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照轼

伴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持续推进，中国的收入分配格局出现显著变化。城乡间、地区间、行业间的发展差距越来越大，而且社会成员间的收入差距也显著拉大，成为社会各界广泛关注的焦点问题。

一、收入分配的概念界定

多年来，我国的收入分配原则是按劳分配与按要素分配相结合的收入分配原则。一般讲，社会各阶层居民的收入可定义为劳动收入与非劳动收入。工资、薪金、奖金、津贴等一般定义为劳动收入；财产收入、租金、利息、红利和企业留利等通常定义为非劳动收入。在我国，依法保护法人和居民的一切合法收入和财产，允许属于个人的资本等生产要素参与收入分配。在我国实现公平分配是收入分配的最终目标。公平分配包括经济公平与社会公平两个层次。经济公平是在完全竞争的条件下通过等价交换实现的，强调要素投入与要素收入相对称。在劳动者个人分配上实行按劳分配，劳动者通过诚实劳动与合法经营取得的收入，劳动者的劳动投入与劳动报酬相对称，这体现的是效率原则，也是公平原则。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各经济主体或劳动者所提供的生产要素不同，存在着资源稀缺程度差异与各种非竞争因素的干扰，造成各经济主体或劳动者取得的收入有较大的差距，过分悬殊涉及社会公平问题。社会公平一般指居民收入差距在现阶段社会各阶层居民所能接受的合理范围。平均不等于公平，甚至与社会公平相悖。

众所周知，收入分配的核心问题是实现公平分配。财政的收入分配职能主要是确定显示公平分配的标准和财政调节收入分配的机制和手段。因为各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和文化历史传统存在着差异，目前国际上普遍采用洛伦兹(Lorenz)曲线计算基尼系数来表示公平分配的程度。根据国际惯例，一般认为，基尼系数小于0.2，收入绝对平均；基尼系数在0.2～0.3间被认为收入相对平均；系数在0.3～0.4间被认为处于合理区间；系数在0.4～0.6间被认为收入差距偏大。国际上通常把基尼系数0.4视为收入分配差距的“警戒线”，大于这一数值容易造成社会的负面影响。目前，我国的基尼系数接近于0.5，这说明我国的收入差距已经较大，因此，缩小收入分配差距是我国政府必须重视的一个现实问题。

恩格尔系数在国际上通常是用来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人民生活水平状况的。通常来讲，在其它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如果恩格尔系数较高，对于家庭来讲则说明收入较低，对于国家来讲则说明该国较贫穷。反之，如果恩格尔系数较低，则表明家庭收入较高，在国家层面上则表明该国较富裕。联合国根据恩格尔系数的大小有一个划分标准：恩格尔系数在20%以下视为极其富裕，在20%～30%间视为富足，在30%～40%间视为相对富裕，在40%～50%间视为小康，在50%～60%间视为温饱，大于60%被视为贫穷。随着我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我国城镇居民和农村居民的恩格尔系数都在持续下降。2016年中国恩格尔系数已经降为30.1%，达到相对富裕状态，2018年恩格尔系数为28.4%，接近于富足标准。

二、收入分配现状分析

伴随着中国经济的持续发展，我国城乡居民收入水平明显提高。根据国家统计局网站2019年2月28日发布的《2018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全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8228元，比上年增长8.7%，扣除价格因素，实际增长6.5%。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24336元，增长8.6%。全年国内生产总值900309亿元，比上年增长6.6%。”从统计数据可以看出，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实际增速比全国国内生产总值总量增速低0.1个百分点。可以说基本上达到了“十三五”规划纲要中提出的“居民收入增长和经济增长要同步”的目标。

根据2018年统计公报，“按常住地分，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9251元，比上年增长7.8%，扣除价格因素，实际增长5.6%。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36413元，增长7.6%。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4617元，比上年增长8.8%，扣除价格因素，实际增长6.6%。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13066元，增长9.2%。”随着国家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和大力开展脱贫攻坚工作，农村居民收入稳步增加，与城镇居民收入的差距在逐渐缩小，对整个收入分配结构有益处。但是，2018年城镇居民收入增速低于全国水平0.9个百分点，表明城镇居民收入增长面临着瓶颈，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城市经济增速在放缓和经济增长压力在加剧。2010—2018年全国居民与城镇居民、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及实际增长率变动情况参见表1。

表1 2010—2018年全国、城镇、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及实际增长率 （单位：元，%）

从与居民收入密切相关的储蓄存款情况来看，2018年全国城乡居民储蓄存款余额724439亿元，比上年末增长11.1%，重新回到了两位数。统计数据显示，2010年全国城乡居民储蓄存款余额307166亿元，比上年末增长16.0%，增速较快。2012年达到高点，增长16.6%，以后年份逐年下降。2014年增长8.9%，比2012年下降7.7个百分点。2017年储蓄存款增长缓慢，只比上年末增长7.5%。2010—2018年全国城乡居民储蓄存款变动情况参见表2。

可以看出，居民收入增速放缓不仅影响到储蓄存款也直接影响到消费，给“稳增长、惠民生”带来不小的挑战。根据2018统计公报，“全年全国居民人均消费支出19853元，比上年增长8.4%，扣除价格因素，实际增长6.2%。按常住地分，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支出26112元，增长6.8%，扣除价格因素，实际增长4.6%；农村居民人均消费支出12124元，增长10.7%，扣除价格因素，实际增长8.4%。”我们知道，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在国民经济中消费需求的比重会不断增加，但是，居民收入增速放缓会拖累国内消费的增长，对扩大消费市场规模和提升消费质量都会有不利影响。

表2 2010—2018年全国城乡居民储蓄存款余额表

三、收入分配差距的原因分析

1978年以前，因为实行的是计划经济和特殊的票证配置资源的体制，我国城镇居民的基尼系数仅为0.16，农村居民的基尼系数也不高只有0.22，收入分配相对平均。改革开放初期的1978年我国城乡居民的基尼系数为0.317，经过改革开放最初十年的发展，到1988年基尼系数升高到0.382，可以认为，这十年间收入分配是相对合理的。自1994年开始越过0.4的警戒线，基尼系数为0.434，2000年为0.417，已经超过国际上认可的中等不平等程度。到2008年基尼系数已经高达0.491。可以认为，这20年收入差距明显拉大。中国的基尼系数高于发达国家和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并且城乡、地区、行业之间及内部的贫富差距也呈扩大趋势，这应该引起高度警惕。虽然从2010年基尼系数开始有所下降，但仍处于高位。2010年基尼系数为0.481，2018年降为0.474，依然超过了国际上公认的0.4这一贫富差距警戒线。从数据上可以看出，我国收入分配差距拉大的趋势非常明显，社会不公平现象已经凸显。这种不公平在城乡之间、地区之间、行业之间体现的尤为明显。2003—2018年我国居民收入分配差距基尼系数变动情况参见表3。

表3 2003—2018年中国基尼系数变动表

从城乡之间看，我国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虽然有一定程度的下降，但绝对差距与相对差距依然较大。根据统计数据，在改革开放初期的1978年，我国农村居民人均年可支配收入与城镇居民人均年可支配收入之比是1：2.36，到1985年是1：2.57，经过15年的发展，到2000年是1：2.62，倍差没有超过三倍。但是，经过仅仅五年的时间到2005年已扩大到1：3.22，2008年城乡居民收入比扩大为1：3.36。从2010年起城乡居民收入之比虽然有所下降，但倍差依然较大。2010 年为 1：3.23，2011 年为 1：3.12，2012 年为 1：3.10，2013 为 1：3.03，2014 年降为 1：2.75，2018 年降为 1：2.69，接近2000年的水平。农村居民收入虽然增长较快，但是，城乡居民收入还是存在比较大的差距。这和我国长期固有的城乡二元经济结构、城乡户籍制度的差别、社会保障制度的差异以及政策倾斜等多种因素有相当大的关系。

从地区之间看，地区差距具体表现在东部与西部地区居民收入差距较大。据统计数据，2004年人均收入最高的5省市是人均收入最低的5省市的2倍还多。经过十年的快速发展，到2014年东部地区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5954元，中部地区16868元，西部地区15376元，东北地区为19604元。2014年东部地区比西部地区高1.69倍，到2018年略有下降为1.65倍。东部地区凭借国家优惠政策的扶持和自身地区发展优势，成为率先富裕起来的地区。与此同时，中西部地区居民收入虽然有所增加，但是，与东部地区相比，居民收入差距还是比较明显的。自然条件、地理位置、人文环境、经济基础的差异，改革开放推进的顺序，地区经济发展的差别政策等都是造成不同地区收入差距的主要因素。2013—2017年全国居民按东、中、西部及东北地区分组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变动情况参见表4。

表4 2013—2017年全国分地区人均可支配收入变动表（单位：元）

从行业之间看，不同的行业之间有着较大的收入差距。据统计测算，1988年收入最高行业是最低行业的1.58倍，2000年我国行业间平均劳动报酬最高与最低之比是2.62倍。经过五年的时间，到2005年已高达4.72倍，达到一个相对高点。虽然以后年份行业差距有所下降，但是降幅较小。2010年为4.20倍，2015年为3.59倍，2017年为3.65倍，2018年又高达4.05倍。发展中国家行业收入差距通常在2～3倍之间，发达国家行业收入差距通常在1.5倍左右，我国行业收入差距明显高于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水平。而且不同行业员工、不同岗位员工收入差距仍在继续扩大。处于高工资的行业有：电力、热力、燃气业、金融业、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等；其它行业如农林牧渔业、建筑业、住宿和餐饮业等相对处于低工资状态。据统计数据，2017年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年平均工资在13万元以上，而农林牧渔业的年平均工资则低于4万元。2010—2017年我国八大行业就业人员平均工资变动情况参见表5。

表5 2010—2017年八大行业就业人员平均工资变动表（单位：元）

四、缩小收入分配差距的几点建议

一要建立完善、公平的公共资源分配体系，让全体公民享有平等的公共资源占有权。二要发挥政府部门调节收入分配的职能作用，同时应该强调市场机制调节收入分配的重要作用。三要打破垄断，努力创造公平的竞争环境和收入分配公平的制度环境。四要科学处理效率与公平的关系，完善收入分配的基本原则。五要规范收入分配秩序，逐步透明个人收入，真实反映贫富差距。六要加强税收调节收入分配的作用，通过调节高收入者群体，实现对高收入群体从收入到财富再分配的全覆盖，发挥个人所得税调节收入分配的作用。七要加快社会保障体系建设，提高社会保障水平，使社会成员拥有起码的生活保障和享有社会福利待遇。八要加快收入分配相关领域的立法，保障公民合法财产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