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卫卫

我小的时候，最怕跟我爸爸买东西，他每次都要让我算账。

在这种场合下，不好用纸和笔，只好运用心算，而这恰恰不是我的特长。

我从小就对数字不感兴趣。一年级，班上在操场组织数学竞赛，每人拿一个小黑板，上面有一些运算题，边走边算，看谁最先到达终点并且计算准确无误。我和他们同时出发，总是最后一个才到。老师没有批评我，但我也感到特别没有面子，因为我是班长。

爸爸让我算账，说是锻炼我的运算能力，检验我的学习水平，还说这样坚持下去，一定会对我的数学学习产生很大的促进作用。

如果是四乘五，一乘二，也不难，就怕那几角几分几厘，再乘以几斤几两。

我知道，每次我爸爸都会在心里计算，也许在菜装进篮子的那一刻，数字就出来了。但是，为了培养我对数学的兴趣，锻炼我的数学反应能力，他要我必须自己算一遍。我本来数学就不行，在陌生人面前，更是越发地紧张，那些数字在脑海里早和成一锅粥了。看我半天还在那里皱眉头，我爸就背乘法口诀，和卖菜的人算钱，付钱。

也有柳暗花明的时候，有的卖东西的人是铁算盘，他不仅算得快，而且一边算，一边念念有词，说几乘几得几，我也假装在心里算，也学着那个人，说，几乘几得几。好几次人家算错了，我也跟着算错，我爸说你算什么呢，这个叔叔算错了，你也算错了。叔叔笑我们，我笑我自己。

多数卖东西的人好像都是数学家，根本不用计算器，也不用算盘，都是心算。每当这个时候，我更感到惭愧了。

如果算错了，回家路上，我爸爸肯定要数落我。他说，这就是不好好学习数学的危害，好在我今天及时核对计算，我们的钱才没有受到损失。

在我爸爸眼里，我必须会算账。会算账，才会识数，家里的东西才不会葬送出去。

我上二年级的时候，他就给我买了一本叫《算得快》的书，后来还买过一些关于史丰收速算法的书，可惜我看过几页就没兴趣，或者看了，也觉得挺好，但是，没有及时用于实践巩固下来，又忘记了，等于没学。

三年级学打算盘，边打边背口诀，八去二进一，八上三去五进一……珠子被拨来拨去，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般的加减法我也会打，乘除法，特别是数字大一些的，就不好弄了。老师要检查，一个一个看，我瞄一眼同桌的，她心灵手巧，总是很快就拨打出来，定格在那里，她也有意让我去看，我赶紧照着她的把数字拨上去。但是，还是被老师发现了，老师不住地叹气，说，你的水平实在太差，真不知道你将来怎么管你们家的钱！

我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他。老师已经不止一次为我的数学叹气了。

后来，我弟弟长大了，他好像从来不怕这些数字，也不怕什么数学。他参加过乡里的数学竞赛，而且拿了名次，还参加了县里的。那是一个早上，我们都还在睡觉，他的班主任敲我们家的门，说刚刚接到通知，让我弟弟去县里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我们都很高兴，简单吃了点东西，我用自行车带着弟弟赶到县里的考场。他考完试，我又带他回家。

虽然没有在县里拿上名次，但是能以奥林匹克的名义，走进县里的考场，也算是一次不大不小的胜利，对学校、对我们家都是荣誉。

从此，我爸爸买东西，就不再带我了，带上我，也是让我当搬运工，而我弟弟专门算账。有了我弟弟，我爸爸一般就不再算了，只給人家付钱。

我得到了解放，一下子感到生活充满了七色阳光。而我弟弟也争气，从来没有算错过一次。

（选自《小小孩的春天》，江西高校出版社2012年版，有删改）

“我怕数学”？文章标题虽然简单、平常，但是对读者却可能构成不小的吸引力：“我”为什么怕数学？——是啊，为什么呢？读完这篇文章不难发现，作者之所以怕数学，一是因为从小对数字、数学不感兴趣，二是因为数学多次让“我”难堪。文章的主体部分便是写数学让“我”难堪的几件事情。总体而言，文章是以时间顺序写下来的，作者以平实的语言回忆过去的“糗事”，平实之中又带着幽默，我们可以从中读到孩童的可爱与天真。

文章以“从来不怕这些数字，也不怕什么数学”的弟弟使“我”得到“解放”结尾，让人觉得颇为有趣，也让人思考：数学真的有那么可怕？

本栏目插图：庄慧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