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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沟水库养蜂人

2020-06-08杨红芳

延河·绿色文学 2020年4期
关键词:老石工棚养蜂

杨红芳

快放五一假了,心情难免雀跃兴奋。在单位食堂吃过晚饭,又准备开始每日傍晚的走步锻炼。能去的地方都走过了,不知哪里既僻静,又风景秀美。正在犯难,老刘说:我开车带你们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汽车驶出县城,爬上南寨塬,经过海升大楼,绕过高速路口的大转盘,沿中干路北上的时候,老刘才不再卖关子:咱们去大沟水库。

这是一个熟悉亲切,能勾起和我同龄的千阳人美好记忆的名字。上世纪七十年代,为了兴修水利,防洪抗旱,发展农业,父辈们在那么艰苦的环境,硬是凭着满腔热血和豪情,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恶劣条件下,不怕吃苦,不怕流血,不怕牺牲;用最原始的铁锹、镢头,靠肩挑背驮,用独轮车、架子车,战严寒,斗酷暑,筑起了大坝,修建了可满足整个南寨塬人灌溉饮用需要的大沟水库。

记得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大冬天滴水成冰,我和弟弟妹妹早都上了热炕,钻进被窝,可还不见修水库的妈妈姑姑她们回来。一来操心她们,二来更惦记她们回来时带的纯麦面馒头。缺衣少吃的年代,吃一个纯粹的小麦面馍馍,该是多么奢侈,多么吊人胃口的美事。正在咽口水的时候,妈妈姑姑顶着一身风霜,出现在厢房门口,果然省吃结余了两个白花花的馒头。一个人吃半个,口齿生香,肠胃舒坦,至今还记得那馒头一股自然的清香,越嚼越香,越嚼越筋。吃过馒头,在奶奶和妈妈、姑姑的说话声中,我们甜甜地进入梦乡。

沿途的风景,幻灯片似的掠过,将我从沉思中惊醒。人间最美四月天,一点不假。路边的樱花,落下一层层粉色的云霞,田野的麦苗绿油油翻滚波浪,油菜杆儿已经茁壮起来,金黄色的花儿依稀可见。车越往北,距离北山越近,空气越发清新,天上一片片黑云在飘荡,雾气蒸腾,宛如仙境。

尽管老刘一再说车可以一直开进去,要走进去还很远,可本来就是走步出汗的,所以到了南寨水厂,我们坚决下了车,沿着进沟的一条水泥路行走。我真的记不清自己来过这里没有,更记不清去没去过大沟水库,一切是那么新奇。这里应该是尧头村地界,北山就在眼前,水库坝面也渐渐进入视野。

让我惊叹的是,这么偏远的地方,竟然全是水泥路面,路两边高大挺拔的钻天杨仿佛仪仗队,整齐威武,列队欢迎我们。一根根太阳能路灯告诉我,这里也有高科技,这里的夜晚也亮堂。

几个人谈天说地,不知不觉间,已经进沟很久了。路边洋槐花开得正盛,馥郁的芬芳随风四溢,沁人心脾。养蜂人的帐篷,蜂箱随处可见。还有几个蜂农戴着头罩,清理新酿的蜂蜜。蜂农养的狗儿,看见有陌生人过来,一个劲儿地狂吠。大點的、有危险的被拴着,小的、不咬人的三三两两在路边闲游,有的追着我们叫。知道这是狗儿独有的问候,并无恶意,我们也一点不惧,和狗儿玩耍。

这条沟,比我见过的千阳别处的沟要宽阔不少,这也许就是大沟名称的来历吧。沟底的河床虽然干涸,但石头堆积的河的形状隐约可辨,到了雨季,一定是有水的。各种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也个性十足地碧绿着、鲜艳着、摇曳着、灵动着,装点着这里的山峦沟壑、黄土高坡、溪边涧旁。

风越吹越凉爽,云越聚集越多,水库大坝就在眼前,我们索性肆无忌惮地呐喊,就像小时候一个人对着山吼叫,听自己的回声。趁着喊叫带来的力量,冲刺似的一溜小跑,爬上水泥台阶,站在大沟水库的大坝上面。

身上一层薄汗,坝上的风一吹,浑身舒爽。一路沟沟洼洼,眼界狭窄,登临大坝,顺沟往里看,眼前是一弯盈盈碧水,望不到边儿。和那时候兴修的水库一样,都是依山借势,顺沟而建,筑坝蓄水,这样既省时省力,又安全牢固。我没来过这里,这个时候我真的确认了。我为自己没有来过家乡的这个地方,在心里偷偷惭愧,又不由得赞叹:好宏伟气派,蓄水不少啊。老刘这时候接过话茬:今年冬春连旱,水少多了。我从心底钦佩父辈修建水库的雄心壮志和战天斗地的无穷力量。南寨塬,是千阳最大的一个塬,地势平坦,就是缺水干旱,正是这个水库,解决了千阳最大一个镇群众的浇地和人畜饮水问题。真可谓造福子孙,利在千秋。

大坝上,一辆小汽车停着,有一群少男少女在拍照游玩。山势巍峨,树木蓊郁,到处浸染着一层绿意,激荡着一股活力,弥漫着一种诗意。早在进沟的时候,天上就黑云翻滚,这时候,已经飘起零星雨滴,空气湿润得能捏出水,看样子是有一场雨了。老石不由得叫喊:快跑,这雨来势汹汹,咱们别被淋上了。说时迟那时快,雨好像就等着我们感知注意,一会工夫,就下了起来。我们一路小跑,一路狂喊,就像在风雨中奔跑的勇士,没有一丝半点被雨浇的懊恼,有的只是更加浓郁的兴致和情趣。

好不容易到了一个蜂农的简易房,雨越下越大,还有雷声炸响,实在没法走了,得进去避雨。还没等我们请求,四川口音的养蜂夫妇,就在简易房门口招手。两只狗,一看我们要冲进主人住处,尽职地扑咬我们,气势汹汹地狂叫。一只是被拴着的,另一只被主人用手抓住,我们趁势鱼贯而入。

衣服湿透了,眼睛也被雨水模糊。老石和老刘接过主人递来的毛巾擦脸擦头发,我第一时间扯了一点卫生纸,先把眼镜擦拭清楚。等到坐下,这才看清了工棚的构造、里面的设施,还有养蜂夫妇的模样。

这是一间很精致的工棚,以钢筋为骨架,防雨布为面料,看起来结实美观。里面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煤气灶,还有水桶、凳子、箱子等生活用品,摆放得整整齐齐。桌子上,刚炒的青菜吃了一半,碗里盛着出锅的挂面,煤气灶锅里,还有一锅挂面正在沸腾。男主人个子高挑,眉目清秀,女主人略显发福,身板结实。我们从内心感觉到他们的真诚和客气,很不好意思地连声说:不打扰你们吃饭,咱们边吃边聊。

雨下在工棚上,叮叮咚咚,甚是悦耳,和着这美妙的乐曲,我们的交谈也融洽惬意。养蜂夫妇是四川德阳人,长年累月在外放蜂养蜂,男主人姓许。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来千阳,来这里。等到千阳的槐花开败了,就一路北上,到甘肃,到青海。到了冬季,又往南迁移,最后落脚云南。这样的日子已经有十几年了,一年在家待的时间很有限。虽说日子好了,在老家县城也有住房。可每次回去,总觉得不习惯。过惯了北漂南移的生活,习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高楼大厦不如山沟工棚睡得舒坦,鼾声响亮。

说得正欢,眼前吊着发出莹莹白光的节能灯,让我们充满好奇。这电是哪儿来的?老许笑眯眯地说:以前都是煤油灯,可不方便了。现在有了太阳能蓄电池,一天的烈日高照所蓄的太阳能电力可用两天:照明,看电视,给手机充电。电视也能看了?老刘一脸疑惑地问。是啊,哪怕是深山老林,只要有卫星锅,好多电视都可以收看,晚上不寂寞了。原来是用卫星电视地面接收器看,我们都不禁笑了:怎么就把这个“锅”给忘了呢?

虽说是很漂亮的工棚,地面却是原生态,野草满地,老石关切地问:干嘛不铲掉野草,把地整平呢?老许老婆说:这多好啊,绿色环保,好比绿地毯,况且我们流动性强,根本没必要拾掇。这沟里头,这简易房,床潮湿不潮湿?老许翻起铺的褥子,有两层厚厚的棕毡,我顺手摸了一下被子,果然干爽不潮。大沟里,有狼什么的动物吗?我望着黑黢黢的外面,不禁脱口而问。狼可能深山里有,但是我们从没见过,这里一到晚上,静悄悄的,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今晚若不是你们来,我们哪里有这么多说说笑笑,热热闹闹。老许的这番话,让我们很受鼓舞和感动。老刘情不自禁地说:辛苦你们了,谢谢你们给千阳老百姓提供了优质蜂蜜,还赐予了山沟沟里一道道流动的风景。

老许自信地满脸笑容地接过话题:还真不是吹,当地群众,甚至好多县城居住的人,都一传十十传百地前来购买我们的蜂蜜。有时候下县城买菜买肉买面的时候,还要捎带一些出去,给一回生两回熟的顾客。

坐在床头,看着听着,也不时插话说着,我的心底莫名生出些许感动和感叹:都说四川人吃苦耐劳,一点不假。这样的活路,虽说收入可观,但是这是怎样的环境和条件?可他们长年在外,远离人群,远离城市,冒着危险,冒着酷暑严寒,辛勤养蜂釀蜜。这样乐观的生活态度和吃苦精神,这样天人归一、返璞归真的生活方式,难道不值得我们每个人深思学习吗?我在心底默默地为他们祝福,暗暗竖起拇指赞叹。

好不容易听到雨声小了,老许不停地说你们不要担心,外面水厂的人他都熟络,关系也好。即使雨一直下,他也有办法叫来一个人开车把我们接出沟里。我们都赶紧摆手:千万别,这已经很打扰了,雨小了,我们也歇好了,得走了。老许一看我们真要走,想赶紧出去拽住那只狗,他说这小家伙有时候还真咬人。万一咬了,打狂犬疫苗啥的,实在麻烦得很。

狗儿一定听见听懂了我们和主人亲切友好地交谈,在心里把我们当朋友了,根本不用老许呵斥牵制,竟然没有叫一声。

雨后的空气如同吸氧,大沟静谧安然,卧在夜的怀抱。我们依依不舍地和老许夫妇握别,走在满是积水的路上,一步一回头,老许夫妇站在路边,不停给我们招手,直到沟回路转,只能听见老许家狗儿的叫声。

老石一定是被今晚雨游大沟和工棚避雨的情景激荡起浓厚的情趣和炽热的情怀,扯开嗓子,吼起秦腔。那一字一句,一腔一调,一板一眼,竟然有专业演员的味道功力。我和老刘被感染了,忘了自己不会唱秦腔,也放开嗓子跟着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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