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勇

本杰明·戈弗雷被警察带进波士顿地方法院的时候，充满了懊悔和恐惧。他是波士顿西城区的机器修理工，从祖父那里学得精湛的手艺，工友们都喜欢他。所以，尽管本杰明的家里很穷，但是美丽女孩艾米丽还是爱上了他。就在前一天，艾米丽告诉本杰明，她怀孕了。本杰明高兴至极，约了几个工友一起喝酒，结果喝多了。糟糕的是，有个暗恋艾米丽的工友说了几句过头话，本杰明被激怒了，就跟那人动了手。警察及时赶到，以涉嫌“酗酒闹事”的罪名将本杰明逮捕。根据波士顿的法律，“酗酒闹事”不是重罪，缴纳一定的保释金，便可获判“监外守行为”一年。通俗地说，就是不用坐牢。当然，如果当事人不能拿出足够的保释金，坐牢就是铁定的事情。

本杰明实在不愿坐牢，他知道监狱的可怕——那里是盗窃犯、抢劫犯、强奸犯、诈骗犯混杂的“大染缸”，即使一个纯良的人，在监狱关上一阵子，十有八九会变成对社会充满怨恨的罪犯。他牵挂着80岁高龄的祖父，深爱着艾米丽，也不愿丢掉心爱的工作……如果一切能够重新来过，他发誓不会再去碰酒，会好好工作，好好去爱每一个人。可是，此时此刻，一切都是奢望，没有人能救他，年迈的祖父不能，艾米丽不能，工友们也不能，他们都穷得叮当响，根本拿不出那笔保释金。

悔恨，痛苦，绝望。这一刻，在法院大厅等待开庭判决的本杰明失魂落魄，憔悴不堪。

忽然，一个身着破旧工装的老人走过来，问道：“小伙子，你是因酗酒闹事而被捕的，对吗？”本杰明诧异地望着老人：“您怎么知道？”老人笑笑说：“我在法院门外修鞋多年，看见了太多跟你一样犯错的人。小伙子，能跟我说说你的情况吗？”本杰明上下打量着老人，一种亲近感油然而生。他向老人讲述了犯错经过，并且表达了自己的悔恨和期盼。老人认真倾听着，不时点着头。

开庭时间到了，本杰明被带进法庭。不出所料，法官问明案情后，问道：“本杰明·戈弗雷，你的家人或者朋友愿意为你支付保释金吗？”本杰明绝望地摇摇头。法官说：“那好，根据波士顿的法律，本法官将判决如下……”“且慢，法官大人！”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旁听席传过来，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了过去，说话的正是那位身着破旧工装的老人。“法官大人，我是门外的修鞋匠，我跟这位年轻人交谈过，他不是坏人，他还有希望，我愿保释他。”法官犹豫了，他不能确定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否真的不是坏人，也不能确定由一个修鞋匠作担保是否合适。忽然，他灵机一动，宣布道：“今天休庭。三周后，本杰明·戈弗雷必须回到这里，到时我将视你在这三周内的表现，再做出最后判决。”

这个缓冲期，对于本杰明非常重要，等于是给他争取到了重新做人的绝好机会。回家后，本杰明没有辜负老鞋匠的帮助，滴酒未沾，勤奋工作，空余时间还去照顾社区的孤寡老人。

三周后，本杰明如约回到法庭，陪同他的还有老鞋匠。老鞋匠用他掌握的有限单词，为本杰明写下一份证词，证明他三周里表现极好。不仅如此，他还带来街区警察和教堂牧师同样内容的证词。法官看过后，很满意，当庭判决本杰明“监外守行为”一年，并象征性罚款一美分。

本杰明喜极而泣，紧紧拥抱了老鞋匠。从那以后，本杰明终生不再饮酒，不仅变成了守法勤劳的好公民，后来还成功当选为县议员。更为重要的是，这一次司法创新，影响了美国司法制度的文明进程，17年后，美国30多个州相继设立“缓刑司”来推广波士顿法官的做法。老鞋匠则被誉为“缓刑之父”，他的名字叫约翰·奥古斯都，被写进了美国司法史。

这个故事发生在1841年8月，善良和爱往往会有如此力量，很多時候，它不仅能够改变一个人，还可能改变一个时代。

（余娟摘自《山东青年》，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