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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的竹(组诗)

2020-06-01卢艳艳

诗歌月刊 2020年5期
关键词:盲道泥潭归途

风中的竹

风把一排长长的竹梢吹低至

道路中央

涌动的穹隆,就要扣在我头上了

叶和叶之间在急速摩擦

又互相排斥

竹竿几乎要碰到地面。风声外

似乎听到我们体内,都发出

“咔嚓咔嚓”的声响

我在下面疾走,有着被刺中的危险

我生命中遇见过许多像风一样的入

狂野,易怒,却转瞬即逝

也遇见过许多像竹一样的身躯

纤细,易弯

一旦折断,中空的壁

也许会变成剑

交回去

即使一开始

你就说“不”,也无法顺利脱身而去

在路尽处,深渊里

只要还有一丝阳光在打捞你

就没有理由不寻找,不呼救,不攀爬

但死神也怕孤独

它会随时现身和你拥抱

总有一天

你再也拿不出可抵押的物品

除了一具衰老的躯体

已没有什么可交回去了

你是否遗憾

被撕走的力量、爱、美梦

手中為什么没有留下

一张存根

盲道

一拨又一拨人,上车了,但他

还站在那儿——

一条盲道把地面划成两半

一个盲人站在候车室中央。但其实

他所处的位置,只是无边黑暗一角

还有寥寥几人散落在各个角落

有的看天,有的低头摆弄手机,我走过去

站在盲道上——

承认我有那么一刻,想让自己变得

眼盲,耳聋,没有方向和目标

需要站在条形引导和圆点提示之中

自我欺骗和自我保护

在换乘站里

暂缓回到无法停止追逐的滚滚车轮

归途

走在车水马龙里

即使放慢脚步,也无法进入

心无旁骛的沉思

我们并肩走在路上

去往一墙之隔的大楼上

对于更远的地方

除非因为生计,或者,为了急于逃离

我们已没有耐心一探究竟

那些呼啸而过的车辆

大多不再招手即停

每隔几年,生活便重复新一轮的

巨变。当然,唯一不变的现实是

这个世界一直在改变

邮筒消失了,誓言不再落定纸上

我们对彼此,比从前说更多的话

——在行动之前

我们的相遇,仿佛是酒后结党

充其量也就是一丘之貉

而世界终将清醒,以生死为界限

泥土包容一切,星光为所有脚步

照亮归途

泥潭

我为自己在那么多个重复的夜晚

没有做过一个和你相同的梦而沮丧。

也为在许多个不一样的清晨

想起同一场失败的暴乱而怅然。

如今岁月的旧战袍裹住我,剩下的时间

我要舒服地陷在这片曾经令人窒息的

旧日泥潭里,看朝阳东升,晚霞西沉

一意孤行地沉沦,假寐,也是一种自由

黑夜快要露出底部了,天色一点一点变亮。

我的双脚小心避开夜深时被淹没的

边界线,火线,生死线。

从清到浊,从深到浅,从正到反

白天运走的淤泥又会在低洼处堆积

夜晚升高的水位线,也会在白天慢慢下降。

那个一再深入泥潭的清淤人,卸下行装

像一块遗落的石头,呼应着内外交织的疲软

成为一小块移动的泥潭,堵住了记忆的泉眼。

夜未黑

还看得见路边的植物,空中的飞鸟,

像往事一闪而过。

黑夜将落未落,它们的反抗,就是

把自己变成旧物,

在他人的目光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一个人时,我也这样坐等黑暗,

如同夕阳落在海面,

整个脸庞被潮水,涨得通红。

苦楝树

从四月出发,又来到四月的

除了候鸟,还有我

一年的收获,就是一点点远离

然后沿着来时的航线和足印

一步步靠近

翅膀经受住了雷电,暴雨

我喝退了身体里狂奔的野马

我还想,把收拢的缰绳,抛向

那一树紫色迷雾里——

它有根,有形状,有香气

可以拴住阳光,露水,和美梦

蔷薇

藤蔓爬上大理石外墙

爬上漏雨的飘窗

用茂盛的绿叶反复摇晃

嚣嚣红尘

看上去似乎要坠落了,却悬而未决

一只蜜蜂在花间盘旋了一会儿

抖落几片残破的花瓣

阳光洒在身上——

我记得你面色酡红

胸前的捧花垂于纱裙上,一闪而逝

纤细而绝望

卢艳艳,园林学硕士,浙江东阳人,居于杭州。浙江省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诗潮》《江南诗》《西湖》等,著有诗集《飞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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