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天

我的爸爸是“直男癌”

我爸堵在门口还是没动，我一边进卧室，一边嚷嚷着：“今天你不让我出去玩，明天你也别想去游泳。”

游泳是我爸的最爱，一到夏天，他几乎每天下午都在水库边待着，一游就是两个小时，周末也不放过。谁要阻挡了他游泳，那简直就是“生死敌人”。

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第二天下午，趁他倒头大睡，我出门反锁了门，带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

晚上回来，他一个人在家，看着电视嗑瓜子，一桌子瓜子皮。一看见我，他就气得站起来问：“是不是你今天走的时候把门反锁了？”我眨巴着眼睛说：“我不知道啊，我忘了。”他不信，说：“下次我也不小心反锁你试试。”我说：“你来啊，我就把家里窗子都砸了。”我爸一怔，显然回忆起了些不好的画面。

他说不过我，又回去嗑瓜子。

那段时间他的游泳行动相当不顺利，今天丢了泳镜，明天丢了泳裤，没一天装备是全的。问我，我摇头说不知道。问我妈，我妈说，你东西一直乱放，我哪清楚。

我爸知道是我干的，但没有证据的事儿，他是不会轻易质问我的。这算是他法官职业里唯一能带回家的优点了。

实在忍不下去了，他终于开口问我：“你到底想干啥？”

“我想你尊重我，我是你女儿，但我也是跟你一样平等的人。”我也没绕弯子。

“我怎么不尊重你了？”我爸给气笑了。

“限制了我爱美的权利。”我说。“我是个女孩，是女孩就爱美，我长得好看，也不是我的错。就算我如你所愿是个男孩，我肯定也是个帅哥，爱美是天性，你为什么要阻挠我？”

我爸听完，叹了口气，摆出一副要跟我谈心的架势。他说，怪自己以前总觉得我还小，有些事没说清楚。“我不是嫌你是个女孩，更不是嫌弃你长得好看。我是担心你啊。你看你，小时候就知道用美貌谋利，长大了可怎么办？”

我翻了个白眼，“我小时候怎么用美貌谋利了？”“你那时学跳舞，一有男孩子请你吃饭你就接受，你不记得？”我一愣，确实不记得了，学跳舞那都是我六七岁时候的事儿了。敢情他从那个时候就盯上这事儿了？“你现在也长大了，你自己想想：如果一个女孩子过于在乎自己的美貌，她是不是会以此为傲，放弃掉其他成长的可能性？是不是就会长成一个空有美貌的人？”“你还没出校园，你不了解这个社会，不是说你没有错，别人就不伤害你了。不让你穿短裤，是为了保护你。”他没说下去，大概觉得剩下的應该由我妈来讲。

我想起他送我去练跆拳道的那个早上，我们起得很早，他在路上兴致冲冲地跟我说：“女孩子，一定要能保护自己。”

他不是把我当男孩养，他只是操心得太早了。

大学时，有一个月的月末，我爸忽然主动给我加五百块钱的零花钱，说以后每月都按这个标准给，让我觉得不够就跟他说，千万别拿别人的。我简直受宠若惊。后来才从我妈那里知道，那时，一个叔叔家的女儿，漂亮又优秀，典型的“别人家的小孩”，竟然为了些衣服包包，被一个有妇之夫给骗了。

我爸听后坐立不安，当时就决定要多给我打点钱，不能让我被这种小恩小惠给骗了。想着我爸焦躁不安的脸，好笑之余又深感幸福。我爸这颗粗犷的心，唯独在我这里，缩小成了一根针。

（选自《青年文摘》2019年第20期，有删改）