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建超

麻省理工学院经济 学家达隆·阿齐默鲁

当前，机器人被广泛应用于各个行业，甚至在某些领域内，机器人的自动化程度已丝毫不亚于人类。但是，人类在享受机器人与自动化带来的工作和生活的便利时，殊不知，自己正在被机器人取代。去年，亚马逊首席执行官杰夫·贝佐斯曾公开表示，机器人将在10年内能取代全世界所有的仓库岗位。如今，机器人和自动化真正取代了我们多少工作？

早在去年 10 月份，一项长达 17 年（1990 年～2007年）、覆盖美国 19 个行业、涉及 722 个地区的研究就给出了确切数据。该研究由麻省理工学院（MIT）经济学家达隆 · 阿齐默鲁与波士顿大学经济学助理教授帕斯夸尔 · 雷斯特雷波共同完成。

波士顿大学经济学助理教 授帕斯夸尔·雷斯特雷波

他们将详尽的机器人部署数据与来自美国人口普查局、经济分析局和劳工统计局等机构的人口、就业、商业和工资等数据进行了整体分析。他们发现，在每 1000 名工人中增加一个机器人，美國就业人口比率就会减少约 0.2%。这意味着，在美国范围内，制造业每增加一个机器人，平均就会替换掉 3.3 个工人;更甚者，机器人使用率的增加也降低了工人大约 0.4% 的工资（经通胀调整后）。

此外，他们认为机器人对就业的影响因行业和地区而异，而且可能是加剧收入不平等现象的重要原因之一。“我们发现了机器人对工人就业有相当严重的负面影响。在受影响比较大的地区，工人的实际工资正在下降，因为机器人很擅长与他们竞争。”

他们分析了美国 722 个通勤区（主要是大都市地区）内机器人对就业的影响，发现机器人的使用频率在地理上有相当大的差异。美国受影响最严重的地区是汽车行业的所在地，密歇根州的底特律是最大的受害者。"在美国，不同行业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特征，" 阿齐默鲁表示，“机器人替代问题最为明显的地区是底特律。”

巴黎 - 萨克雷大学经济学教授克莱尔·阿尔吉

麻省理工学院经济学家戴维·奥托尔

在进行这项研究的过程中，他们也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来研究机器人密集地区工人的就业趋势是否可能是由贸易政策等其他因素造成的，但他们没有发现复杂的经验效应。因此，他们认为机器人对收入不平等确实有直接影响。机器人所取代的制造业工作来自于部分没有其他更好就业选择的工人，使用机器人和自动化与蓝领工人收入下降之间存在直接联系。阿齐默鲁说，“这涉及到重大的分配问题。当机器人被部署到制造工厂，压力来到了低技能工人，尤其是中等技能工人身上。在过去 30 年加剧就业不平等的技术因素中，自动化占了更大的一部分。”但他们也发现，在通勤区，每个机器人在当地替代了高达 6.6 个工作岗位。但是，由于商品成本降低等原因，在制造业中增加机器人反而有利于其他行业和其他地区的工人。

法国也是如此

无独有偶，在阿齐默鲁、雷斯特雷波两位学者与巴黎 - 萨克雷大学经济学教授克莱尔 · 阿尔吉的另一项研究中，也得到了同样的答案，即快速实现自动化的制造企业可以蓬勃发展，但行业整体就业人数会下降。

从 2010 年到 2015 年，法国境内对机器人投资最少的行业包括造纸和印刷、纺织和服装制造、家电制造商、家具制造商和矿产公司;而制药公司、化学品和塑料制造商、食品和饮料生产商、金属和机械制造商以及汽车制造商，是在生产线上增加机器人最多的制造业。事实上，从 2010 年～2015 年，制造业中机器人使用增加了20%，导致全行业就业下降了3.2%。然而，在这段时间内采用机器人的公司，员工的工作时间增加了 10.9%，工资也有小幅增长。

他们调查了5.539万家法国制造企业，其中 598 家在 2010年～ 2015年期间购买了机器人。该研究使用了法国工业部提供的数据、来自法国机器人供应商的客户数据、进口机器人的海关数据、公司层面的销售、就业和工资等财务数据。他们发现，更早使用机器人的公司最终会雇用更多的工人，而失业压力被转移到了没有使用或者更晚使用机器人的公司。由于他们在技术上的投资促进了更多的增长和更多的市场份额，使得他们增加了更多的员工。“我们知道，企业采用机器人是为了降低成本，很有可能较早使用机器人的企业将比其他企业更快地扩张。” 阿齐默鲁说。相比之下，没有增加机器人的公司的劳动份额没有变化，竞争对手对机器人的使用每增加10%，这些公司的员工人数就会下降 2.5%。显而易见，那些不投资技术的公司正在输给他们的竞争对手。

盡管使用机器人的公司就业人数会增长，但总体上机器人使制造业的更多工人失业了。一项来自麻省理工学院经济学家戴维 · 奥托尔等学者的研究也印证了这一结论。同时也指出，美国整体劳动份额的下降是由 “超级明星公司” 的收益驱动的，这些公司找到了降低劳动份额和获得市场力量的方法。虽然这些 “超级明星公司” 可能会雇用更多的员工，甚至随着企业的增长，薪酬也会相对较高，但总体而言，它们所在行业的劳动份额在下降。

尽管经济学家为劳动份额的普遍下降提供了许多可能的解释，比如技术、税收政策、劳动力市场制度的变化等等，但阿齐默鲁认为，技术，特别是自动化，是首要因素。“现在有关技术、全球化和劳动力市场机制的大部分经济文献，都在讨论如何解释劳动份额下降的问题，其中有很多是相当有趣的假设，但在法国，只有那些采用机器人的公司减少了他们的劳动份额，这就是法国制造业劳动份额下降的全部原因。这确实强调了自动化，特别是机器人，是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的关键部分。” 阿齐默鲁说。

机器人和自动化加剧了不平等

阿齐默鲁与雷斯特雷波的另一篇研究认为，自动化对劳动力市场和收入不平等的影响比之前研究的结果更严重。他们将 1987 年定为这一过程的关键转折点，因为在这一年，由于自动化而丧失的工作机会不再被同等数量的类似工作机会所取代。阿齐默鲁表示，“自动化对于理解不平等至关重要。”

研究显示，从20世纪 60 年代～20世纪80 年代，科技带来的很多新就业机会都让低技能工人受益。但从 20 世纪 80 年代开始，尤其是在 90 年代和 21 世纪初，低技能工人面临着双重打击，他们受到失业的伤害，即将到来的新任务来得更慢，且只会让高技能工人受益。简而言之，那些丢失的工厂职位或电话接听工作不会回来了。阿齐默鲁认为，自动化“不同于一般的技术偏向的技术变革”，因为它可以取代就业岗位，而不会给经济带来多大的生产力。比如，超市或药店里的自助结账系统，它降低了劳动力成本，但并没有提高工作效率。

在自动化比较高的地方，技能较低的工人不仅没有获得收益，他们甚至在经济上处于被动地位。更具体地说，自 1963 年以来，生产率的年增长率估计约为 2%，低技能工人的工资每年增长约 1%。但是，低技能工人的实际工资自20世纪 70 年代以来实际上一直在下降。企业会使用更少的工人，但不会给其他工人带来那么多好处，公司没有理由雇用更多工人或给其他工人支付更多工资。但阿齐默鲁也表示：“不要绝望，也不要沮丧。不是说技术对员工有害，而是说技术发展方向的选择至关重要。”（编辑/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