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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如神谕 [组章]

2020-06-24爱松

诗潮 2020年6期
关键词:元阳哀牢山红河

爱松

域 音

最初的一个音,来自远方,里面充盈着奔忙的脚步,在奔忙的脚步声里,还有饥饿、战争、挣扎、迁徙……它们在远方一直响个不停:“来吧,到这里来,这高高低低的梯田,才是你们真正的故乡。”

第二个音,来自地底,里面涌动着岩浆愤怒的闷吼,在岩浆的闷吼声里,稻谷的种子在悄悄发芽,它们在路上一直响个不停:“来吧,到这里来,这金黄一片的梯田,才是你们真正的故乡。”

第三个音,来自天空,里面飘荡着千万朵云霞,在飘荡的撞击声里,一场场雨水哗哗落下,它们在山谷一直响个不停:“来吧,到这里来,这滚滚朝前的红河,才是你们真正的故乡。”

第四个音,来自山林,里面交织着各种鸣唱,在鸣唱声里,一股股清泉涓涓流出,它们在红河一直响个不停:“来吧,到这里来,这明晃晃的梯田,才是你们真正的故乡。”

第五个音,来自蘑菇房,里面燃起了熊熊火塘,在火焰噼噼啪啪的燃烧声里,一个个蓝色的精灵跳了出来,它们在身边一直响个不停:“来吧,到这里来,这漫山遍野的寨子,才是你们真正的故乡。”

第六个音,来自梯田,里面万物窃窃私语,在交谈声里,一个个影子跳了出来,它们在心间一直响个不停:“来吧,到这里来,这火火热热的元阳,才是哈尼族人真正的故乡。”

影 子

从一个影像移到另一个影像,光芒穿透了哀牢大山,这些沉重的山脉,涌动着梯田的经血。

造物者的手,挥来一阵阵风交错的影子,如鷹隼般疾飞,它衔来星星的位置,安放在了,梯田的最中央。

从一点黑,移向另一点白;再从一点白,移向另一点黑,一个民族藏身于哀牢,藏身于梯田,他们足下的体温,在山林间发酵。

白鹇轻盈地飞翔,落在永恒的故乡,它身后的影子,沿着梯田拾级而上,巍巍哀牢啊!被时光和翅膀,穿成一串又一串。

还有云雾中的蘑菇,化作梯田之下,村村寨寨温暖的家房,燃烧的火塘,投向它生命的背影,一个古老氏族,在火焰和星光中,迈出蹒跚的脚步。

从一群影像到一个潮湿的背影,从一片光芒到另一棵稻谷的金黄,从红河之水到南海之滨,真正照亮梯田的,是朴实的哈尼族人,他们却用大山与河流,将自己的名字悄悄隐藏。

物 状

没有圆的外形,它们却能在天地间,自由滚爬。没有方的外貌,它们却能在风雨中,恪守独立。没有温暖的子宫,它们却能把诸多生命,孕育在自己体内。没有箭的力量,它们却能用柔软的泥土,让一个民族低头弯腰。

哦,它们是什么样的呢?弯弯曲曲的线条,它们在计算什么呢?是天地的距离,还是人世的重量;是历史迁徙的厚度,还是今朝开掘的长短。

长长短短的手脚,它们在忙碌什么呢?是四季的劳作,还是纵情的歌舞;是盛大的狩猎,还是虔诚的祭祀。

高高低低的身躯,它们在盼望什么呢?是旭日初升的暖阳,还是雷电交加的夜晚;是繁星密布的苍穹,还是悠远迷离的绮梦。

坑坑洼洼的土地,它们在等待什么呢?是涓涓细流的灌溉,还是江河咆哮的冲击;是五谷丰登的收获,还是犁铧翻动的痛快。

它们,还在变化;它们,还在守望。更大的水,流动着前方;更高的山,绵延着远方。它们的样子,就是这个民族的样子;它们的性情,就是这个民族的性情。它们,和哈尼族一起,成为元阳大地上,流动生息的子与民。

绘 彩

面对梯田,只有黑色,才能召唤庄重的神灵。面对神树,只有黑色,才能虔诚地祭祀。面对自己的族群,只有黑色,让我们忍耐前行。

红河之水,流淌着什么,你可以把手探进去,那里有你触摸不到的温度。红河之水,激荡着什么,你可以把脚伸进去,那里有你抵达不了的建筑。红河之水,漂游着什么,你可以把身子放进去,那里有你一心的归属。红河之水,过滤着什么,你可以把眼睛放进去,那里可以清洗世界的污垢。

金黄色是有重量的吗?被压低的梯田,是不是它的重量。金黄色是有生命的吗?被收割的稻谷,吃进了哈尼族人的肚子。金黄色是梯田的灵魂吗?被清风吹拂的山林,安息着哈尼族人。

绿色的秧苗,栽进了梯田,这生命的青春,在哀牢山遍地扎根。绿色的秧苗,生长在梯田,这生命的火焰,在元阳熊熊燃起。绿色的秧苗,成熟在梯田,这生命的顶点,在细雨下沸腾了。绿色的秧苗,收割在旷野,这生命的轮回,在秋风中召唤着。

蓝天照进了梯田,这明晃晃的倒影,空出了什么?蓝天飘浮着云彩,这慢悠悠的轻盈,将要落下什么?蓝天飞来了白鹇,这吉祥的神鸟,身后尾随着什么?

红 河

“要记住红河谷你的故乡,还有那热爱你的姑娘”。

唯一能把哀牢山系紧的,是这条彩色的飘带;唯一能把云南从中间一分为二的,是这条滚滚向前的大河,在巍山源头,它是细碎的、不起眼的水流,在越南注入南海之后,它成了浩瀚与邈远的巨洋。

云贵高原的鹰,打探过哀牢山最深处的秘密;云贵高原的牛,耕犁过红河两岸的土地,但,只有这里的秘密,被分割成了千千万万闪光的镜面,只有这些镜面,成为元阳通往上界的天梯。

每一组丘陵,环拱着盆地;每一个盆地边缘,无数的细流,推动着石头。石头、石头,红河水里的石头,在一个季节,比骏马还要奔跑得快;在另一个季节比骨头还要清白。

阳光把红河之水,运往梯田之上;季风把梯田之水,送到云层之上;云层把红河之水,推到了雷鸣和闪电之间,撞出生命的甘露,甘露、甘露,滋润哀牢山每一寸,干皴欲裂的肌肤。

梯田的堤坝啊,再把哀牢山,光鲜的部位展露,让命运漫漫,回归到红河,成为新的水流,流向滋养万物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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