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冀川

近日北京电视台热播的电视连续剧《新世界》，是解放战争平津战役期间，发生在北平的三位情同手足的异姓兄弟金海、铁林和徐天之间的故事。面对动荡的时局，三兄弟在亲情、爱情，国家利益、个人信仰发生激烈冲突的时候，做出了不同的选择，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徐天和共产党员田丹在绝境中相识，并走到了一起，他最终选择在动乱中协助中国共产党取得了北平的和平解放，迎来了新世界。在这部戏中，有一集出现了北平市原市长何思源住宅被炸的画面。巨大的爆炸声，连同冲天的火光，令四邻惊惧不堪。为什么何思源家会发生爆炸？爆炸发生后，何思源与家人都安然无恙吗？本文帮助读者追忆一下这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为北平和平解放奔走

何思源，山东菏泽人，1896年生。1915年考入京师大学堂（北京大学前身），与傅斯年、罗家伦、张申府、俞平伯、康白情等同为“新潮社”成员，积极参加了五四运动。后官费留学美国。1926年回国。1928年，与傅斯年等筹办国立山东大学。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何思源在鲁北组织部队与日军作战。1944年，担任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兼保安司令。1946年10月，调任北平市市长；1948年6月，被蒋介石下令撤销北平市市长职务。1948年11月底，平津战役打响后，何思源是北平市和平谈判首席代表，为促成北平和平解放四处奔走。

作为国民党政府的高级官员，何思源为何积极主张北平和平解放呢？早在1946年10月，何思源担任北平市市长之时，他就看到了国民党的统治，已经走上绝路了。他看到东北战场和关内战场，国民党军队屡屡打败仗；他看到国民党的各级官员，纷纷把钱存入外国银行，把眷属送往美国或香港。统治阶层人心动荡，到处体现出土崩瓦解的征候。面对混乱的时局，何思源内心暗想：“这条路我不能再走下去了。我也无权再带着子女走死路，他们是小孩子，应有他们的新生命，新世界。”由于有了这样的认识，何思源在担任北平市长的18个月里，在处理学生示威游行和人民生活问题上，频频与国民党特务发生矛盾，最终在1948年4月，在景山东街，遭到特务枪击而受伤。

1948年7月5日，已被撤职、住在东城锡拉胡同家里的何思源，听到外面枪声大作，那枪声是军警镇压学生的“七五大惨案”传来的。惨案中，56名学生被打死、打伤。惨案发生后，内心激愤的何思源，与时任国民党华北“剿总”总司令、对北平前途命运拥有最终决定权的傅作义有过一次交谈，何思源对傅作义亮明了自己的观点，他说：“傅先生，你看蒋先生的统治，腐烂到何种地步！光天化日之下，在你刚就任总司令不久，陈继承竟敢越过你，调兵开动机枪屠杀无辜青年学生！”他接着说：“傅先生是奋发有为、励精图治的，领导自己的部下努力向前。但你是枝叶，所依附的根已经腐烂了，所以你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生长、开花、结果。局势变化太大，不如乘机脱离腐根。”何思源极力劝说傅作义走脱离蒋介石集团、和平解决北平问题之路。

为躲避国民党特务对他的暗杀行动，“七五大惨案”后，何思源一度到青岛避难。直到来北平督导华北“剿总”战事的蒋介石10月30日离开北平，返回南京，才于11月6日返回北平的家中。回平后的次日，何思源就去找傅作义，这次他直截了当地对傅作义说：“傅先生为什么还不跟那边（指中共）接头？迟了不利啊！”傅作义听后，显得顾虑重重。他是幻想着美国可能出兵干涉，国民党政府副总统李宗仁可能代蒋。而且，对和平解决平津问题，他幻想的是与中共“合作”……在这次谈话中，傅作义请何思源去南京找李宗仁，看看还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何思源于11月上旬飞到南京，住在李宗仁处，与李宗仁数度交谈，在交谈中，李宗仁提出“民主”问题，在何思源看来是“玩弄花样，徒尚空谈”。在南京期间，何思源还看到国民党统治集团内部四分五裂，已成分崩离析之势。自南京回到北平，战场局势急转直下，辽沈战役已经结束，解放军四野大军迅速南下，已挺进华北，傅作义的军队被分割包围在北平、天津、张家口、新保安、塘沽等孤城，傅部南逃、西撤之路也被截断。这就更加坚定了何思源为北平和平解放而奔走的决心。

自南京回到北平，何思源对傅作义大胆进言：“现在南京已四分五裂，已经管不了我们，你应该当机立断，彻底‘换根’，早早和平解决。”不过，何思源感到，傅作义当时还在动摇不定之中。由于他的动摇不定，他派邓宝珊、周北峰去与解放军谈判，毫无进展。所以就天津问题，当蒋介石下令被围天津守军坚决抵抗到底时，傅作义坚决执行了蒋介石的命令。不成想解放军于1949年1月14日，毅然发起天津战役，仅用29个小时，就歼灭守敌13万人，武力解放了天津。这样一来，对傅作义而言，北平形势更加绝望。此时的何思源，继续为北平的和平解放而积极奔走。

1949年1月16日晚上，何思源再次去见傅作义，向他说明北平已处于绝对孤立，国民党兵不愿打仗，北平解放已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他警告傅作义说：“你若下令强迫军队再作毫无出路的抵抗，那是很危险的。”

1月17日上午，受傅作义委托，何思源与北平市参议会会长许惠东等，继续为和平而奔走，他们遍访住在北平的各兵团司令、各军军长，如石觉、李文、黄翔等人，要求他们顾念北平200万人民的痛苦，文化古都和文化古迹，走和平解决北平之路。

1月17日中午，华北7省市参议会代表、北平各界人士，在中南海新华门对面的旧参议会举行聚餐会。蒋介石中央军的将领、傅作义总部的将领、7省市参议会议长和代表、北平工商界和教育界的代表，共50人与会。会上，不少参议会议长和议员发言，一致要求和平解决北平问题。并推举何思源、吕复（法学家，曾任京师图书馆馆长，1949年已70高龄）、康同璧（康有为的女儿）为北平市和平谈判代表。会上决定以大会名义给南京国民党政府和中共双方，共同发出通电。何思源为起草通电，发表了3点意见：“一、要求将北平改为北京。北京人最讨厌叫北平而不称北京；这个要求是最符合人心的。二、要求在北京设中央政府。三、北京人民喜欢中央政府有统一全权。要求按中共毛主席的八条进行改革。其它如干部留用、军队改编等等，那是中央政府、国家主席当操心的事。”何思源的“三条”，获得与会人士的同意。在聚餐会上，有不少军统、中统的特务。何思源为和平而大声疾呼，显然引起了这些特务们的注意。

何思源住宅遭到炸弹袭击

何思源不满腐败的国民党政府，而积极为和平解决北平问题而奔走呼吁，早就引起了蒋介石的嫉恨。他秘密去南京会见李宗仁，蒋介石闻讯后，更是大为恼火。据参加北平起义的原军统北平站站长徐宗尧回忆，蒋介石责成毛人凤电令北平站前任站长王蒲臣，必须除掉何思源。接到指令后，王蒲臣命令北平站有名的飞贼段云鹏（曾拜“燕子李三”为师），在何思源住宅的屋顶上安装了两颗定时炸弹。

就是在1月17日下午4时，何思源自北平市参议会回到在锡拉胡同的家里，负责接头的中共方面人员张实，正在他家里。张实提醒何思源说：“你今晚要防备，有危险。”何思源没有引起足够的警惕。

1月18日凌晨3时，何思源一家尚在熟睡中，军统特务段云鹏安装的两颗定时炸弹相继爆炸，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夜空。据何思源回忆：在爆炸中，“我一家六口，一死五伤，我的次女何鲁美，是女一中学生，当场毙命。我爱人何宜文（原籍法国）受伤最重，在协和医院急救，从头部开出炸弹片四块，神经受伤，始终未痊愈。”幸好何思源与两个儿子住在外间屋，里间屋的炸弹先爆炸，何思源与两个儿子冲入里间屋救人，这时，外间屋的炸弹才爆响，所以幸运地躲过了一劫。不过，何思源还是被屋顶砸下来的砖瓦木石等砸伤。

何思源与家人合影

电视连续剧《新世界》中，何思源住宅发生爆炸，巨大的爆炸声，连同冲天的火光，令四邻惊惧不堪的画面，就是这么出现的。

躲过一劫的何思源，被紧急送往协和医院救治。因为是轻伤，何思源坚持次日出城去会见解放军代表。1月19日早晨，忍受着巨大悲痛和伤痛的何思源，没有顾得上去看望家里死伤的亲人，缠着绷带出西直门，去会见解放军代表，又踏上了为和平解放北平而奔忙的路程……

新中国成立后，何思源曾经担任第二至第五届全国政协委员，翻译出版了《哥白尼与太阳中心宇宙系统》《卡尔·马克思》《近代中国外交史》等16部译著。1982年在北京去世。他的女儿何鲁丽，后来曾担任全国政协副主席、民革中央主席等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