陷在深重灾难中的祖国来。抛弃华侨的身份,抛弃富庶的生活,抛弃异域朋友的挽留,抛弃文明的西方,抛弃红色的莫斯科,义无反顾地投身中国革命,这便是他内心深处对中国、对中国文化的极力认同。所以,这种异域和本土之间鲜明的对比同样坚定着许子鹤的家国观念,作者在塑造异域、刻画许子鹤形象的同时,也把坚定不移的家国观念注入到了许子鹤的头脑里,因而让许子鹤这个英雄人物的形象显得更加高大与伟岸。

(二)艺术价值

异域这个词与本土相对立而存在,指不是自己原先生存的地方,所以异域与本土是具有本质上区别的两个概念,那么小说中如果出现了对异域的相关描写,必然会让作品本身呈现出不一样的风俗、风格、风情。比如,张爱玲的小说里出现了诸多关于南洋风情的独特描画,学者王艳芳就在《凝视异域:张爱玲的南洋书写及其意义》中这样评价:“这些南洋元素为她的作品带来完全不同的异域情调,也给当时处于上海沦陷区低气压中的读者带来完全不同的新奇阅读感受。”[3]其实,《苍茫大地》中的异域书写也具有同样的艺术价值,即通过对异域的相关描画,给作者带去不同于本土的、新颖的、独特的阅读感受。举个例子:许子鹤在哥廷根时,有一次在中国留学生会组织的活动上展开了关于共产主义理论的激情演说,但很快便遭到德国警察的强行逮捕,罪名便是他在公众集会上宣扬了共产主义的反动言论并大肆诋毁德国政府。这可是莫须有的罪名,如果许子鹤真的是诋毁了德国,那他哪还能收获德国民众的交口称赞?而且德国是资本主义国家,许子鹤若真的竭力宣传共产主义理论,那德国民众还能无动于衷?许子鹤据理力争,却依旧不能自救。最后,克劳迪娅请求迪特瑞希教授及夫人出面,带着一群教授、画家、文化名人静坐警察局门口,用以手掩口的示威行动成功解救出了许子鹤。能用无声的示威行动就迫使当局政府放人这种事情,在当时的腐朽中国社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的事情,所以这样的事件在对本土情节的描绘中也是不会出现的,可是它却能在异域书写部分出现,那么这就为读者带来了一种不一样的阅读体验,新奇阅读感受的作用也就顺理成章地被显现出来了;同时,也正是通过对一系列如此这般的西方文明现象的描绘,对比出了当时东方大地的落后黑暗,进而让读者从这种鲜明的对比中去体味那个时代中国的大悲剧,去突显坚决选择为旧中国奋斗到底的主人公许子鹤的光辉形象,一举多得。所以异域描写常常区别于本土的描绘,可以给读者带来一股新颖的阅读感受,从而又引发一系列情节、情感、人物塑造方面的作用,具有其独特的艺术价值。

另外,《苍茫大地》中异域书写的艺术价值还体现在它对人物形象的塑造上。

《苍茫大地》这部小说时间跨度很长,里面出场的人物数以百计,而且就算是只在异域的范围里,许子鹤也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具有复杂性格特征的人物。这些人物的出现,一方面是为作品塑造了许多不同形象特征的人物,建构了作品的人物群像长廊;另一方面也是有利于许子鹤这个中心人物形象的丰满。同样举一个例子:在许子鹤刚刚留德时,迪特瑞希教授就曾责问他上课时为什么不能积极发言?为什么不能够“知无不言”?老教授痛心疾首地问“难道贵国在真理面前也要讲礼仪?”在这个情节里,一方面表现了迪特瑞希教授这个德国人对思想自由的追求,正如亚里士多德说的“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一样,在崇尚学术自由的德国人面前,真理是要大于礼仪的,他们国人的思想里早就根植了如此的理念,所以迪特瑞希教授不能理解东方学生的“沉默”;另一方面,这个情节也刻画了许子鹤不卑不亢、机敏睿智的形象,因为当面对教授痛心又严厉的斥责时,许子鹤没有唯唯诺诺,没有支支吾吾,没有畏畏缩缩,他首先是用东西方文化之间的差异来向教授解释东西方人在课堂文化方面的区别,感受到教授并不满意之后,他又领头举办了一场小型的中国节活动,这样一来,不仅是让迪特瑞希教授对中国学生在课堂上不发言一事有了了解與谅解,同时也是通过中华文化的主动展露,让西方人看到中国人所具有的优秀的传统文化,让西方人对中国的文化产生兴趣,从而主动地、有意识地去消除中西方的一些隔膜。许子鹤的大局意识、实干精神在此处得到一个生动的展现。

总之,异域里发生的精彩纷呈的事情以及众多不同形象的人物的登场,它们都为许子鹤形象的立体化增加了力量。就许子鹤这个中心人物来说,作者正是通过一系列跌宕起伏情节的设置,以及不少次要人物的烘托对比,使得他这个中心人物鲜活生动,使其个人良好品质鲜明突出;而其他的主要人物、次要人物等,作者也都通过情节的铺排与环境的渲染使之变得有血有肉,饱满而丰富,读来让人叹为观止。一定意义上来说,异域书写与本土书写在人物塑造方面的作用相接近,都是借大环境、大环境里面发生的事情以及大环境中不同的出场人物来为中心人物的形象服务。但是,异域毕竟是异域的环境,异域人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跟传统东方人肯定是有区别的。比方说,用西方人的眼去看东方人许子鹤的形象,抑或是借助西方人对东方人许子鹤的评价,还有西方人与以许子鹤为代表的东方人在为人处世方面的对比,这些又是用一种较为特殊的方式来塑造着许子鹤的形象,这些特殊方式的呈现也必须是要有异域这个特殊环境作为依托。并且,《苍茫大地》也正是因为有了异域这个区别于本土的背景,才能使异域里所发生的一系列故事显得那么的曲折跌宕,增强了小说情节的动人性。

同时,在《苍茫大地》这部红色文学里,异域的书写还使作品取得了陌生化的效果。杨向荣说:“俄国形式主义‘陌生化的理论品质在于使熟悉的事物以异乎寻常的方式呈现出来”[4]。《苍茫大地》是我国一部表现雨花精神的著作,是展现雨花英雄人物事迹的作品,是致敬《红岩》的革命历史小说,是一部典型的红色小说,但作者却打破了红色文学叙事的常规,将主人公许子鹤在共产主义理论方面的第二次和第三次飞跃都设置在异域的环境里,让许子鹤在巴黎凡尔赛宫外为中国在巴黎和会上的正当要求而摇旗呐喊,让许子鹤在诺苏米小镇上为中国劳工的应得权益而大声疾呼,甚至还设置了其在海参崴的海豚旅馆与日本特务斗智斗勇的精彩情节,这便是将革命者的革命行动直接延伸到异域的环境中去了。在红色文学作品中,写中国本土范围内的革命行为很平常,但若是把中国人的革命搬到异域中去表现,这即是用一种“异乎寻常的方式”来呈现人们所熟悉的事物,于是在增加情节的曲折动人性的同时,更是取得了陌生化的效果,给读者带来了新的阅读体验。

《苍茫大地》中的异域书写,通过对华侨的他乡、自由思想的启蒙圣地、共产主义之都、革命传奇的起点这四个异域形象的建构,不仅表现出了主人公许子鹤对中国文化的强烈认同,同时也为许子鹤革命理论和经验能力的长足进步提供了一个具体可感的过程。而且,异域书写有其较为独特的艺术价值和思想价值——它借助异域的大背景,打破了红色文学的常规叙事,取得了陌生化的效果,又使小说具有国际化的视野,这些作用也都是值得我们细细研究的。最后,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来研究《苍茫大地》,来关注《苍茫大地》中的异域书写。

参考文献:

[1]黄雅莉.华文作家的异域书写与身份探寻——以王鼎钧为论(下)[J].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12):37-44.

[2]杜平.维多利亚时代小说中的异域书写[J].西华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06):55-59.

[3]王艳芳.凝视异域:张爱玲的南洋书写及其意义[J].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07):76-89.

[4]杨向荣.陌生化/新奇——中西诗论关键词的一种对读[J].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2017,(06):88-97+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