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兰

机器人小哥

前两天，我去东京的美国大使馆面签（当面签证）。那天，我起了个大早，还精心打扮得文雅清秀，当我长裙飘飘地走进大使馆，首先要过安检。

安检员是一个皮肤晒得黝黑的日本小哥，非常不羁地在脑袋后面扎了个小辫子。他把我们几个人排成一列，在检查手提包时，要求我们当着他的面把所有手机的Wi-Fi和蓝牙功能都关掉。所有人都照做了。

这时，安检小哥检查到我，他发现我的手提包里还有一个手机，便非常严肃地质问：“为什么不把手机拿出来，关闭Wi-Fi和蓝牙？”

我解释道：“这个手机没电了。”

事实确实如此，因为中国的号码现在不常用，所以经常忘记充电。我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可安检小哥像是没听到我说话一般，继续严肃地看着我，又对我重复一遍：“请把手机的Wi-Fi和蓝牙功能都关掉。”

我把没电的手机拿到他鼻子下面让他看，确实连开机都开不了。没想到外表桀骜不驯的小哥像机器人一样，又重复地说：“请把Wi-Fi和蓝牙功能关掉。”

我有点儿不耐烦了，皱着眉对他嚷了一句：“手机没电了啊！没法开机你要我怎么关？”

话音刚落，小哥就生气了，整张脸板起来，要我站到旁边等着。眼看后面好几拨人都完成安检了，他却故意晾着我，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有儿点着急了。可看在签证的面上，又不能跟他吵架，只能一直用忿恨的目光盯着他，给他施加压力。

终于，小哥进入办公区把主管叫了过来。也不知道他跟主管汇报了些什么，主管一路小跑过来。我抢先出示手机：“没电了，不能开机，怎么关Wi-Fi和蓝牙？”主管看着手机愣了几秒，明显松了口气，然后客气地请我通过了安检。

结果，我从面签第一号变成了几十号，真是憋屈！

液体化妆品

每次在日本机场安检，安检员都会要求我把所有的液体化妆品装到透明塑胶袋里。可偏偏我总是不记得，每次都让安检员送我一个袋子，当场把东西装起来。结果有一次，我真“栽”在了塑胶袋上。

那次，我时间特别赶，过安检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该登机了，安检小哥还是老样子，让我把化妆品全都装到塑胶袋里。我急忙告诉小哥，快登机了，来不及了，请他通融一下。可他还是慢悠悠地拿出一个袋子，让我把化妆品装起来。我着急地拿起袋子，一股脑儿地把东西往里塞，原本绰绰有余的袋子因为我放得横七竖八，怎么都拉不上拉链了，我急得不行，一使劲，结果，袋子破了。

我以为小哥顶多重新拿个袋子给我，可没想到，他如临大敌，说我不能带这些东西上飞机，因为一个袋子装不下。我说，那你给我个袋子，我重新好好装一遍。小哥说，不行，这个袋子破了就说明你的东西不合规，不能带。我说，每样化妆品都没有超过100毫升，为什么不能带？小哥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袋子破了，不能带，必须托运。

实在没时间托运了，小哥又讓我放弃其中一样。对女生来说，放弃哪样都不舍得啊！最重要的是，这个原因也太不合理了！小哥依然面无表情，寸步不让，我着急赶飞机，只能忍痛扔掉了其中一样护肤品。过了安检后，我一直安慰自己，刚才那是机器人，是机器人，不要和他生气，不要和他讲道理。

这两次的安检经历，让我在气愤之余又觉得有些滑稽。想起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一个小品，说有个人卖鸡蛋，“一块钱两个，五毛钱不卖”。这种认死理的古板态度，有时真能把人蠢哭。

网络死循环

其实，不仅是某些人，日本的一些制度跟这些人一样，让人哭笑不得。

3年前，给我家开通网络的时候，日本的通信公司要我先安装一个软件包。我按照要求下载后，发现是exe文件，只支持Windows操作系统。我把网站和说明书翻来覆去地看，就是没有找到适用于苹果系统的软件。

难道日本最大的网络通信公司NTT被微软偷偷收购了？还是和苹果有仇？苹果笔记本那么流行，怎么可能没有适用于苹果系统的软件呢？我想这应该是常见问题，于是打电话到客服。结果客服告诉我：“是的，只能支持Windows，而且必须是日文版的Windows操作系统。”

这可是21世纪啊！日本最大的通信公司怎么还这样呢？我又去网上搜，发现在此之前，竟然没有人讨论过这个问题。于是，我干脆找了个计算机高手，在不安装软件包的情况下，帮我走到了开通网络的最后一步——只要输入我个人的用户账号和密码就行了。

可是，我不知道我的账号和密码，眼巴巴地看着电脑的Wi-Fi信号已连接却无法上网，急得在家里团团转。打电话给客服，可连个正面回答都没有，一直说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最后，我只好拿出杀手锏，打英文客服专线。虽然我的日语不够好，但换成英语后，我对着电话酣畅淋漓地讲了20多分钟，步步紧逼，用严密的逻辑层层追问，然而还是以我的失败告终。

我沮丧地挂掉电话，正在考虑到底是低头向朋友借一台电脑，还是有骨气地直接退订网络服务，这时，奇迹般地发现网络居然开通了。在没有安装包，没有用户账号和密码的情况下，网络竟然神奇地开通了。我估计，他们可能是实在不想再接我的电话，干脆直接在后台给我开通了吧。

说真的，跟日本公司、日本人打交道这么久，这是唯一的一次变通。可在此之前，就因为我没有日文版Windows操作系统，开通网络这事就成了死循环，毫无希望。

情人酒店

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幸运，一次朋友聚会，我听日本的朋友说起曾经发生在他朋友身上的一个真实故事，非常精彩。

几年前，他的朋友来到东京，不知怎么就知道了东京的情人酒店住一晚比正规酒店便宜很多，便想去尝试。但这位哥们儿不知道日本的情人酒店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几乎没有人工服务。为了防止客人不付账，情人酒店的房间门是不能从外面打开，也不能随时从房内打开，只有到点付款后才能打开，而且，必须使用现金在房内付款。

这位傻哥们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开开心心地去睡了一大觉，可睡醒后才发现自己没有足够的现金，也不支持银行卡信用卡，他傻眼了。没有前台，没有客房服务，没有钱，他被活活关在房间里了，这下该怎么出门啊！

那时，还没有微博微信，他没别的办法，只能打电话辗转找人。后来终于找到好心人跑到酒店，在房间外面把纸币从门缝给他塞进去，他付了账，这才重见天日。

这个故事在我们圈子里成为经典，几乎每次聚会都要说一次，每次大家都笑到肚子疼，笑完之后，才明白日本人为什么如此遵守规则，因为所有的规则都太死板了，你哪怕有一点点的与众不同，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比如我那不能开机的手机、没有使用日文版的Windows操作系统。

在日本，做少数派就是这么痛苦，更不要提打破规则了，就像我那位被关在情人酒店的朋友一样，求出无门。恐怕，这也是日本社会整体极其有序，但缺乏创新与变革精神的深层次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