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阎

[摘 要]延安时期，陈云《关于党的文艺工作者的两个倾向问题》的讲话着重说了两个问题，一是文艺工作者方向问题，要端正立场，不搞特殊;二是文艺工作者能力问题，要自知之明，不能自大。这篇讲话，不但在当时具有端正文艺工作者革命态度、事业操守，厘清思想基础的历史意义，就是在全面深化改革的今天，依然闪耀着时代光芒。

[关键词]陈云;文艺工作者;讲话;时代价值

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全国政协十三届二次会议的文化艺术界、社会科学界联组会发表重要讲话时强调，文艺工作与哲学社会科学工作一样，关涉党和国家全局工作，是培根铸魂的工作，必须予以足够重视。

早在延安陕甘宁边区政府时期，我党就极为重视文艺工作，1943年，继毛泽东主持召开延安文艺座谈会时隔一年之后，时任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陈云同志作了《关于党的文艺工作者的两个倾向问题》讲话，在文艺工作发展方向、文艺工作者成长方向上，重申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髓。

一、讲话背景

全面抗战爆发前后，全国各地大批有知识、有文化、有热情的人们奔赴延安，这个群体是特殊年代和特殊环境下汇集在陕甘宁边区政府的新型知识分子集合体。

当时，延安战时文艺运动促进了边区文艺工作蓬勃发展，丰富了广大军民文化生活。不过，延安文艺界也暴露出一些问题，比如有人主张艺术优先于政治，有人认为马列主义的立场、观点会妨碍写作，有人觉得文化人可以不遵守党的纪律。这些非无产阶级思想在文艺与党的关系、文艺与马列主义的关系、党员作家与党的关系等方面引发了激烈争论。

陈云担任中央组织部部长长达七年。中共中央组织部的任务是管理党、政、军、民、学各种干部调动与配备，各地党委组织工作，各地人员来往输送等。发掘、培养大批为党的事业工作的干部是组织部门最主要的工作之一，其中当然包括管理从事文艺工作的党员干部。

团结和引领党的文艺工作者，对党来说至关重要。1942年，继二月份毛泽东作《整顿党的作风》和《反对党八股》报告、开启全党整风学习之后，五月，毛泽东同志又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主要针对抗日战争“文武”两条战线中的文化战线中文艺工作者的“立场问题、态度问题、工作对象问题、工作问题和学习问题”①，进行方向性的说明。

经过此次座谈会，广大文艺工作者逐渐转变立场，增强了党性，认识到文艺要为工农兵服务，知识分子要同工农兵相结合。他们积极行动起来，到农村、到敌后，文艺界出现一派新气象。

思想问题的解决不是一蹴而就的，须常抓不懈。1943年3月10日，在为到基层工作的文艺界同志送行会议上，陈云发表《关于党的文艺工作者的两个倾向问题》的讲话。

二、陈云对文艺工作者“两个错误倾向”的批判及其实效意义

1.党的文艺工作者要明确自己“是谁”和“为了谁”的方向问题，不搞特殊文学工作者从事文字写作，艺术工作者从事歌唱表演，其作品都是思想和理念的传达，如果从事写作和表演的人党性不纯，不能准确定位自己身份和自己作品的格调，必然会对革命事业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⑴首先是党员，然后是文艺工作者

延安文化人来自五湖四海。他们其中的很多人来自国统区和沦陷区，一般出身小资产阶级，生活做派新潮，一些文艺工作者觉得自己比群众高一等，入党之后也比“普通”党员高一等。因此，基于文艺工作者“优越感”爆棚的现状，陈云在讲话中首先端正了文艺工作者的身份定位。他指出，这种“你以文化人资格入党，我以军人资格入党，他又以农民资格入党”②无组织、无规章的“特殊化”行为会严重危害党组织，使“党不成其为党”，导致党成为“各界联合会”，必须坚决反对。

事实上，延安文艺界整风期间，深谙领导方法、主张采取“个别谈话与自我检查”方式处理文艺界问题的陈云，曾约请时任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延安分会党支部书记刘白羽、副主任丁玲座谈，着重批评了“要文学不要政治”的现象，强调党必须领导文艺，并作出“一个党员作家，首先是党员，其次才是作家”③的精辟论断。

⑵党的文艺工作实质是来内党内分工

陈云强调党员之间的分别在于“分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同时指出，这种分工“不能作为党员搞特殊化的根据”④。任何党员都有分工，“我们党内就没有一个不担任任何具体工作的‘单纯党员”⑤，分工就是党员工作的常態。因此，共产党员绝无因为分工而搞特殊化的理由。

⑶正视党对文艺工作者的照顾

抗战时期，日军和国民党军重重包围封锁下的陕甘宁边区经济困难重重，即便是在干部和群众一起过军事共产主义 “供给制”生活的艰难困苦环境下，中共中央和边区政府还是在生活上想尽办法优先照顾文化人，尽可能为他们创造好的生活条件。党的照顾助长了某些文艺工作者“自我优越感”。

陈云在讲话中告诫文艺工作者，这种照顾不是来自分工本身，不是因为文化人高人一等。而是党充分考虑到文化工作“个人活动多一些”的特点，考虑到从事文化工作的同志“受党的教育比较少，和工农兵的结合也很差”⑥等思想意识方面的弱点。陈云的讲话使文艺工作者领悟到自己受到的照顾是来自中国共产党实事求是的工作理念和方法，而不是来自文化人自以为是的“高人一等”。

⑷党的文艺工作者在守纪律和加强学习上没有“规避权”

基于以上“先是党员，再是文艺工作者”的定位，陈云继续指出党的文艺工作者要遵守纪律，加强学习，使自己的工作服务于政治、服务于群众。这是由文艺工作者没有特殊性而得出的必然结论。

首先，文艺工作者必须遵守纪律。陈云提醒文艺工作者检讨自身可能存在的由于出身背景而滋生的非无产阶级散漫习性，警惕犯忽视和脱离纪律约束的毛病，尤其不要因为自己从事文化工作就自命“本领强”“不服从别人”。更强调，越是出现这些情况就越要遵守纪律。其次，党的文艺工作者要加强学习。用陈云的话来说，就是要“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学习实际的政治”。他认为判断文艺工作“究竟是不是革命的，合不合群众需要”，只有“学习革命的理论和革命的实际”，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再次，文艺工作要服务于政治、服务于群众。文艺工作必然面临和解决“为了谁”的问题，“任何文艺工作都是脱离不了政治的”⑦，因此文艺工作是有方向的。陈云重申党领导下的文艺工作就是要服务于无产阶级的斗争需要，服务于群众。陈云的讲话，为将要到基层工作的文艺工作者乃至全体文艺工作者做出了明确的原则性指示。

2.党的文艺工作者要正确估量自己“能做什么”，不要自大陈云同志以唯物史观立场，告诫党的文艺工作者正视自己的能力，不要自大。

⑴劳动人民是文学艺术创作源泉

面对一些文艺工作者脱离实际、脱离群众、看不起反映火热现实生活的现象，陈云着重阐释文艺工作者离不开人民群众的道理。

“灵魂深处”是否为着劳动群众，需要文艺工作者对自己的工作有实事求是的估计。陈云认为即便是文艺家把歌颂全人类解放的大事完全表现出来，文艺家“对于人类历史的作用也还是不能和革命本身相提并论”⑧。

不难理解，倘若没有波澜壮阔革命的现实行动，不可能具有波澜壮阔的革命的逻辑展现。因此，“一个革命的作家，一个和革命群众在一起的作家”才能“得到革命群众的欢迎”⑨。

当一个文艺工作者的读者“还只是群众里的一个很小的部分”，“离开与广大群众相结合这一步还远得很”的时候，如若是“忙着骄傲自己有群众”，这是极为有害的⑩。当一个文艺工作者认识到离开了群众，自己的创作就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的时候，他就不会再看不起群众，不会再“自高自大”。

⑵文艺工作者要客观估计个人成就和才能

陈云同志批评了那种迫不及待当专家的行为，用了俏皮生动的“小菜煮在锅里，味道闻在外面”的俗语，形象逼真地形容一个文艺工作者的作品和成就应该是靠群众判断和历史考验，而不是靠自我标榜，彰显了唯物主义群众史观的真理之光。

陈云同志的讲话非常讲究技巧和方法。他的讲话先抑后扬，在坚定而明确地指出文艺工作者事实上存在着的 “两种倾向”之后，他又推心置腹、坦诚相见，肯定了党的文艺工作者有着“拥护光明、反对黑暗”“拥护工农兵，反对侵略者”的优点，并且他们的缺点也是“从旧社会带来的暂时的缺点”，是能够在革命队伍中“很快克服”的。这样的讲话，既有原则的坚定性，又有策略的灵活性;既让文艺工作者明确了自身缺点，引以为戒，又在情感上易于接受。这样的讲话无论在当时，还是在今天，都是思想政治工作方法的典范。

综上所述，陈云关于文艺工作者“两个倾向”的讲话，配合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起到了端正文艺工作者立场和态度的作用。“一个党员作家，首先是党员，其次才是作家”成为陈云对党的文艺工作者立场的经典表述。同时，陈云同志非常讲究工作方法，在充分肯定党的文艺工作者优点的基础上，表达了对更多文艺工作者不断进步的殷切期待，有力地配合了党的统一战线工作。

三、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工作者需要“四个明确”

今天，文艺工作者的方向和能力问题，依然是党领导文艺工作的一个核心问题。

1.明确立场：人民是文艺创作的源头活水

人们的精神生活中需要文学和艺术，文学作品、艺术作品创作出来如果没有人看、没有人欣赏，这样的文艺作品岂不失去了存在价值？文艺工作者的文艺创作决不能沉溺于鲁迅先生所批评的“不免咀嚼着身边的小小的悲欢，而且就看这小悲欢为全世界”。在这个意义上讲，文艺更需要人民。

仅从文艺“需要观众”层面来认识还是浅层次的认识，更要从文艺具有“感情和温度”的层面来认识文艺需要人民。“有没有感情，对谁有感情，决定着文艺创作的命运。”“为什么人”的问题，是“一个根本的问题，原则的问题”。“一旦离开人民，文艺就会变成无根的浮萍、无病的呻吟、无魂的躯壳。”一个从事文化艺术工作的人，只有走进实践深处，用身心体验人民群众生活，才能够接触和获得更多创作灵感和素材;一个从事文化艺术工作的人，只有关照人民群众心声，用心用情用功抒写人民，才能创作出获得人民群众认可和流传的作品。正所谓“文艺创作方法千万条，扎根人民不动摇”。

文艺创作要处理好党性和人民性的问题。党性和人民性是统一的。文艺工作者坚持党性，就是在文学和艺术创作中“坚持正确政治方向，站稳政治立场”，使成果产出“同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文艺工作者坚持人民性，就是要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群众史观，将人民放在心中最高位置，始终将“为什么人的问题”真正视为“根本的问题、原则的问题”。

2.明确方向：文艺创作要让人们看到美好、看到希望

文藝工作者最应该锻造的一种能力，就是把持自己作品取向的能力。“去思想化而娱乐至死”“去价值化而消解崇高”“去历史化而精神虚无”“去主流化而价值迷乱”是文艺创作中最需要警惕和避免的错误倾向。

中国精神是社会主义文艺的灵魂。习近平总书记在对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工作作出指示时明确提出“加强现实题材创作，不断推出讴歌党、讴歌祖国、讴歌人民、讴歌英雄的精品力作”的文艺工作发展要求，振聋发聩、掷地有声，引领文艺工作发展航向。《战狼》《红海行动》《我和我的祖国》《中国机长》等一系列影视作品受到各个群体、各个年龄段、各个行业群众广泛热议并口耳相传就是例证。

另一方面，我们也认识到，“生活中并非到处都是莺歌燕舞、花团锦簇，社会上还有许多不如人意之处、还存在一些丑恶现象”。如果忽略这个现实，只一味地展示“好”的一面，堵塞“坏”的一面，往往适得其反。文艺工作的正确态度和使命不是回避存在的问题，而是要充分考量社会的错综复杂性，关照在其中生活的人们“有血有肉，有情感，有爱恨，有梦想，也有内心的冲突和挣扎”的现实境遇，解决好“如何反映的问题”，并在此基础上对社会价值观有所启发和引领。新中国成立后，陈云不负责文化工作，但是由于他喜欢听评弹，对评弹曲目的“整旧”工作发表了一系列负责任的见解。其中就包括改掉“消极晦暗”因素，大胆创设“积极向上”作品。文艺创作不能只是“单纯记述现状、原始展示丑恶”，而必须有“对光明的歌颂、对理想的抒发、对道德的引导”，唯有如此，才能“鼓舞人民前进”。

3.明确诉求：为时代画像、为时代立传、为时代明德

习近平总书记要求新时代的文艺工作要“为时代画像、为时代立传、为时代明德”。那么，文艺工作者要完成记录新时代、抒写新时代、讴歌新时代的使命，要致力于回答时代课题，要从当代中华民族复兴伟大事业中发现创作主题、捕捉创新灵感，最终完成深刻反映这个时代历史巨变的精神图谱，需要具备什么样的本领？

当今世界，各种影像声光资讯瞬息万变，如果文艺工作者对这个世界不熟悉，怎么能够创造出既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作品？如果文艺工作者对群众不熟悉，对自己描写的对象和作品的接受者不熟悉，怎么能创作出群众喜闻乐见、津津乐道的作品？因此，文艺工作者要熟悉工人、熟悉农民、熟悉士兵、熟悉学生;也要熟悉干部、熟悉各行各业的老百姓。

文艺工作者还要熟悉和懂得人民群众丰富且生动的语言。一个脱离群众、生活空虚，不懂老百姓“话”的文艺工作者，其作品必然索然无味。毛泽东强调文化“大众化”指的就是“文艺工作者的思想感情和工农兵大众的思想感情打成一片”。所谓“打成一片”，首先就要感情上相融、语言上相通，然后才可能有作品的接纳和认同。为了感情上“打成一片”，文艺工作者要下基层体验生活，要按照习近平总书记要求“扎根人民”。

4.明确态度：要静下心来、精益求精搞创作

解决了“为谁”的问题之后，接下来的关键就是“如何做”。如果说明确本领诉求是知道“需要什么本领”，那么，明确态度就是要知道“如何获得本领”。文艺工作者要勤业精业，要静下心来、精益求精搞创作。

让许多评弹界人士念念不忘的是陈云对待评弹书中涉及的人物或者事件史实的严谨态度。他不但自己对书中提到的一条水路进行考证，还将自己已经解決的以及尚未解决的疑惑专门写信传达给评弹艺人。他对《青春之歌》曲目的演员说“凡说革命历史的新书”，“不可不参考一下”胡华主编的《中国革命史讲义》。他对《隋唐》书目的评弹演员吴子安说：“说演义书，要懂一点军事知识，不要违背历史的可能性。”

历史上流传千载的传世之作，无一不是精益求精的结果。一个未经打磨的文艺作品，“其他事情搞得再热闹、再花哨，那也只是表面文章，是不能真正深入人民精神世界的，是不能触及人的灵魂、引起人民思想共鸣的。”

四、结语

陈云同志并不是专门研究文艺工作的。他任中共中央组织部长期间在延安党的文艺工作会议上的讲话是他专门论及文艺工作的重要文献，发表的见解有理有据，闪耀理性光辉，迄今仍有很强的针对性和现实意义。

新时代的文艺工作者应遵照习近平总书记要求，“努力在实践创造中进行文化创造，在历史进步中实现文化进步”，为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事业发挥重要作用。

基金项目：河北省文化艺术科学规划项目“习近平文化价值观及其现实意义研究”，编号：HB18-YB059;河北省博士研究生创新资助项目“中国共产党话语体系的文化动因及建构策略研究”，编号：CXZZBS2020014

注释：

①《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48、857、851页。

②④⑤⑥⑦⑧⑨⑩《陈云文选》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74、275、277、278、279页。

③刘白羽：《回忆陈云同志对我的教导》，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年版，第252、253页。

于光君，秘蓉新：《文艺工作者应将社会责任放在第一位》，《红旗文稿》2018年第16期。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外文出版社， 2017年版，第318、316、319、317页。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1卷，外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154页。

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

《人民日报》2015年10月15日，第2版。

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59页。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陈云传》，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年版，第1351页。

中共中央宣传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学习纲要》，学习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第139、140页。

（作者系河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唐山师范学院社会科学部副教授）

（责任编辑 周 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