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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云祭”来悼念逝去的亲人吗?

2020-05-25

当代工人 2020年8期
关键词:老父开房巴特尔

主持人

又到人间四月天,又到清明缅怀时。新冠肺炎疫情后,陵园扫墓的传统,不得不在2020年的春天有了变化。“云祭”在前几年,只是少数人的行为,现在开始成了一种群体性的选择。逝者亦已,世事变幻,能够接受这种做法的,一定有自己的故事,细细品味吧。

不是亲人的特殊人

黄先生   50岁  商人

【诉说】已经5年了,每逢清明节,我都用“云祭”来悼念一个女人。这女人不是亲人,却一度是我生活的全部。尽管只在我生命中存在两年,但她太特殊了,是比亲人更铭记于心的人。

2012年夏天,我已经离婚一年多的时间了,再婚提上日程,开始在征婚网站发帖,但一直没有中意的。2013年元旦后,我通过同城搜索功能,与一个女人相识相恋。她叫阿慧,在银行工作,丧偶,有个正念初中的儿子。我们有过一段特别甜蜜的时光,结婚指日可待。

偏在这时,阿慧从熟人处得知,我有赌博毛病,之所以离婚,赌是重要原因。她是个节俭的女人,生活中处处省,好不容易攒够了买房钱。男友好赌,放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会是再三掂量的问题,何况是再婚?

我能感觉到她的感情在降温,这让我无所适从。其实,离婚给我的打击是沉重的,我已经彻底戒了这个毛病。遇到阿慧后,一心一意待她,渴望跟她共度余生。我能理解她的顾虑,主动跟她交流,做了无数解释、保证。在2014年9月,她还是提出分手。

我一万个想不通,这是有了别人的节奏啊!这念头让我回忆起近两个月来她的种种“异常”:电话突然增多,兴冲冲地聊着,见我进来了,马上挂断;手机随身携带,洗澡、倒垃圾都不离身……我越想越不是滋味,跟她说,毕竟有了感情,哪能说断就断干净。她面有不舍,沉默半天,说这样吧,咱俩先分开一段时间,我已请好年假,回母亲家好好想想。当晚就收拾行李离开了。

独处的日子异常郁闷,一天晚上,我顺手点开阿慧的电脑,发现她的征婚信息还在网上。按网站的会员制度,“脱单”的会员一般都会请管理员把自己的资料删除。我跟阿慧相处后,马上联系网站删除了自己的信息。现在都快两年了,网站上还挂着她的征婚信息。这一发现像根刺,扎得我心疼,也让结婚梦碎了一地,原来她一直都在犹豫啊。

我突然想到了淘宝网上的各种侦查服务,心一动,何不联系一下,调查调查,把阿慧何以变心搞清楚?我左敲右点,很快就联系到一位“高科技神手”,交了800元费用和阿慧的身份证号,3天后接到了“证据”——阿慧在3家酒店的5次开房记录。

我心如刀割,但没动声色。9月20日晚上,阿慧回来了,说跟家人反复商量,他们都支持分手,咱俩好见好散吧。尽管有心理准备,但这番话还是激怒了我。我把打印好的开房记录往桌上一摊,吼道:“我全心全意跟你,你为什么这样玩我!”然后拔腿就走。阿慧追出来,让我有话回屋说,我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闷头走向夜色里。

我知道阿慧在追,就快速拦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阿慧带着怎样的心情回去,我不得而知。就在回返的路上,她手中的苹果手机引来一个歹徒,在抢劫和反抗的撕扯中,阿慧被那个歹徒掐死了。

破案后,我跟阿慧同事有过一次交谈。同事说,警方对桌上留下的那份开房记录做了调查,都是假的,是淘宝卖家捏造的。那些开房的时间,阿慧都在单位工作,同事们都能证实。

我是欲哭无淚啊!如果那晚我不跟她吵闹,她就不会追我到大街上,悲剧就不会发生,我成了阿慧之死的间接凶手。我不能原谅自己,阿慧的儿子和亲人都视我为仇人,出殡不让参加,墓地更是保密。我只能在网络,在属于自己的空间,为阿慧设了灵堂,清明节时,送花、烧香、写心语,一样都不缺。我画地为牢,自我囚禁,直觉告诉我,阿慧始终都没原谅我,那好吧,我就继续这样下去,直到她在我心里安息的那一天。

“这里真好,我喜欢”

龚阿姨  69岁  退休职工

【诉说】我是1991年移居日本的。在那里,我、丈夫和12岁的儿子受环境影响,环保意识都很强。当时内蒙沙害严重,每次在中文频道看到这类信息,儿子都会说:“我上大学读环保专业,毕业回国种树。”梦想还没来得及实现,2000年5月22日,读大三的儿子在上学路上遭遇车祸身亡。近一年的时间,我都搂着他的遗像入睡,痛不欲生。

整理儿子的遗物时,我看到一个红色记事本,上面详细记录了内蒙的地形,哪里是草原,哪里是沙漠,哪里沙化程度最严重,都标得清清楚楚。回内蒙种树,儿子早就有规划。我跟丈夫决定,带着儿子的骨灰和死亡赔偿金回国,替他实现遗愿。

我和丈夫都是南京人,儿子也是在南京出生的。亲友们都说买个墓地吧,尽快让孩子入土安息。我执拗地认定,必须实现他的遗愿后,把骨灰埋在种满树的沙漠里。为此,我和丈夫注册了一个非营利的公益机构,根据儿子记事本上列出的“沙化程度排行表”,我俩第一站来到了内蒙古通辽市某旗,认识了巴特尔一家。

巴特尔热情款待了我俩,听完我的诉说,他唏嘘不已,说:“大姐,我带你们四处看看吧。”荒野里,他抓起一把滚烫的流沙,深叹一口气,指着一望无尽的沙漠说:“这边风沙可厉害了,以前我也种过树,可到最后都被黄沙埋了。”我说:“一棵两棵不管用,一万棵、两万棵,几十万棵,就绝对有用了。到时,干净的河水从树林里流过,牛羊有草吃有水喝,你们也不必搬家了。”巴特尔被我的描述打动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问:“真的吗?”我使劲点头,说:“我儿子在天上看着,我说到做到。”

第二天一早,我和丈夫马不停蹄地赶回南京,筹备资金和来年开春种树事宜。我以公益机构名义联系上了通辽当地政府,跟他们签订了协议,我将用10年时间,在这里建一个万亩生态林。

从2002年春天开始,我和丈夫在巴特尔的全力帮助下,跟牧民一起用了8年时间,终于在2010年春,完成了一万亩山杏林的栽种。经历的艰难困苦一言难尽,风沙、死苗、没钱都没难倒我,但质疑和不理解,却让我几度落泪、几度想放弃。

好在都扛过来了,2011年春,我再次来到巴特尔家,环境大变,满眼都是山杏林,8年前我给他描绘的生活美景,基本实现了。我对他说:“这些树,都有灵性,就把儿子的骨灰埋在这里吧。树比人活得长,可以一代一代延续下去。哪天我不在了,只要树还活着,儿子就活着。”

没有仪式,也没特别挑选,就是沿着正前方数,一棵、两棵、三棵……到了第二十一棵,也就是儿子生命停止的岁数,就这棵了,在树下挖好坑,把骨灰盒放进去,埋好,我和丈夫,还有巴特尔,三人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走着走着,我下意识地回头再看,那棵树已经找不到了,山杏林齐刷刷地耸立着,个个挺拔俊朗,风吹过来,树叶沙沙作响,像儿子在跟我低语:“妈妈,这里真好,我喜欢。”

儿子与树和沙已经融为一体了,到了2013年,我的公益机构已经壮大成一支队伍,1000亩沙地上,不仅种上了山杏树,还种了胡杨和松树,它们赛着劲儿地长,绿意盎然。2017年之前,我和丈夫在每年的清明节都过去,什么也不带,静静地坐在地上,面朝绿海,听风吹树林的沙沙声,感知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用心跟他交谈。2017年之后,由于身体原因,我和丈夫都走不动了,就改为网上祭奠。清明节时,打开电脑,满眼都是巴特尔发过来的林地照片,每棵树都有儿子的身影。我俩点上香,再摆上几碟水果,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任思念把我们淹没。

24封书信

高女士  46岁  公务员

【诉说】母亲活着的时候,总抱怨说:“你爸不成熟。”她去世后,我和弟弟深知老父的孤独之苦,经商发家的弟弟把他接进别墅,还为他请了保姆,希望老父在自己身边安享晚年。万万没想到,老父竟然跟这位保姆偷偷好上了。

保姆陶姐只比我大一岁,这样的年龄差,难免让人猜想她这么做的动机。我们刚发现这事,陶姐就辞职了。之前,二人的恋情尚属地下活动,现在可好,成了光明正大的事了。老父几乎打爆手机,三天两头就让我充值。他变着花样让我和弟弟给他零花钱,然后西装革履地去约会,还偷偷给陶姐正读大学的儿子塞生活费。

我、丈夫和弟弟、弟媳,背着老父商量对策,设计了N个拆散他俩的方法。陶姐在弟弟家做保姆时,大概产生了“老头子很有钱”的错觉。我们很担心,她若知道老父的经济实情,甩手而去的话,老父的心脏病发作怎么办?

商量来商量去,一家人一致认为:长痛不如短痛,斩断恋情要趁早。于是,我电话约陶姐,她犹豫半天,最终同意见面。说实话,我對这个女人没什么反感。她勤快、老实、能干,如果没和老父有这一腿,应该是个不错的保姆。

我俩唠得很坦率,她说:“其实,我对老爷子就像女儿对父亲,照顾他这两年,我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跟我以前遇到的粗人不一样。他从不做过分的事情,总是默默关心我……但是,再这么不清不楚过下去,我怎么跟儿子交待?就想断了吧,可老爷子一直缠着我,我换手机号也没用。我换了好几家超市做理货员,他都能逮住我……”

哦,这跟老父说的完全不同啊!我心乱如麻,告别陶姐,来到弟弟家,见老父不在,就进了他的房间。房间里到处都有母亲的气息,她的遗物都摆在显眼处,一抬头看到墙上的遗照,我百感交集。母亲若是在天有灵,一定希望“不成熟”的老伴有人照顾,快乐健康吧?

我一边想一边整理他的床铺,突然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细看是个铁皮盒子,用一个老式的纱巾包着。这纱巾是母亲生前常戴的,墨绿色的底上,点缀着黑色的小圆点。看着它,思念潮水般涌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下意识地解开纱巾,铁皮盒是个装饼干的食品盒,里面放着一沓信,上面铺着一张纸,用毛笔写着“至亡妻”。我数了一下,共24封,每封都标明日期,清明节、母亲祭日、母亲生日、两人的结婚纪念日。母亲去世6年,每年4个纪念日,正好是24。

我的眼泪滴落到铁盒盖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老父啊,你再怎么追陶姐、“不成熟”,但心始终都跟亡妻在一起啊。每到清明节,我们都跟他一起去扫墓,都成了每年的规定动作了。但谁都没有想到,老父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用写信这种传统方式来悼念妻子,这算不算最早的“云祭”呢?

我扑通一声跪在母亲遗像前,放声大哭,边哭边说:“妈,你撇下老父走了,他心里苦啊,我还是请陶姐过来,她若同意,就跟老父结婚吧。”我哭累了,倒在沙发上,好像听到母亲在说:“你这样想就对了,陶姐把他照顾得不错,我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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