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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李白诗歌的醉态思维

2020-06-04刘艳

文学教育 2020年5期

刘艳

内容摘要:李白,号称“诗仙”与“酒仙”,诗酒结缘,风流一时及后世。酒是李白诗歌的精灵,诗作呈现着一种醉态思维,将诗人的浪漫情怀演绎到了一个癫狂的地步,无人企及。

关键词:李白诗歌 酒情雅趣 醉态思维

杨义先生认为,李白诗对盛唐气象的表达有他独特的美学方式,他在《李白的生命体验和文化分析》中指出,具体体现在醉态思维、远游姿态和明月情怀这三点上。李白以醉态把自己的精神体验调动和提升到摆脱一切世俗牵累的、自由创造的巅峰状态。下面试述其醉态思维,主要体现在酒情雅趣和醉态诗性上。

一.酒情雅趣

酒是生命的精灵。李白饮酒有至少有三个特点:豪、趣和雅。

一是豪,豪氣冲天。“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将进酒》)、“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襄阳歌》)、“穷愁千万端,美酒三百杯”(《月下独酌》其四),“三百杯”成了李白饮酒的标志。

二是趣,趣味盎然。酒香四溢,真是一片氨氛的酒气:“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下独酌》其一)和影子一道喝,感受到了喝酒的另外一种情趣。酒醇情真,好一席浓醇的宴邀:“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这就是李白饮酒的美好境界和情趣,无愧“酒仙”、“醉圣”之称。

三是雅,诗酒结合。饮酒即兴创作,“兴酣笔落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江上吟》)便是生动写照。李白之于酒,又绝非市井中狼藉猥琐之酒鬼,而是高标超脱飘逸潇洒之酒仙,具有此等气质者千古以来惟李白一人而已。诗抒情,酒抒怀,诗酒结缘是千古;酒成诗,诗助酒,诗酒相伴最风流。赞酒名诗出盛唐,盛唐诗人尽酒仙。

二.醉态诗性

醉态思维是盛唐时代的创造。开元、天宝创造了一个醉态时代。诗酒风流,是盛唐一种风气。中国文人有着醉酒传统,“……围绕着酒和醉的,一直是人世的烦忧、人际的苦痛与对人生对生活的理性执著和情感眷恋。醉酒,在中国文人士大夫之中,流行着一种现实的普遍性……”(李泽厚《华夏美学》)李白以“酒中仙”形象自居,以酒佐诗,既具诗酒浪漫的情怀,又有士大夫性格深处那淘洗不尽的疏逸的文人习气,更透漏出士大夫以天下为己任的淑世精神,醉酒为诗,李白为最。

李白凭借酒力创造了诗之自由和美,亦即醉态思维。醉态思维与中国诗歌传统联系密切,中国诗歌史有大都与酒有关,韩愈叫诗酒风流为“文字饮”,苏轼称酒是“钓诗钩”。醉饮之酣。诗酒风流是中国文人的习尚,李白创造了醉态思维,领略了醉饮的醇度和发挥了醉饮的浓度。《诗经》有“为此春酒,以介眉寿”,饮酒祀求长寿。竹林七贤用酒来避世,“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喝个昏天黑地。酒,此时已然一种生活方式和人生态度,未能成为一种诗歌的思维方式。到陶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是一种玄学的、忘言的状态。酒,此际,还是一种生活态度和人生境界,不是一种诗歌的思维方式。魏晋饮酒,很淡然,兰亭集会喝酒,没有喝得飘飘然,看不到一点醉态。看到的只是晋人那种清静、潇洒的风貌。也缺乏宋人的那种雍容大度,“颓然乎其间者,太守醉也”。到了盛唐,草圣张旭、怀素,他们喝醉了酒,拿着头发,蘸墨,在纸上写草书,满纸云烟,醉态淋漓。这个醉,已经渗透到他们的笔墨里去了。醉酒既是生活常态,也是艺术手段,几乎是一种惯常的思维态势,非醉无以为文、作诗和书画等。

李白饮酒,故事许多,他创造了中国几个酒的品牌:云南大理的“呼儿换”、湖北松滋的“白云边”和四川万州的“诗仙太白”,李白与酒,至少以下几段精彩不容错过。

一是“金龟换酒”。这是李白的运气。也是文学的礼遇,说的是李白知遇贺知章的故事。在金龟换酒的醉态中,人与人之间官本位的那种隔阂被打破了。

二是“饮中八仙”。这是李白的意气。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纵饮不羁,超越常规,居然敢于不听皇帝的遣派,“相逢意气为君饮”,“拟把疏狂图一醉”。醉成“饮中八仙”,诗人、贵族、丞相、名士、书法家、布衣都在醉态中打破了等级界限,一起享受盛世的文明,一切显得那么的意气风发。

三是“醉赋《清平调》”。这是李白的才气。李白醉赋《清平调》三首,其一曰:“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以花喻人,人若天仙,玉山、瑶台、月色、花貌,霓裳羽衣般在醉眼朦胧中,愈加艳冶,花是第一国花,人是第一美人,诗人是第一诗人。语语浓艳,字字流葩,诗酒风流,醉赋优雅。

四是“哭善酿纪叟”。这是李白的天真气。长期豪饮于酒肆,当城内一个姓纪的酿酒老头去世后,李白赋诗志哀:“纪叟黄泉下,还应酿老春。夜台无李白,沽酒与何人?”(《哭宣城善酿纪叟》)拙朴的语言,可爱的形象,动人的感情。

五是“醉酒谢妻”。这是李白的家常气。李白入赘许家,给从侄的赠序中用八个字概括了自己这十年的生活,即“酒隐安陆,蹉跎十年”。蹉跎的十年,留给诗人最深的生命印迹只有酒,在写给妻子的《赠内》诗中,他半是赧愧半是愤激地刻画了自己酩酊大醉的生活:“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虽为李白妇,何异太常妻。”“太常妻”用《后汉书》中周泽任太常卿与妻发生滑稽的典故,既是自嘲,也是自慰。

“李白斗酒诗百篇”,有酒才有诗兴勃发。他用醉态把自己的心灵调到了一种巅峰的生命体验状态,人间的时空限制、循规蹈矩的都打破了,只有醉,才挥洒自如地把醉态、醉态中的巅峰的精神体验变成了诗歌的思维方式,写出了人类诗歌史上最精彩的诗句,营造最奔放、最具超越感的诗学境界。

一者,有醉态之明丽。举头,“少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古朗月行》),月圆之形和月皎之洁直逼仙境;低头,“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静夜思》),刹那的错觉在朦胧中显得清澈透亮;两“疑”字说明迷离恍惚,只有在醉酒状态下,才能窥见月之晶莹与剔透。

二者,醉态之酣畅。“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豪情逸兴而酣饮高楼,万里秋空壮阔明朗,诗人胸襟豪迈阔大,《说文》曰:“酣,酒乐也。不醉不醒曰酣。”饮酒恰到好处,兴尽而不乱,是谓“酣”。酣从甘,正是此理。“甘”是味觉中感到舒适而无特殊刺激的境界,“酣”正是饮酒后达到与“甘”同一境界的写照。诗中酣然飘逸,“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驰骋遨游,精神爽朗:不屈服于环境的压抑,也不屈服于内心的煎熬。

三者,有醉态之沉着。《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全面深刻地揭示了天宝以来权奸把持朝政、佞幸窃据要津的黑暗政治,酒醉心明,亮堂着,想起贤相李适之、北海太守李邕、尚书裴敦复等名流的遭处死,不免心生戚戚,再酌一杯,痛饮之下,酒醉心宁,沉痛着:贤俊埋没、谗邪得势,英才被害、黑白倒置。

四者,有醉态之高蹈。“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将进酒》)“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月下独酌·其一》)醉,已經成为李白追求的一种生命的本质状态,“圣”与“贤”都只是在追求生命向外的使命感,显得寂寞,“饮者”才是在追求生命向内的责任感,所以轰烈。李白虽“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但祈求“但愿长醉不复醒醉”,醉与醒成为了生活的必须和常态。醉,《说文》曰:“醉,酒卒也。卒其度量不至于乱也。”“卒”就是“终了”、“终结”,醉就是每个人所适应的酒量的终极。经常饮酒以求乐,“醉”是必然的,既是最低要求,也是最高标准。低求者,“惟酒无量”,只要有酒就行,多喝少喝无所谓,只要有陪者即可,无论贵贱亲疏;高标者,“不及乱”,醉是一种境界,醉的目的是为了自己达到心情的舒适、心境的调适和心灵的适宜。醒,也属于饮酒生理类词汇系统,在古代,一般睡觉醒来称为“觉”,饮酒醉后醒来称“醒”。“醒”字从“酉”,其意自明。醉、酣之前的状态是醒,醉、酣之后那就成为酲、酗,最后人还要恢复醒。这种“醉醒”人生生活方式,自中国第一位诗人屈原开端,一直延续,在文人传统中绵延不绝,陶渊明“造饮辄尽,期在必醉。”唐代的王绩的《过酒家》是此种生活方式的最好注解:“此日长昏饮,非关养性灵。眼看人尽醉,何忍我独醒。”李白将其演绎到了极致:但愿长醉不复醒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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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叶嘉莹.叶嘉莹说初盛唐诗[M].北京:中华书局,2008.

[5]余恕诚.李白与长江[J].文学评论,2002,(1).

[6]杨义.李白诗的生命体验和文化分析[J].文学遗产,2005,(6).

(作者单位:荆州教育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