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可

2018年1月6日，西班牙两代国王同时参加皇宫活动。左为费利佩六世，右为卡洛斯一世。

西班牙国王费利佩六世近来的烦心事有点多，王后和西班牙一位女部长行贴面礼，而女部长不久后被诊断为新冠肺炎。他的表姐玛丽亚·特蕾莎也因新冠肺炎去世。幸好国王和王后接受新冠病毒检测，结果证明是虚惊一场。不过，西班牙已进入全国紧急状态，截至4月13日，累计确诊169496例。身为一国之君，费利佩六世频繁召开全国疫情视频会议，习惯性皱紧眉头。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近日，费利佩六世又被曝卷入父亲胡安·卡洛斯一世的贪腐案件——他是老国王卡洛斯一世在位时设立的离岸基金的财务受益人，而该基金里的上千万欧元有可能是来自沙特阿拉伯的贿款。

自2014年即位以来，费利佩六世一直致力于恢复王室的名声。如今，卷入老国王案件漩涡的他有些焦头烂额。为自证清白，费利佩六世近日紧急发表声明，称对离岸基金毫不知情，将放弃继承父亲的财产，同时还取消了卡洛斯一世的年度生活津贴。

尽管现任国王“大义灭亲”，但卡洛斯一世的案件并没有画上句号——现年82岁的卡洛斯一世是西班牙现代史上的著名人物，他在位时的经济往来不仅关系着自己的声誉和处境，也影响着王室的未来命运。

双面老国王

卡洛斯一世经历过佛朗哥独裁时代，因推动西班牙民主化进程而拥有崇高声望。1975年上位以来，他不仅主动放弃特权，为一个长达40年的威权体制国家开启了转型之门，举行了1936年以来的首次选举，还于1981年平息了一场企图恢复军事独裁的政变，挽救了西班牙刚建立不久的民主政体。

然而，早年政治上的成绩未能掩盖卡洛斯一世的财务问题。在执政后期，卡洛斯一世奢侈腐化的生活方式大大损害了他的声誉。2012年4月，在西班牙经济衰退最严重时，举国上下节衣缩食，卡洛斯一世却前往博茨瓦纳进行了一场奢华的“猎象之旅”。博茨瓦纳狩猎的开销十分高昂，高达3.06万欧元（1欧元约合7.7元人民币）。而在此前不久，卡洛斯一世还公开表示，“国内的经济形势令我夜不能寐。”他的言行不一激怒了西班牙人。卡洛斯一世也因此被迫道歉，承认自己犯了错误。

狩猎风波后，卡洛斯一世的私生活作风进一步引发民众不满。在他的车库里，奔驰、奥迪等豪车数不清，作为爱车一族，他曾受到迈巴赫的邀请，为豪车站过台。还有传闻称，卡洛斯一世就像西班牙的文学人物唐璜一样风流，是个“猎艳高手”，包括“一夜情”在内的情人至少有1500个。就在狩猎风波发生不久，卡洛斯又被曝“包养”德国情妇。要求找他认亲的私生子也是接连不断。

1975年11月27日，卡洛斯一世成為西班牙国王（左图）。卡洛斯一世（右）打猎照（右图）。

在执政后期，卡洛斯一世在本国的公众形象越来越差，或许也正因如此，许多人盯上了他的经济往来。当时，卡洛斯一世的女婿曾被指控涉嫌贪污一个基金会中的600万欧元并转移海外，后被判入狱6年。据称，王室也与此案有瓜葛——国王曾密切关注并支持过女婿的商业规划。一项大型民调显示，85%的民众都相信，以卡洛斯一世为代表的王室和“驸马爷贪腐案”脱不了干系。这使得当时卡洛斯一世的支持率跌至历史低点。

在如此至暗时刻，卡洛斯一世2014年选择主动退位。虽有“甩锅”之嫌，但也证明了他对王储的信任。在西班牙，国王在生前退位并不是惯例，而是例外。对于个中原因，卡洛斯一世未做解释，只表示：“我不想让我的儿子像英国查尔斯王储那样，接替王位遥遥无期。”

2014年6月18日，老国王卡洛斯一世着深色西服、系粉红色领带，在王宫里一间装饰有多幅挂毯的多柱大厅内，用一支金色钢笔签署了国王退位法令。

来自中东的神秘“捐赠”

卡洛斯一世退位后，宣布退出公共生活，越来越少地代表西班牙参与政事，更多地成为一个象征性的人物。然而，这并不代表万事大吉。卡洛斯一世在位时的财务问题给西班牙王室蒙上长长的阴影，持续不散。许多人希望，西班牙议会彻查这位前国王的商业交易情况。这遭到目前执政的西班牙工人社会党的反对，他们认为，任何此类针对前国王的调查都是违宪的。

不过，随着民众的呼声越来越高，针对卡洛斯一世的调查还是展开了。据报道，有人发现老国王名下有一个名为“卢库姆”的离岸基金，是他在巴拿马城的一个办公室设立的。而且，基金会与日内瓦一间私人银行的一个账户相连。应西班牙议会的要求，瑞士检方对该账户进行调查时发现，该账户在2008年收到沙特阿拉伯已故国王阿卜杜拉汇入的6500万欧元款项，检方认为，这笔款项可能是回扣，原因是老国王卡洛斯一世在位期间，曾帮助安排西班牙与沙特阿拉伯的商业交易。

1977年，老国王卡洛斯一世（左）和儿子费利佩在一起。

此外，卡洛斯一世还有另外一个名为“扎加特卡”的基金账户，里面的8800万欧元有可能也是沙特阿拉伯送给老国王的“礼物”。公开资料显示。作为沙特阿拉伯长期的商业盟友，西班牙是沙特的第四大军事装备和武器供应国。卡洛斯一世的两个离岸基金是否为两国军火交易中的贿款，还有待进一步查明。还有说法称，西班牙的一个财团曾计划在沙特阿拉伯建设一条高速铁路线，沙特王室有可能付给了卡洛斯一世相关报酬。

在海外设立这些账户时，卡洛斯一世仍然掌权，或许是为了避嫌，他将儿子费利佩六世秘密设定为离岸基金的受益人。于是，在这些经济往来遭到质疑和全面调查时，费利佩六世不可避免地被推到台前。

案件曝光后，费利佩六世极力撇清关系，称自己对父亲的离岸基金毫不知情，也没有参与。他会放弃从基金会获得的任何好处。声明中还包括前国王的一份说明，说明他从未告诉儿子，他是这两个基金的受益人。

除了与父亲划清界限，费利佩六世甚至还采取了与父亲反目的姿态——他取消了老国王每年19.4万欧元的政府津贴。这一决定是对卡洛斯一世本已受损的声誉的又一次严重打击。

父子俩渐行渐远

前不久，不少西班牙人敲碗抗议，要求老国王交出贿款，以应对疫情;敲碗声响彻大街小巷。或许费利佩六世的决绝，能暂时缓解人们对老国王海外基金案的愤怒。可是他与卡洛斯一世的父子关系，又将如何弥补呢？

费利佩六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自少年时起，他就跟随在父亲左右。卡洛斯一世和费利佩六世都高大英俊，擅长体育运动。在父亲的严格训练下，费利佩六世在公开场合从来都是举止端庄严谨，私底下则一派亲和友善，将皇家风范和亲民气质融于一身。

1986年，卡洛斯一世为18岁的儿子授予胜利十字勋章，鼓励他说：“这枚十字勋章既是颁给现在的你， 也是颁给作为未来国王的你。你必须以自豪和尊严来佩戴它。你必须勤奋、勇敢、知人善任。这枚十字勋章要求你和所有西班牙人，特别是年轻一代，永远去做西班牙要求和期待你去做的事情。”当时还没人料到，有西班牙“民主之父”美誉的卡洛斯一世会丑闻不断、黯然退位。

28年后，费利佩六世在王室备受国王丑闻困扰的处境中即位。在位近40年的卡洛斯一世眼中含泪，拄着拐杖站在枝形吊灯下拥抱儿子。为了不抢儿子的风头，卡洛斯一世没有出席仪式和庆典，仅仅在新国王向民众挥手致意时，和他一同出現在了王宫阳台上。此后，两人“同框”的机会越来越少，父子俩不可避免地渐行渐远。

为了恢复王室名声。费利佩六世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包括亲情。登基一个月后，费利佩六世就禁止自己的女儿、前国王卡洛斯一世及其王后索菲娅为私营公司工作。

即位以来，费利佩六世一直试图摆脱父亲的影子，改变了许多卡洛斯一世的措施。他自降年薪，收入只拿父亲在位时的80%，还宣布了清理王室账目、要求王室成员与腐败丑闻保持距离等改革措施。在西班牙纪念第一次民主选举40周年活动中，费利佩六世甚至没有邀请父亲参加，这也导致老国王指责儿子是在背叛历史。

毫无疑问，此次离岸基金案的爆发，更使得父子俩的关系剑拔弩张。有分析称，一旦卡洛斯一世收受贿款的情况被坐实，有可能影响到西班牙的君主立宪制。根据当地法律，西班牙公职人员受贿可被判1至9年的监禁和3倍于受贿额的罚金。更严重的是，案件的负面影响可能会使得西班牙民众对君主制进行全民公投的呼声越来越高，继而影响到费利佩六世的执政和王室的处境。

45年前的冬天，卡洛斯一世接受加冕，意气风发地宣称：“今天，西班牙的历史开始了一个新阶段。”他也确实做到了。如今，他却因贪腐和奢靡而“晚节不保”，甚至和儿子反目。这位曾对西班牙有着深远贡献的老君主，真切体会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

胡安·卡洛斯一世1938年1月出生，毕业于马德里大学，1975年11月成为西班牙国王，在位期间将西班牙从专制政体平稳过渡到君主立宪民主体制，2014年6月正式宣告退位。

费利佩·胡安·巴布罗·阿方索1968年1月出生于马德里，是老国王卡洛斯一世与王后索菲娅的第三个孩子，毕业于乔治敦大学。2014年6月19日举行登基典礼仪式，即位为西班牙国王费利佩六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