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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你生日的人(外二首)

2020-06-03邱华栋

鸭绿江·华夏诗歌 2020年1期
关键词:消防队员比作短篇小说

一个人想起了另一个人

一生中的某一天

那个生命诞生的日子

也是时间的刻度

与记忆的停顿

一个人想起了另一个人

一生中的好多天

那些相遇的日子,相处的日子

也是目光和言语的

偎依和缠绕

一个人想起了另一个人

一生中所有的日子

那是生长的过程

如同铁的锤炼

和佳酿的诞生

一个人想起了另一个人

生命中的这一天

因此,谢谢你的惦念

它不会只是瞬间

而是,黄金在想念分离它的矿石

一场大雨,在思念一滴水

请一定记住那记住你生日的人

我应该把你比作什么植物

我应该把你比做什么植物呢?

比做雪莲花?比做小甘菊,还是花苜蓿?

你纯然的蓝色,纯然的黑色

纯然的白,你比聚花风铃草还要坚韧

比刺头菊还要热烈

比异子蓬还要明亮

比柳兰还容易成活,容易被我所照看

我应该把你比做什么植物呢?

比作高山龙胆?比做戟叶鹅绒藤,还是五福花?

你热烈的舞姿,清新的歌喉

美丽的顾盼,你比天山翠雀花还要骄傲

比麻叶蕁麻还要难以接近

比腺齿蔷薇还要精致

比野草莓还要亲切,耐心地被我照看

我应该把你比做什么植物呢?

比做中亚天仙子?比作天山羽衣草,还是毛蕊花?

你洁净的梦,被黑色的乌云笼罩

你单纯的红,比山蚂蚱草还要柔软

比簇花芹还要稳固

比裂叶山楂还要醒目

比淡枝沙拐枣还要甜美,并被我采摘

我应该把你比做什么植物呢?

比做小花荆芥?比做黄花软紫草,还是垂花青兰?

你遥远的呼唤,一声坚定的期盼

使岩石都松动了,你比丝叶芥还要善良

比耳叶补血草还要实用

比林生顶冰花还要柔媚

比四裂红景天还要葱郁,并成为我的明灯高地

哀悼死于爆炸之火的消防队员

那么年轻的消防队员

身体里百分之七十都是水

以血肉之躯,扑向了

化学品仓库的爆炸之火

一瞬间,就凝固了

那么的短,

只是一瞬,生命被碳化

记忆在此刻停止,那么年轻

他们的目光在火中停止了,成为灰烬

水的流动,从此成为了绝响

年轻的消防队员,每一个人

都会把头低下来!都禁不住先哭

为自己,为别人家的年轻人

化为了虚无

年轻的,身体里都是水的消防队员

与火天生是敌人,是水火不容

水滋润万物,火却让万物灰飞烟灭

我多么渴望,你们这些年轻的

消防队员们能够重生

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归于寂静!

下半旗!下半旗!

请将爆炸的袭击听成自己的丧钟

请珍惜——请把手放在左胸

听一听他们离去的那一瞬

多么的永恒,多么的寂静

那一刻,我没有了呼吸

我为你,他,我为自己哭泣

为无能为力,为尘归尘

为死亡最终都将要把我们收回

年轻的消防队员们,二零一五年的八月十二日

在时间的刻度盘上,你,他的生命

凝结为一滴露珠的怀念,被我们追忆

死于爆炸之火的年轻的消防队员

今夜我不说话,我不能不哭

为把风声留住,为父母亲的低头

你们死于火焰,死于瞬间的高温

却是那么的醒目

而我们继续沉落于灰烬

和庸常,被时光慢慢消耗

把痛苦拉长得像岁月一样长

如同老人望向你那空茫的目光,

一样长,如同千年万年一样长!

邱华栋,1969年生于新疆。16岁开始发表作品。18岁出版第一部小说集,并被免试破格录取到武汉大学中文系。曾任《青年文学》杂志主编、《人民文学》杂志副主编、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现任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主席团委员。文学博士,研究员。

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夜晚的诺言》《白昼的躁动》《正午的供词》《花儿与黎明》《教授的黄昏》《单筒望远镜》《骑飞鱼的人》《贾奈达之城》《时间的囚徒》《长生》等12部。发表中短篇小说200多篇,出版小说集、电影和建筑评论、散文随笔集、诗集等100多种单行本。一些作品翻译成日文、韩文、英文、德文、意大利文、法文等发表和出版。

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邱华栋文集》6册,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邱华栋文集》38册,900万字。与人合作出版学术著作《金瓶梅版本图鉴》《红楼梦版本图说》等。

曾获得第十届庄重文文学奖、《上海文学》小说奖、《山花》小说奖、《广州文艺》小说奖、中国作家出版集团优秀编辑奖、茅盾文学奖责任编辑奖、《小说月报》百花奖优秀编辑奖、萧红小说奖优秀责任编辑奖、《人民文学》林斤瀾小说奖优秀作家奖、《十月》李庄杯短篇小说奖、《作家》“金短篇”小说奖、《小说选刊》中骏杯双年奖短篇小说奖、郁达夫小说奖短篇小说奖、《长江文艺》2017—2018年中篇小说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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