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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雪《南来堂诗集》诗韵考

2020-06-06段玉

现代语文 2020年10期
关键词:诗韵

段玉

摘  要:主要对明末清初云南诗僧苍雪《南来堂诗集》的用韵特征进行了探讨。在阴声韵方面,部分果摄开口三等字与假摄麻韵相押,遇摄合口字与支脂之韵相押,支脂之韵、微韵与齐韵相押,止摄合口字与咍灰怪泰夬韵相押。在阳声韵方面,[-m]、[-n]、[-?]尾混押。在入声韵方面,出现了大量混押的现象,個别入声韵归阴声韵。在声调方面,部分全浊上声字归为去声。《南来堂诗集》的用韵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汉语语音的演变特点与当时云南方音的语音特征。

关键词:苍雪;《南来堂诗集》;诗韵

一、苍雪及其诗歌简介

苍雪(1588—1656),俗姓赵,法名读彻,号苍雪,又号南来,云南呈贡人。明万历十六年(1588),苍雪出生于云南呈贡的一个佛教世家,童年随父祝发于昆明妙湛寺。12岁至大理鸡足山寂光寺,拜滇南高僧水月为师。万历三十五年(1607),离滇入吴,泛游山水,参拜高僧,学习佛理。明天启七年(1627),驻足苏州中峰寺传法。顺治十三年(1656),应邀主持南京宝华寺讲席,讲《楞严经》至第二卷后卧病不起,是年五月坐化于宝华山[1](P175-189)。从其生平经历来看,苍雪20岁前一直生活在云南,应熟悉云南方言;20岁后离滇,游历山川,问经求法,遍开讲席,足迹遍布川蜀、江南等地,也应掌握当时的通语。就此而言,苍雪诗歌的用韵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明末清初时期的云南方言及通语的语音特征。

苍雪为明末清初的著名诗僧。吴伟业评曰:“其诗之苍深清老,沉着痛快,当为诗中第一,不徒僧中第一也。”[2](P498)王士禛亦云:“近日释子诗,以滇南读彻苍雪为第一。”[3](P843)苍雪流传下来的诗歌有1045首,均保存于《南来堂诗集》。该诗集的版本源流较为复杂,早期主要是以抄本形式流传,后来由他人搜集编纂成书。1914年,云南图书馆辑刻大型地方文献《云南丛书》,以陆汾本为底本将其诗集定名为《苍雪和尚南来堂诗集》,编入丛书集部并刊印,共四卷。1940年,王培孙先生在云南刊本、顾茂伦半部选本、常熟图书馆抄本基础上,对《南来堂诗集》进行了校辑,同时又补编诗歌四卷,共八卷(正编四卷、补遗四卷)[4]。2011年,杨为星先生以王培孙校辑本为基础,校注出版了《苍雪大师〈南来堂诗集〉诗注》,并给各卷各题及每首诗编排了次序[5]。需要说明的是,本文对《南来堂诗集》用韵的研究,以《清代诗文集汇编》(第五册)中所收入的王培孙校辑本为底本,并参考杨为星的《苍雪大师〈南来堂诗集〉诗注》、《丛书集成续编》(第172册)中所收入的云南刊本[6]。

《南来堂诗集》实收诗歌1045首,据笔者统计,韵段共有1176个。其中,近体诗848首,韵段有848个;古体诗197首,韵段有328个。需要指出的是,该诗集卷四中被归入今体的五言绝句多押仄韵,不符合近体诗需要押平声韵的规则,同时也不符合粘对的规则,因此,本文将其归入古体诗中考察其韵脚。下面,我们将主要依据《广韵》韵目,系联韵字,采用不同韵部通押超过10%则合为一部的标准[7](P30),结合《南来堂诗集》的实际情况归纳韵部,从近体、古体两个方面来讨论《南来堂诗集》的用韵情况。

二、《南来堂诗集》中近体诗的用韵情况

除卷四中被归入今体的五言绝句外,《南来堂诗集》中的其余848首近体诗,均押平声韵。本文将其用韵归纳为25部,其中,阴声韵10部,阳声韵15部。下面,就分别对近体诗阴声韵、阳声韵的用韵情况进行分析。

(一)阴声韵的用韵

我们对《南来堂诗集》近体诗阴声韵的用韵情况进行了统计,具体如表1所示:

在表1中,“《广韵》韵目”是指《广韵》中独用或同用的规定韵目;“韵部”是本文通过系联相关韵字而归纳出来的。所谓“借韵”,是指在近体诗中,首句入韵并借用邻韵的韵字。所谓“出韵”,则是指近体诗中,用其他韵部的字与原来韵部的字放在一起押韵,通常情况下,这是不允许的。借韵、出韵韵目右下角的数字为该韵目韵字出现的次数,韵部中右下角的数字则是该韵部押韵的总次数。

从表1可以看出,家麻部有2个出韵字。在七律《送番僧》“裟迦戈沙华伽戈”中①,“迦伽”均为果摄开口三等戈韵字。“迦”字在《广韵》中有麻韵和戈韵两读,这里的“迦”是释迦牟尼的“迦”,应为戈韵。在《增修互注礼部韵略》和《洪武正韵》中,《广韵》中属于戈韵的“迦”“伽”两字都被归入麻韵;《中原音韵》中“迦”字只读家麻韵,未收“伽”字。可见,“迦”“伽”二字在南宋时就有变入麻韵的趋势,到元明时期已归入麻韵。蟹摄佳韵“涯”字与麻韵相押3次,唐代诗歌中就已出现佳韵牙音“涯”字与麻韵相押的情况;到了宋代,蟹摄与麻韵相押的字就已集中于“涯”等字[7](P26),《集韵·麻韵》也收录“涯”字。可见,“涯”字押麻韵,是符合当时的语音实际的。

在苍雪的近体诗中,《广韵》规定同用的模虞韵与独用的鱼韵已合为一部——鱼模部。实际上,早在晚唐五代时期,鱼模就已合部[8](P290)。

咍灰部中有1例借皆韵,为七律《柴门》“排皆来开堆推”。灰于中唐分化为二,一等属咍,二等属皆[8](P243)。

至宋代,咍与皆佳并为皆来部[8](P344)。因此,皆韵字与咍灰部相押属于正常现象。支之部有1例押入咍灰部,七律《为高松悼则明》“来徊哀回椎脂”,系止摄合口三等字。

衣微部与支之部有3例混押,与西齐部有1例混押。衣微部有1例借韵,2例出韵:七律《法席感忆文相国、姚宫瑞两檀护二首·一》“机脂非归晖衣”,七律《道开自秀水归·二》“依机脂飞稀衣”、七绝《登山怀古》“飞稀啼齐”。微韵字有1例押入支之部,五律《次云子六首·卖书》“衣微丝欺持”。西齐部与支之部有2例混押:五律《雨中杏花》“梨脂西齐泥蹊”,五律《初夏怀蜀友石公》“鹂支齐西鼙”。

唐作藩先生考察了唐宋间止、蟹二摄的分合情况,认为中晚唐时,止摄支脂之微合流为一部;唐末时,齐祭废韵已完全从蟹摄分化出来,而与止摄支脂之微韵合流为一部;此后,蟹摄灰泰合口字与止摄合口字合流[9](P64-65)。在苍雪的近体诗中,支之部合口字与咍灰部相押,支之、衣微、西齐三个韵部互押,押韵的比例虽然并未达到分韵标准,却也印证了止、蟹二摄分合的语言实际。

支之部有3例与遇摄合口三等虞韵字相押:五律《寻文仲吉于法螺庵二首·二》“时期知须虞”、《赋得蜀道难送禅心还蜀》“迟时知岖虞”、七律《道开自秀水归·一》“垂须虞迟期知”。云南方言没有撮口韵母[-y],凡是[-y]韵,云南方言皆读作[-i];鱼韵字“虚”和虞韵字“须”,今在云南方言中与止摄支韵字“曦”同音。张玉来指出,云南方言在本悟《韵略易通》时便开始没有撮口乎[10](P119-130)。支之部与虞韵字相押,可能是苍雪受方音影响的结果。支之部另有2例与去声寘韵相押,分别是《和韩芹臣冬青轩避暑四首》的第一首和第三首,两者韵脚相同,均为“宜澌寘诗时”。在《广韵》中,“澌”只收在去声,《集韵》中则收在平声、去声两处。我们推测,可能是受到其谐声偏旁“斯”的影响,“澌”遂产生平声的读法,并一直保留下来。在元代周德清的《中原音韵》中,“澌”只收平声。苍雪近体诗中,“澌”与平声韵相押,说明“澌”读平声在当时应是比较普遍的。在现代汉语及云南方言中,“澌”的声调也都读为阴平。

豪韵、肴韵、宵萧韵合为一部——萧豪部。肴韵押韵仅2例,其中的1例押入宵萧韵,即七律《送许韵远清凉山读书》“消撩瓢朝敲肴”。宋代,肴韵唇音字并入豪韵,为豪包韵;喉牙舌齿字并入萧宵,为萧肴部[8](P343)。“敲”为牙音溪母字,押入宵萧部符合语音的发展规律。在元代,豪包与萧肴则合为萧豪部[8](P434),苍雪诗的效摄分合情况与此基本一致。萧豪部有1例与咸摄入声洽韵相押,即七律《折梅》“消寮烧劳凹洽”。在《广韵》中,“凹”收在洽韵,为乌洽切。《集韵》则收在两处,一是爻韵,为于交切;一是洽韵,为乙洽切。袁庆述指出,在戈载的《词林正韵》中,“凹”收在第八部爻韵。可能这是“凹”字在唐宋时代使用最广泛的读音;一直到现代普通话,这都是较为正统的读音[11](P183)。可见,“凹”字押入萧豪部是与此相符的。

(二)阳声韵的用韵

我们也对《南来堂诗集》近体诗阳声韵的用韵情况进行了统计,具体如表2所示:

从表2可以看出,覃谈部共有3例出韵,1例为咸摄添韵字,2例为山摄寒韵字:七律《寿见月师弟五十》“三参探南兼添”,七绝《和杨曰补答申少司农青门载菊别墅宴赏中有并蒂一枝十二首·五》“谈昙看寒”、五律《柬皋亭汰公屡负桃花之约》“庵三难寒南”。添韵与覃谈相押,寒韵与覃谈相押。

咸衔、盐添、严凡合为一部——盐凡部,盐添与严更近,而咸衔与凡更近。严凡与盐添于晚唐合为严盐部,唇音凡韵字归入咸衔,牙喉音凡韵字归入严盐[8](P291)。苍雪诗中与咸衔相押的凡韵字“凡”,为唇音字。覃谈与咸衔于宋代已经合并[8](P344),而覃咸与严盐到元代仍未合并。苍雪诗中添韵“兼”字与覃谈相押,盐韵“檐”字与咸衔相押,不过,由于入韵数量较少,盐与咸衔尚未达到合为一个韵部的标准。由此可见,明清时期,覃咸与严盐的分别已不甚明显。

盐凡部有1例出韵:七绝《庚辰冬腊月初四日送汰兄入龛八首·七》“严帘肩先”,为先韵与盐添相押。侵寻部有1例出韵:七律《山居赠郑桐庵二首·一》“林尘真心今沉”,为真韵与侵寻部相押。明清时期,由覃咸演变的监咸、严盐演变的廉纤及侵寻,分别转入寒山、先天及真文部[8](P455)。苍雪诗中的上述出韵情况,便反映出明清[-m]尾韵并入[-n]尾韵这一语音现象。

寒桓部有2例借韵,七律《和杨曰补答申少司农载菊别墅宴赏中有并蒂一枝》“还删安冠欢盘”、七绝《中秋无月》“圆仙端看”;1例出韵:七律《赠王奉常烟客五袠》“丹安官峦闲山”。寒桓与删山于宋代合并为寒山部[8](P344),苍雪诗中删韵“还”与山韵“闲”押入寒桓部,与此相符。

先仙部有1例出韵:七绝《庚辰冬腊月初四日送汰兄入龛八首·三》“穿怜端桓”。寒桓部押入1例仙韵字,先仙部押入1例桓韵字。晚唐时期元韵与先仙合并;宋代寒桓山删合并为寒山部,元韵唇音字并入寒桓,喉牙字并入先仙;元代寒山分化为寒山、桓欢[8](P291-434),与先仙部仍有区别。寒桓部与先仙部相押应是明清时期的语音特点。明清时期的言前部包括咸摄与山摄的所有韵目,王力先生构拟的主要元音及韵尾音值为[an][8](P449-450)。元代时,桓欢音值拟测为[?n],寒山为[an],先天为[?n],监咸为[am],廉纤为[?m][8](P362)。咸摄与山摄韵尾有异的同时,两摄内部的主要元音亦有区别。到了明清时期,除了[-m]尾并入[-n]尾外,咸山两摄内部不同韵目的主要元音也合为[a]。苍雪诗中覃咸、严盐相押以及寒桓、先仙相押,都印证了明清时期咸山摄主要元音的合并。

真谆部有4例借韵,其中,七绝《和灵岩慈受和尚披云颂·二》、七绝《再和披云颂·二》、七绝《四和披云颂·二》韵脚相同,均为“云文人身”;另一例为七绝《三和披云颂·二》“君文人身”。真谆部还有2例出韵:五律《壬戌山居除夕》“尘新人冰蒸身”、七律《秋柳二首·二》“粼匀人声清春”,前者是与曾摄蒸韵相押,后者是与梗摄清韵相押。元魂部有3例出韵:七律《题十名山·八》“原源仑谆昏暾”、七律《和杂花会诗二首·二》“门仑谆根昏痕”、七绝《题赠预流禅者构堂养母》“根源神真”。文欣部有2例出韵:七律《宝华山楞严讲期未竟病中自解·七》“蚊巾真勤云君”、七律《送长公请藏归蜀四首·二》“文论魂分云群”。

总的来看,文韵押入真谆部4次,真韵押入文欣部1次;元魂部有真谆部的韵字押入3次;魂韵字押入文欣部1次。在隋唐时期的韵部,欣当并入真;晚唐时期,真文合为一部;宋代,文韵唇音字并入痕魂为闻魂部,喉牙字并入真谆为真群部;元代,闻魂、真群合為真文部[8](P246-P434)。苍雪诗中真谆、元魂、文欣的混押,是与语音实际相符的。

唐阳部有5例“忘”字押平声:七律《海印庵解制赋谢吴太史骏公》“扬霜忘漾香长”、五律《人去》“阳方长忘漾”、七绝《南台》“香忘漾量”、七律《赋得游鱼啖花影》“光塘香忘漾明茫”、五律《维摩寺访洞闻禅师》“床忘漾香堂”。《广韵·漾韵》:“忘,遗忘。又音亡。”虽然亡下未收“忘”字,但《集韵》《中原音韵》《洪武正韵》等韵书,均收平、去两声。经实地调查,云南曲靖、文山地区有不少中老年人将“忘”读作“亡”。苍雪诗中“忘”读平声,很有可能是当时云南方音的反映。

江窗部有1例借唐韵:《自瓜州登金山》“帮唐降江桩双”。在宋代,江韵已并入唐阳为江阳部[8](P343)。

登蒸部有2例出韵,七律《题十名山·一》“蒸曾登奔魂僧”、七律《癸巳春期解制·三》“曾承乘盛清腾”,前者出魂韵,后者出清韵。庚清部有3例借韵,都是与曾摄登韵字相押。其中,有2例韵脚相同,均为

“腾登明声”;另一例为七绝《四和披云颂·三》“藤登

明声”。庚清部有4例出韵,1例与青韵相押,七绝《自云栖过西湖杂咏八首·一》“情声听青”;1例与文韵相押,五律《仪园四咏·二》“成荣声文文”;2例与真韵相押,五律《送一门之淮上》“程城平人真”、五律《追忆雪公寄示邃谷弟子辈》“倾成情人真”。

总的来看,清韵押入登蒸部1次,登韵押入庚清部3次,青韵押入庚清部1次。庚清与青在晚唐时期合为庚青部;宋代,庚青部二等字独立为庚生部,三四等字分为京青部;元代,庚生、登蒸、京青合为庚青部[8](P291-P434)。苍雪诗中登蒸、庚清、青混押,符合曾、梗二摄分合的实际情况。

如上所述,真谆部有1例蒸韵字押入,1例清韵字押入;登蒸部有1例魂韵字押入;庚清部有1例文韵字押入,2例真韵字押入。与普通话相比,今云南方言的鼻化元音韵母占一定优势。云南方言复合鼻尾音韵母仅有[o?]与[io?]两韵,其他鼻韵母均为鼻化韵。云南大部分地区能区分普通话[i?n]-[iɑ?]、[an]-[ɑ?]、[uan]-[uɑ?]三組韵母的读音,没有地区能区分[?n]-[??]、[in]-[i?]两组韵母的读音[12](P59-60)。苍雪诗中真谆部、登蒸部、元魂部、庚清部、文欣部混押,正体现出云南方音的特征。

东与冬钟合为东钟部,在晚唐时期,东冬钟就已经合为一部[8](P290)。

三、《南来堂诗集》中古体诗的用韵情况

包括卷四中被归入今体的五言绝句在内,《南来堂诗集》共收古体诗197首,有328个韵段。本文将其用韵归纳为16部,其中,舒声韵15部,入声韵1部。下面,就分别对古体诗舒声韵、入声韵的用韵情况进行分析。

(一)舒声韵

《南来堂诗集》中的舒声韵共15部,其中,阴声韵7部,阳声韵8部。我们对《南来堂诗集》古体诗舒声韵的用韵情况进行了统计,具体如表3所示:

在表3中,按平声、上声、去声、上声·去声分为四栏,依关系疏密排列《广韵》韵目,小号字体的韵目表示该韵有部分字与所在韵部通叶。总的来说,《南来堂诗集》古体诗舒声韵有异调相押与异部相押两种情况。

1.异调相押

《南来堂诗集》古体诗中,异调相押共有15例。其中,上声与去声相押有11例,平声与上声相押有2例,平声与去声相押有2例。

首先看上声与去声相押。《答朱白民隐君》“步库雾户姥路”,上声姥韵和去声暮遇韵相押。《华山杂咏八首·六》“桂霁罢蟹”,上声蟹韵字和去声霁韵字相押。《祝毛子晋五十用香山九老吉公韵倒叶仄声》第二韵段“地秘是纸比自字意”,上声纸韵与去声至志韵相押。《语小篇为邓彰甫麻粒可书七言绝犹能署款》第五韵段“细地技纸”,上声纸韵与去声至霁韵相押。《赠蜀僧挝鼓篇》第二韵段“帽道皓砲”,上声皓韵与去声号效韵相押。《杂树林百八首·六十二》“辩狝见霰”,上声狝韵与去声霰韵相押。《杂树林百八首·三》“映映幸耿”,上声耿韵与去声映摄相押。《杂树林百八首·二十一》“镜映棍混”,臻摄上声混韵与梗摄去声映韵相押。在这8例中,与去声相押的上声字均为全浊上声字,这体现出全浊上声字归入去声的汉语语音演变规律。在其余3例中,《杂树林百八首·四十一》“诱有旧宥”,上声有韵与去声宥韵相押,“诱”为次浊上声字,今读去声。《答松陵顾茂伦、徐介白诸友见寄》“里底水耳子里滓起鬼圯止纸以始理喜指已士己驶饵志洗”,去声志韵与上声止旨尾纸荠韵相押,去声“饵”字今读为上声。“饵”在《集韵》中就有上声止韵、去声志韵两读,读上声应是受到谐声偏旁“耳”的影响。《病听歌为百史》第二韵段“子水事志”,去声志韵与上声止旨韵相押。

其次看平声与上声相押。《答松陵顾茂伦、徐介白诸友见寄》“里底水耳子里滓起鬼圯之止纸以始理喜指已士己驶饵洗”,平声之韵与上声止旨尾纸荠韵相押。杨为星认为,“圯”为“圮”之误,指倒塌[5](P261)。“圮”属于旨韵,为符鄙切。从整首诗的押韵关系来看,“圮”也要比“圯”更为合适。《徐元叹五十初度拙句亦如数赠》“之之比里理起已指靡圮旨史此李子毁美理始耳尔己芷履水儗”,平声之韵与上声纸旨止相押。《徐元叹五十初度拙句亦如数赠》的押韵类型为偶句押韵,首句未入韵,第二句引用了《论语·为政》中的“一言以蔽之”,使这里的平声字“之”与上声相押。

最后看平声与去声相押。《朱云子见饷杨梅用蟠松道者韵答之》与《光福杨梅寄周安期道者即次原韵》韵脚相同,均为“餐观攒换酸团干丸丹盘寒端”,去声换韵字与平声寒桓韵相押。“攒”在《广韵》中有去声换韵、去声翰韵两读,它们的意思同为“聚集”,这里应读换韵,今读为阳平声。在《增修互注礼部韵略》《中原音韵》与《洪武正韵》中,表聚集义的“攒”均收在平声。可见,“攒”在南宋时期就已变为平声。

2.异部相押

《南来堂诗集》古体诗中,异部相押共有18例。

家麻部:《眉山归隐卷为扈公》第八韵段“瓦下打梗社者把”,梗摄梗字“打”与马韵相押。梗摄梗韵“打”字押入家麻韵,是个别音变现象,宋代通语韵系中已经出现[7](P27)。

皆咍部:《研山为道开题》“怪拜翠至外带快”,止摄至韵字与怪泰夬韵相押。《送一公主席栖霞》第三韵段“背队睡累”,止摄合口寘韵与蟹摄队韵相押。《杂树林百八首·一〇七》“退队锐祭”,蟹摄队韵与支齐部合口三等祭韵字相押。可见,止摄合口与皆咍部相押。

支齐部:《芝泉赠澹然禅师》第一韵段“寺事字去御戏”,遇摄御韵字和止摄志寘韵相押。《吴门社中

赠友》“起里矢里子倚侣语比否水此尔”,遇摄语韵字与纸止旨相押。《春浮园十三咏为萧大行伯玉·一》“起止

语语”,止摄止韵与遇摄语韵相押。《杂树林百八首·七十九》“事志去御”,止摄志韵与遇摄御韵相押。《杂树林百八首·九十四》“许语米荠”,遇摄语韵与蟹摄荠韵相押。这些均体现出云南方音撮口呼与齐齿呼混同。《赠别友苍》“此指喜已耳是痞齿屐陌累蚁水滓紫址靡毁止理矢己垒起子底死矣倚”,梗摄入声陌韵字与纸止旨荠相押。

覃咸、寒先部:《杂树林百八首·十一》“暗勘旦翰”,咸摄勘韵与山摄翰韵相押。《华山杂咏八首·三》“鉴鉴

面线”,咸摄鉴韵与山摄线韵相押。《杂树林百八首·二十八》“炫霰验艳”,山摄霰韵与咸摄艳韵相押。由此可见,覃咸部与寒先部相混。

寻侵部:《杂树林百八首·二十三》“心侵应蒸”,深摄侵韵与曾摄蒸韵相押。真文部:《杂树林百八首·三十五》“寸慁应证”,臻摄慁韵与曾摄证韵相押。登蒸部:《芝泉赠澹然禅师》第九韵段“等等隐隐”,曾摄等韵和臻摄隐韵相押。《芝泉赠澹然禅师》第六韵段“敬映应证”,梗摄映韵与曾摄证韵相押。《杂树林百八首·六十一》“镜映印震”,曾摄映韵与臻摄震韵相押。庚青部:《送淳公还蜀》第五韵段“枕寝影冷”,深摄寝韵与梗摄梗韵相押。

如上所述,苍雪诗的近体诗中存在着真谆、登蒸、庚清、文欣部相混的现象,其古体诗也体现出[-m]、[-n]、[-?]尾混押的特点。值得注意的是,寻侵未与[-n]尾的真文相押,而是直接与[-?]尾的登蒸、庚青相押。陈长祚在考察本悟《韵略易通》“重×韵”时指出,三个收[-m]的尾韵,未并入[-n]尾,而是并入[-?]尾,后[-n]尾与[-?]尾相混,是明代云南方音的特点[13](P120)。寻侵与登蒸、庚青相押,与明代云南方音的特点相符。

总的来看,苍雪古体诗异部相押的特点与近体诗借韵、出韵的特点基本一致。

(二)入声韵

我们也对《南来堂诗集》古体诗入声韵的用韵情况进行了统计,具体如表4所示:

在表4中,第一列为《广韵》韵目,按咸摄到通摄的顺序排列;第二列为异摄混押的韵目及数量;第三列为押韵次数;第四列为韵部。

《南来堂诗集》古体诗中,共有80个入声韵段,符合《广韵》独用、同用规定韵目而独用或同用的韵段有33个,其余47个韵段均存在混押的现象。从表4可以看出,入声韵之间有大量不同摄的韵相押。在苍雪的诗中,入声已经归并为一部,[-p]、[-t]、[-k]韵尾已经相混,不再区分。

古体诗有1例入声字押入阴声韵,为梗摄入声陌韵字与支齐部相押。阴声韵也有1例止摄纸韵字押入入声韵。这也体现出汉语韵母系统从“入配阳”到“入配阴”的变化[14](P305-310)。

四、结语

为了能更直观地了解苍雪诗歌的用韵特点,我们将近体诗的韵部与古体诗舒声韵的韵部进行了比较,具体情况如表5所示:

在表5中,左栏列古体诗韵部、韵目,韵目均举平声以赅上去,蟹摄独立去声韵直接列在相应韵目位置;右栏列近体诗韵部、韵目,同时以“·”分隔与古体诗同一韵部对应的近体诗韵部。从表5可以看出,江摄在《南来堂诗集》古体诗中无入韵现象。

综上所述,本文对《南来堂诗集》1045首诗的用韵情况进行了探讨。从中可以发现,近体诗韵部系统共计25部,其中,阴声韵10部,阳声韵15部。近体诗用韵在《广韵》的基础上,合并了虞模、鱼部,萧宵、肴、豪部,盐添、严凡、咸衔部,文、欣部,东、冬钟部。古体诗韵部系统共16部,其中,舒声韵15部,入聲韵1部。古体诗舒声韵用韵较宽,近体诗中关系密切的韵部在古体诗中大多被归为一部,咍灰皆佳韵、支脂之微齐韵、覃谈咸衔盐添严凡韵、寒桓山删先仙韵、元魂痕文欣韵、庚耕清青韵合流。

同时,近体诗的出韵、借韵情况与古体诗的异声相押、异部相押情况,均体现出苍雪诗用韵的主要特点。在阴声韵方面,部分果摄开口三等字与假摄麻韵相押,遇摄合口字与支脂之韵相押,支脂之韵、微韵与齐韵相押,止摄合口字与咍灰怪泰夬韵相押。在阳声韵方面,[-m]、[-n]、[-?]尾混押。在入声韵方面,出现了大量混押的现象,个别入声韵归阴声韵。在声调方面,部分全浊上声字归为去声。《南来堂诗集》的用韵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汉语语音的演变特点与当时云南方音的语音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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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n Rhythming of Anthology of NanlaitangaShiji(《南来堂诗集》) by Cang Xue

Duan Yu

(School of Liberal Arts, Guangxi University, Nanning 530004, China)

Abstract:The paper discusses the rhyming in NanlaitangaShiji(《南来堂诗集》) of Cang Xue who is a poem-monk of Yunnan lived in transitional period of Ming and Qing Dynasty. There are a few cross-rhyming in YinShengYun(阴声韵), such as Ge-Ge(歌戈) and Jia-Ma(佳麻) rhyming, Yu-Mu(魚模) and Zhi-Zhi(支之) rhyming, Zhi-Zhi(支之) and Wei(微) and Qi(齐) rhyming, Jie-Hai(皆咍) and Zhi-Qi(支齐)rhyming. The rhyme tail [-m], [-n], [-?] are mixed in YangShengYun(阳声韵). And there are many cross-rhyming in RuShengYun(入声韵) that do not belong to the same Yun-She(韵摄). A few RuShengYun(入声韵) have changed into YangShengYun(阳声韵). As for pitch of voice, partial All-voiced words of ShangSheng(上声) have turned into words of QuSheng(去声). The paper concludes that the rhyme feature of Cang Xue reflects the phonetic characteristic of the evolution of Chinese phonetics, and Yunnan Dialect.

Key words:Cang Xue;NanlaitangaShiji(《南来堂诗集》);the rhyme in poet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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